木易有些怔愣,还是不大放心:“还是我陪陪你吧。”
“我我我我自己就行。”耶律金娥红着脸不断推拒,就是两条腿都藏在被子里不能用,要不然她早就□□亲自把人送走了。
“那我出去了?”木易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扳着那脆弱的屏风,他回头说道,“你要是有需要,就随时叫我,我在外间。”
等她点头,木易才一蹭一蹭地离开,万分不情愿。
等他终于走了,耶律金娥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小腹越发阵痛,她一边暗自庆幸这时刻已经把木易赶走,一边□□,暗自惆怅。
其实她月信不准已经很久了,动辄几个月没有消息,她早就习惯了。这次出来,也没有做好万分的准备,甚至那几条长带子,都是临行前青禾才塞进去的。甚至那个小包裹,在路上的时候因为繁琐,险些被她扔掉了事。还好木易舍不得,什么都要留着,因而那几条带子才逃过这一劫。
她叹了口气,□□出声。实在是太痛了。上次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全然没印象,时间久的几乎都让她忘记了这种彻骨的疼痛。耶律金娥揉着自己酸痛不已的腰,掀开被子一看,果然是血流成河。
这褥子是要不得了。她颤着腿把床上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小心翼翼地在要紧处缝了几层厚布,才坐了上去。她把自己处理好,一身疲惫,躺也不敢躺,只能在床上拥被而坐。
毕竟人在上京之外,还打着王爷的名号。若是叫北防守城的人听说,上京的王爷居然还来葵水,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丢尽了皇家的脸了。
她脸色雪白,坐在床上发呆,一秒一秒地挨着时间过,宁可不知这是今夕何年。肚子一抽一抽的痛,她出神许久,回想起昨夜的疯狂事,有些头痛。若那是主因,她可再也不敢了。
还好今日宋将军难得体恤人心,照顾着两位贵客初来乍到,一宿成欢,并没有差人来打扰。耶律金娥这一天过的还算安静。两厢无话,他照顾着她身体不适,而她羞于启齿,总算是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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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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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防守城一片安宁的时候,上京却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上至皇城,下至街坊邻居,无一不在讨论着不知顺着哪处风而来的小道消息,并为之担忧不已。后宫的嫔妃们的耳目比哪儿的都快,她们平日里深居简出,常常半个月都见不上皇上一面儿,偏偏这些小道消息流传的最快,就像长了脚似的,拼了命得往他们的耳朵里钻。
后妃的荣辱相关,尽皆是他们各自的家族。宫墙那么高,宫内如此深,都挡不住他们想要传递消息的脚步,因而各大家族先行知道了消息,而后口耳相传,渐渐地,整座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萧忠下了朝回来,不想正好撞见了自家车夫正和陈家的那个在咬耳朵。他走近了一看,才偷听到他们到底在嘀咕这些什么。
“你们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他皱着眉,深知此事并不简单。萧忠每日都在御前侍奉,虽然皇上不是事事都指挥他一声,可是这等大事他平日在宫门内走动总归是能听到些许的。可是这一次...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还偏偏一个小车夫、小门房都比他还要清楚,还能唠的绘声绘色的?
“你知不知道,乱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沉下脸来,一口郁气就堵在他的胸口处挥之不去。
“奴...奴才,也是听人家说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求老爷开恩啊!”小车夫把头磕得震天响,一下一下的,扰得萧忠的情绪更加沉闷了。
他“砰——”得一声拍上了桌子,想要散一散心头的烦躁,“那你是从何人处听来的?”
“就...奴才就是从街角听来的。昨日奴才回家,正好听到他们一群老头儿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奴才好奇,就听了两句,这才,这才...”小车夫偷眼觑了觑萧忠的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赶忙继续磕头,一刻也不敢再停,“奴才不敢了!奴才不敢了!求老爷开恩!”
萧忠见他那个窝囊样儿,更是来气。
“出去!去管家那儿领二十个板子。”
“是。”小车夫颤颤巍巍地磕头离开,临走时还险些绊倒在门槛边,看得萧忠好生头疼。
他略微思量了一番。听那车夫所说,看来上京城之中这样的谣言已经不少。那消息到底是何人传出来的?总不会是当朝皇上吧?萧忠觉得头疼极了,消息不全,疑虑颇多,看来他还真得再进宫一趟。
可是宫门早已落钥,他累了个半死回来,还得再担忧一个晚上。
萧忠呆坐半晌,暗自惆怅。这大辽与大宋之间啊,怕是又要变天了。
正是夏秋交替的好时候。白日没有那么燥热,晚上也多了几分凉爽,这对操练场上的兵士来说,实在是太幸福了。都说春困秋乏,他们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反而比从前更多了几分认真来。可能是想要感激老天爷的知遇之恩吧,没有秋老虎,没有连绵不绝的秋雨,每一天的温度都刚刚好,在外头作业一整天都不会太过煎熬。
整座操练场最显眼的帐幕旁,正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光看背影,就知道那孩子年纪还小,偏偏穿了一件正规兵士的服饰,就好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一般不合身,怎么看着怎么觉得别扭。可是他站的挺直,像枝繁叶茂的一片林子间显眼的一棵松,十分好看。若是看得更仔细一些,可能就会发现,那孩子连腰间的配饰都不一般。
少年轻咳了一声,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尽力想要让它的宽度更适合自己窄窄的腰身一些。可是他太瘦了。骨架又比正统的契丹人要小,在腰身上裹了两层,那衣裳竟然还有盈余的布料。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也觉得宝气,抚了抚衣裳的折痕,就放弃了方才那并没有什么意义的动作。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就应该不屑于去做。
“嘿!小子!你自己在那儿发什么愣呢?!”一个彪形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手里头还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他这样昂首阔步,那碗满满的药汁儿竟然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实在是很有意思。
那大汉正是方柒。大半年不见,他果然又壮实了些。城中禁卫的训练苦的很,可效果也颇是惊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功夫已经不知是少有长进几个字那么简单的了。
那少年不知是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还是闻出了那药汁儿的清苦,缓缓地转过身来,竟是耶律昊。
少年见风就长,木易离去的大半年,已经足以让他成长为又一代祸国美少年了。不知道到底随了谁,那般相貌,即使是冷冷地瞥上来人一眼,也足以叫他失神。方柒老觉得这孩子不吉祥,一个从城中禁卫之中出来的孩子,整天和一堆挥汗如雨、靠不同的汗味培养嗅觉的大男人们在一起,居然还能浑身沾满了胭脂桃花味儿,那还能有好事儿吗?
因而自从木易走了,他看着耶律昊就看得格外紧,生怕他溜出去沾花惹草,白白糟蹋了那些小姑娘们的心。
“等你拿药。”耶律昊淡淡张口,接过那药碗,眼镜也不眨一下,径直吞了下去。
几滴药液极其调皮,就是不肯妥协进入他口中,偏偏要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来,挑逗似的不安分。方柒就站在他身边,眼看着那几滴药汁儿没入了他的领口之中。少年纤细的脖颈十分白皙,看得方柒一阵鸡皮疙瘩爬了上来,赶忙将自己脖子上的汗巾摘了下来,扔到了耶律昊的身上:“擦擦!多大的人了,喝药还喝不干净。”
耶律昊平白替几滴药汁儿遭了训斥,他也不恼,草草用汗巾擦了擦脖颈,又套回了原主人的脖子上。“可有消息了?”
方柒一时不防,被他暗中使劲勒了勒,嗓子都紧了。他看着这孩子有仇必报的小样儿,和他小时候果然一模一样。所谓狗改不了吃屎,耶律昊改不了有仇必报,就是这个道理。
听到了他的问话,方柒难得正色,回答道,“妥了。城里人人自危,萧忠那个老小子那儿,也差人报了信儿了。”
耶律昊点了点头,像是一切都掌控在他小小的脑袋瓜中一般笃定,道,“那就好。这件事办的不错,你帮我告诉他们,这情我承下了。”
“嗯。”方柒应着,心中尚有些疑虑。
“有什么你就说。”耶律昊看了他一眼,“和我有什么好瞒着的。”
“你做这些...不怕皇上知道了?不怕...真打起来?”
“早晚都要打的。”那药汁儿太苦,他回味了半天,还是觉得恶心。几步走进帐幕,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来漱口,完毕之后才接着说,“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不是?只不过...把应当发生的事儿推前了而已。皇上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那为何要挑在这个日子?”方柒面色凝重,“木兄可早就把信发过来了。”那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这么久木易还没消息,要么是他不中用,要么就是他压根没看到我的,只看到你的了。要不然还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见人影?按他的急躁性子,”耶律昊嗤笑道,“按他的急躁性子,要是知道了早就跑回来了。而且...”他沉吟了半晌,才释然一笑,“算了,不提也罢。”
“我还有疑问。”
“你说。”他好心也替方柒倒了一碗茶,给他思索的时间。“我这不是等着听呢么?”
“...你就,你就那么笃定,木易是大宋的人?”
耶律昊沉默了下去。方柒以为他不方便说,刚要开口解围,就听到他说,“别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抬头望向了帐幕外,丝丝点点的光亮透进来,争着抢着要先行献舞。他嘴角掀了掀,方道,“我只知道,天波府刚巧丢了一位少爷。我就赌一把,看看这么多年,上天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就这一次。
“就这样?”方柒惊了,他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是耶律昊的脑子有问题,这么小概率的事儿也能拿来堵一堵,这大辽大宋的,有多少人呢?
“就这样。”耶律昊耸了耸肩,“你不信拉倒。”
见方柒神色难看的很,他还打算卖个无辜:“你知道的呀,我年岁小,势力小,能查到天波府丢人都不错不错的了,你还想要做啥?被抓到不是要完蛋啦?”
方柒无力地望着他。是他错了,兀自把他看成了个大人,耶律昊明明就是一个翅膀还没硬就想要上天的小屁孩儿。
“罢了。”他摆摆手,选择和一个孩子妥协,“我们只是放了个消息,至少不会酿成大祸。”
“但愿咯!”耶律昊掀了掀嘴角,在方柒望过来的时候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才算是没挨一顿胖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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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信任
且说萧忠几乎一日未眠,一大早就来宫门旁边守着,等着宫门打开,放他进去。
其实这宫门的开与合也是很有讲究的,也有工作日和休息日之分。朝会之时自然就是皇上和朝野众臣的工作日,一整日都要在皇帝身边伺候着,为其进言。而平时的时候,只要有事之时写几份奏折禀报上去即可,皇上自然会派身边得力的人将这些山也似的奏折分为几等,按轻重缓急来批阅即可。
而像萧忠这样,急的都要火烧眉毛了的大事,自然是要费力费神进宫一趟,当面禀报才行。这时候,就没有什么工作、休息之分,只要有极大的要事,每一天都是朝会。
今日,恰巧就不是朝会的日子。
就连那宫门都有讲究,朝会之时要比平常早开一个时辰,方便脚程慢路途远的年迈大臣们赶个早。
此时萧忠就站在宫门外头,翘首以盼着宫门为他而开。
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焦急徘徊,怎么等也等不到里面的人应一声儿,替他把门开开。这身旁厚重的大门就是一堵墙,进去的人出不来,还没进去的人老喜欢站在外头看着,猜着,盼望着,也不知道等他们真正进去的时候还能不能如今日一般兴致勃勃了。
好不容易,萧忠终于听到了这宫门些许的响动。他急忙派身边的小厮上前拍门:“我家萧忠萧统领有要事要求见皇上!兄弟们快点儿给开个门哪!”
“何人?”里头的人隔着厚重的门听不大清楚。按理说,这时候还不到他们开门的正经时辰,他们就不应该开这道门。
“萧忠萧大统领!”
里头的人这下听清了,急忙差人把这门推开一道缝儿,刚刚好够一个人进出:“请萧大统领出示牌子!”
这进出都得是有牌子有身份的人才行的,不然岂不是随便一个平民百姓都能到皇宫里来溜达了?皇上为了不让自己家成了整个上京公共的大花园,这才立下了规矩,出入必须有牌子,不然,不行——
小中介盲从自己的怀中揣出来一块儿,热乎乎的递了进去。里头的人辨认了半晌,透过那缝隙朝着萧大统领招了招手:“大统领快进来吧,快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