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了。
为此，皇上特意分了一个晚上和他彻夜长谈，长篇大论，无非就是让他顺着自己想做的去做，他的妹妹他会替他这个做丈夫的好好照顾。
木易就只得好好去替他老婆的哥哥卖命去了。
如今，耶律金娥有了身子，诸事不便，出征那日的大场面她自然也不能再去了，只好让木易偷偷溜进来，见上最后一面。
她行动不便，怀孩子还特别辛苦，每日不是吃就是吐，不过几日不见，木易就觉得她瘦了一圈，让他看得心疼不已。
“怎么，还是吃不下？”
耶律金娥干呕了一会儿，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木易叹气，回身拿来清水给她漱口，擦干净了嘴边，他才忧心道，“是不是很难受？”
“是啊。”耶律金娥难得有气无力地，“生了这个我可再也不想生了。”
“你同不同意？”她拽紧了木易的袖子，指节苍白，不过几句话，又在要漱盂吐了。
木易心疼地轻拍她的脊背，连声道，“不生了不生了，怎么也不生了。”
“以后你也别亲我了。”她又吐了一轮，奄奄一息，偏头一看，吐得连点儿实物都没有，俱是清水，看着更是糟心。
木易给她拿来新的绢帕，替她擦拭嘴边，“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舒服就行。”
连着吐了好几轮，她都觉得自己脱了力，这才有些缓了劲儿。
她靠在木易的怀里，悠悠问道，“那要不，以后都别睡一个床上啦？”
她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儿，见木易没了声音，刚要爬起来，就被重新按回了原处。只听那低沉的声音道，“我怕你忍不住。”
“好好躺着，咱们说会儿话。”
“切。”她翻了个白眼。
虽说现在有了身子如此难受，她对于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还是很好奇的。
“你说，他生出来了会不会很丑？”
当娘的总会不自觉想这个。耶律金娥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她仔仔细细地比对了一下自己和木易的长相，感觉还不错，应该不会生出来一个丑八怪。可上天不会老是按照常理出牌，她为此忧心不已。
木易假装认真地想了想，嗯了一声道，“也没准。你看他现在什么都吃不到，没有营养，多半不会好看。”
“喂！”
她恨恨地给了木易一锤子，“哪有当爹的这么想儿子的！”
木易笑着，胸膛震得耶律金娥一阵晃动，“谁让你老这么胡思乱想。我跟你讲，当娘的每天想的事儿孩子都知道，小心他听了去，然后当真按着那么长。”
“喂！”
木易笑着，拿过耶律金娥小巧的手指把玩。
“我希望孩子像你。”
“长得好看。只不过...脾气就算了。”
耶律金娥正为着好看二字陶陶然，一听脾气，她就炸了：“怎么，我脾气怎么啦？”
“好，天下第一好。”
“这样好不好？”
她扭过头，特别得意。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听着窗外细微的响动，风声很紧，想必明日又是一个大风天。
“希望你能在我生下他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耶律金娥声音平静，她始终注视着窗外，看着庭院里那树影摇晃，一刻不停，仿佛今日的风马上就要把他们连根都拔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木易呼吸缓缓，他伸手盖住了耶律金娥的双眼，低声道，“一定。”
“你乖乖的，别多想，好好养身子，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他们两个，今夜一直在规避着明日的离别，仿佛是不曾提及就不会发生。只是时间一直在走，他们也无法一直停留在原地，只能被推着搡着前进。
明天...明天他就走了，再多少个明天过后，他的孩子就要出世了。
耶律金娥很怕。
怕他出事，怕他吃不饱穿不暖，也怕肚子里的这个，她怕自己周围所有的不可预测都在同一时刻，她无法承受的时刻，出了闪失。
她越是害怕，越是不敢提及。
木易也知道。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是。
出征不可避免，大宋的战场一直都在吸引着他，何况还有耶律昊这个意外。
而她，她和孩子，也是个意外。
“没事，我不多想，就呆在这儿，等你来接我。”耶律金娥声音闷闷的，像是要随时哭出来。
木易听在耳里，更是难受，却无能为力。
只能深深地点着头，做着未来的决定。
“你快走吧，天要亮了。”
木易一抬头，果然，天边的曙光已经渐渐露了个轮廓出来，无论如何，这时候都该走了。
“我...”
“走吧。我还有哥哥嫂嫂呢，可比你强多了。”她强忍着，眼眶都憋得通红，却还笑着，赶木易离开。
“你快走吧，一会儿任大哥就要来宫里找人啦。”
木易深深地凝望着她，再不多话，狠了狠心，迈出了锦绣宫的大门。
床上，只留耶律金娥一个，低声续道，“你只有我啊。”
幸好。
“幸好，现在多了一个。”
“你有我和孩子了。”
“等你回来，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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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出征
木易重回禁卫军，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他这一次，还是和从前一样，同耶律昊、方柒一起，跟着任平走。他们几个还彼此调侃，说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老婆待得时间还要长，干脆不要老婆娶兄弟算了。
木易可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他不太敢，就害怕被耶律金娥听了去，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军行进速度很快。这一次，几乎是无声无息就离开了上京，一路南下，路上的关卡早就得到了消息，十分安静地为大军开道，还有数十支地方的队伍在路途中和他们合流，不知不觉之间，数量已达三万余人。
十分可观。
木易骑在马上，听着旁边兵器相撞的声音，神游太空。
他们已经出来有两周了，算起来，再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大辽和大宋的边境，那时候，听说任平领着的这一支要和别的两支禁卫军一同单独行动，就为了直达汴京，杀大宋一个措手不及。而剩下的数万军队就留在边境，和大宋的兵士们玩上一玩，重要的还是他们这支分支。
从任平那儿听到消息的时候，木易很是惊讶。
竟想不到皇上做的是这样的一手准备，看来是必须要打出几座城池来才能班师回朝了。
他有些担忧，忧愁上京城的耶律金娥吃不吃得好睡得睡不香，忧愁这一仗要打到什么年头。战争百害而无一利，耗费的财力、物力和人力都十分可惜，可惜他木易只不过是人群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说出来的话只能感动感动自己，别的什么用也没有。
他不禁叹气。
正愁着呢，旁边一同驾马的方柒捅了捅他，一脸好奇：“你干嘛呢？看你这郁郁寡欢的模样，是不是又在想公主了？”
“是啊。”木易打了个呵欠，任身体在马上被颠了个七零八落，“想老婆想的都困了。”
“切。”没老婆的方柒对他这种行径很是鄙视，毫不犹豫地抛给了他一个硕大的白眼。
白眼归白眼，恩爱归恩爱，想八的卦他还是得八。
“木易，你说咱们还有几天要和大部队分离？”
“少则两三天，多则四五天吧。”他手搭起凉棚望了望尘土飞扬的前方，“应该不久了。”
“嗯。”方柒也深深地叹了口气，“我还真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木易斜眼看他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哪儿体现着担心。
“算起来，咱们作用这么大，人数又少，任务还艰巨，你说我怕什么？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呢。”方柒边摇头边叹气，“我都没娶媳妇儿。”
“回去给你找一个就是了。金娥每天都念叨着锦绣宫的小宫女又貌美又温柔，就是嫁不出去。”
方柒还真是奇了，“这么好，怎么还嫁不出去？”
“宫里都是太监，你说她还能嫁谁去。”木易对方柒的智商保持着数年如一日的鄙视，撇了撇嘴，丝毫不想理他。
“木易，你听说过天波府吗？”
“怎么又提到这个？”
天波府，他还是知道的。
作为大宋的中流砥柱，威名在外，几代人都是朝廷的忠义之士，就是这样的一个家族，依然被大宋皇帝又爱又恨。
“咱们到了汴京，第一个要面对的，应该就是天波府的人了吧。”方柒叹了口气，语气却难掩兴奋，“我还真挺期待的。早就听说过传闻，说这杨家的男人女人都是大英雄，这一代有七个儿子，各个都是忠臣良将，万里挑一。这一次到了汴京，我可想要好好地会一会他们。”
“确实厉害。”木易点头称赞，上千年以后他们可还是民族的大英雄呢。
“只不过，早就听说，这杨家七将中有一位不知道怎么，前几年突然就消失了，七将成了六将，他老婆都快哭瞎了，也找不到丈夫的踪影。你说奇不奇怪？这些奇形怪状的事儿老是在宋人的身上发生，让人不信都不行。”
木易闻言，心头一动。杨家丢了一人？
他努力开动自己脑子里残存的历史知识，还没什么头绪呢，就听见方柒不住嘴地叫他。
“做什么？”
“喂！我看你出神，还以为你认识。”
他凑过来，小声说道，“不是都说你是宋人？天波府的人你不会认识吧？”
方柒虽然同耶律昊一同谋事已久，但他并不是十分了解耶律昊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因而他对木易的身份也一直都是半信半疑。这一次一同出征大宋，他是又担心又期待，仿佛一切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刻，来一个痛痛快快的水落石出。
“我怎么会认识。”木易神色平静，说道，“我到大辽的时候，已经没有从前的记忆了。”
方柒不无遗憾地叹气道，“那还真是可惜，我还等着你给我指指路呢。听说大宋风土人情还是不错的，赶上了这战争的年代，好不容易踏进别人的国土，能多看看也是好的。”
木易低头一笑，闭嘴不言。
旁边的方柒还是不住嘴地说话，一直在念叨着想要见一见天波府的夫人们，听说都是难得一见的巾帼英雄。知道被任平呵斥了他才住了嘴。
耶律昊就在不远处，木易和方柒方才的对话几乎全被他听见了。
他回身和方柒打了个手势，后者不明所以地向前挪了挪，正好给他留个地方，让他移到了木易的旁边，一同行进。
耶律昊过来，见木易一直低头不言不语，悄声说道，“怎么，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应该想起什么吗？”木易抬起头，眼底一片清明。他镇定地望着耶律昊扬起的嘴角，堂堂正正。
耶律昊抽了抽嘴角，收回了笑容，说道，“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
“你是不是该给我答案了？”两人并排而行，相互之间贴得很近，说出来的话几乎只有对方听得到。
耶律昊望了望周围疲乏的兵士们，坦然说道，“是，就快了。”
“等到大军分流，不过再两三天，我们就能到达汴京的土地。我希望那时候，你能信我。”
“可以。”木易点了点头。这也是他出征的目的之一。
眼前的迷雾一点一点散去，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事已经在他面前铺开了半边，剩下的还得等着他来亲自揭晓。愈来愈近，愈来愈近，他心里居然一点儿慌乱都没有，相反的，他现在十分平静，平静地等待着耶律昊可以给他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