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耶律金娥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叹气,从木易手中抽出了她的小挎袋,自己先行退出了大堂。
这地方还是留给他们兄弟俩吵去吧。
这不就是木易一直想逼着耶律昊说出来的话吗?
耶律昊那孩子心里一直都在大辽和大宋之间权衡,她这个做阿姐的还是知道的。只不过她只知道襄妃娘娘是宋人,别的细节却不得知了,也正是因为此,木易才一直怀疑,是不是耶律昊根本就没有对他们夫妻俩敞开心扉,那少年的心里根本就还藏着大秘密。
一直以来,他们都希望能平平静静地敞开了谈,今日的局,也是不得已才设下来,只为了慌乱之中打耶律昊他个措手不及。
效果好像不错。
耶律金娥叹着气摇着头回了后院,只可惜他们怀疑的事怕是要变成真的了啊。
大堂里。
两人还在互相瞪着眼睛谁也不服谁。
从知道要开战这个消息开始,耶律昊就一直是蒙着的。
他这段日子住在了长公主府,本来打着的算盘就是能好好地接受外面的消息,连方柒这条线路都可以不用了。可坏处也一抓一大把,就比如萧太后的那条线一时半会儿连不上,而城中禁卫的消息链他也暂时失去了。
只不过他本来是很自信的,自信在这段时间根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一切都会风平浪静,变故还得等着冬天。
可是谁知...现在还是初秋啊,大宋哪里来的胆子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更蠢的是,这种消息还能半路上被拦截?
真是蠢到家了。
耶律昊一边心里抱怨着烂泥扶不上墙,一边又有些怀疑真假,对于木易的逼问,他更是来不及安下心来应对,一时之间,漏洞百出。
他静了静心神,想要好好捋了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木易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拽起了他就要往出走。
“你做什么!”
“你不肯说,我们就去城中禁卫,问问任大人是怎么带你教你的。”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耶律昊一眼,说道,“顺便,你再陪我去一趟宫里,报个参军的名。”
“你不能去!”耶律昊想要挣开他,可他大病初愈,木易的身子骨和功夫又一向都好,挣了半天,也没挣开了他。
“为何?”
走近了府门,木易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他依旧没有放开耶律昊的手腕,只是转过身直视着他,等着他能够给他一个令人信服的原因。
“因为阿姐不能守活寡!”
“还有呢?”
耶律昊咬了咬唇,一言不发。
“让我猜猜...”木易低头嗤笑了一声,“我想过很久了,耶律昊,我应该是个宋人吧?”
“所以皇上一开始不愿意我迎娶耶律金娥,而你却莫名对我有好感。”
他缓缓地说,一点儿也看不出着急,“而且,说不定我身家不低,搞不好,和你的母妃还有那么一点联系。”
“是不是这样?”
耶律昊咬了咬唇,不肯回答。
“耶律昊,你是不是知道我本来应该是什么人?”
好几年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木易不仅会想起来现代的生活,他也会想要知道,自己在古代到底借用了谁的身份。
可始终没有一丝头绪,他甚至真的愿意相信耶律金娥总说他的,他根本就是从石头缝儿中蹦出来的,然后不小心就被耶律金娥捡了回来,擦了擦发现是块儿宝,这一揣就揣成了驸马爷。
是个人就知道这张说法就是哄孩子玩儿的,但第一次,第一次,木易觉得自己离木易这个名字如此之近。
“我以前,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的吧?”木易的手不禁紧了紧,攥得耶律昊的手腕生疼。但他连一声嘶声都不敢有,只固执地承受着这份疼痛不肯说话。
“不说也好。”木易轻声说道。
“反正这么久都过来了,知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好改变的了。”
他不是为了激他,他还当真是这么想的。
如今娇妻在怀,儿女已经可以看见影子,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他是真的不想要去打破。哪怕是现在,他不停地逼问着耶律昊,但他的私心里,甚至希望还是先不要知道的好。
不要知道的好。
很多秘密都是这样。明明是那么渴盼,可一旦接近,脑海里总是会不由得响起,如果一直不知道,如今的安稳生活是不是就这样一直继续。无限的纠结,只不过是,想要再将此刻的温柔留一留罢了。
木易叹了叹气,自嘲地笑了笑,“你不说就算了,向来猜的没差,我不逼你,我...你回去吧,长公主府也好,城中禁卫也罢,先回去吧。”
耶律昊茫然地望着木易,眼里尽皆都是水汽。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愣在了那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手脚该如何摆,他在想些什么。
“我...”他咬了咬唇,“我不知道到底应该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我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
“不想说就算了。”他也是真的不想听了。
逼人家有什么用?自己都不敢去正视真实。
“你都不好奇了吗?”他低着头,闷闷的,居然还带着那么一丝委屈,听的木易不由得心里一软,沉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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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孩子
“我不好奇了。”他微微一笑。
“第一次想要找一找我的家人的时候,我还想过我从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可如今,我有了妻子,有了追求,半生依然圆满,剩下的,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勾了勾手,摸了摸耶律昊的额发。
“明早我就去报个到,这次出征算我一个。你想不想去?”
木易还记得刚认识这个小鬼的时候,他满嘴都是经历过哪个哪个战场,看见过多少奇闻异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小鬼对于热血奔腾的战场有一种莫名的崇拜。
“去啊。”耶律昊点了点头,仰头一笑,“我还有惊喜要给你。对于我而言是惊喜,但对于你,就不知道了。”
他身子向后,面对着大堂,面对着木易,边后退边向他摆手,道,“你就站在这儿吧,我自己走了。”
“再见啊,明早见。”
他一笑,转身离开,直直迈出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木易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也笑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和这个小鬼做战友了。
第二日,木易带着耶律金娥进了一趟宫。和陛下请了命,他隔日就搬去了城中禁卫等着大军出发。
临行前,耶律金娥还是恋恋不舍。尽管她已经给自己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可是让她真正面对要送丈夫上沙场的时候,她和一般的女子相同,还是退缩了。
拉着木易的手,她絮叨着过两天要去给他和耶律昊送吃食去,絮叨着城中禁卫的伙食不比府里,他长久不去,可得注意身体。
木易好笑地将耶律金娥从自己的怀里挖了出来,笑道,“我又不是不回家了,你怎么有这么多话要说。”
“可是从今天起,我就独守空房了啊。”耶律金娥噘了噘嘴,振振有词。“你都不担心我一个人睡会有危险,亏我还念着你吃不好饭。”
“所以我这不是打算问问陛下,能不能把你送去宫里住上几个月了?”
他还真有这番打量。
此行不比之前。大辽的国力近几年虽有所提高,但要是和大宋拼死一战,还是不容乐观。倘若把耶律金娥放在皇宫里,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照顾着,他还能觉得安心一点。
而且...宫外的消息鱼龙混杂,什么好的不好的都有,他就怕耶律金娥听了糟心。她那点小心思,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我不要。”耶律金娥猛摇头,“府里这么多事儿呢,我得待在府里,要不然会出乱子的。”
“金娥,你乖,就听我一次好不好?”木易心里叹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将她的头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去,“府里的事可以放给青禾操心,再说我以前成年累月地不在府里待着,你看我那个府邸,不还是好好的。你就去吧,不然我担心。”
“你还是别说你那个府邸了吧!”耶律金娥埋在他怀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给他。好好的一个宅子,愣是给弄得像荒郊野外没人要了似的,真是败家。
“我不说。那你回宫好不好?在锦绣宫乖乖等我,等大辽班师回朝。”
耶律金娥不听不答。默了片刻,她从木易的怀中钻了出来,哑声道,“那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他定了定,又说道,“伤身的我不许。”
耶律金娥瞟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娇羞和埋怨,手上不由自主地扶住了腹部,说不出的讨人怜爱。
“等你离开上京城了,我再回宫。好不好?”
木易听了她的要求,无奈极了。
“上下不过一月、几周,我又不在家,你在府里,不也是无趣吗?”
“那不一样啊。”她的道理一向都是一套一套的,特别有条理,“我现在还可以去看你。要是回了宫,出宫不易不说,还得被嫂嫂笑话,我可不要。”
她忿忿,“我可和嫂嫂说,你什么都是听我的,我是一家之主。”
木易无奈地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是,我们金娥最厉害了,整座公主府都是她管着。连我都是。”
“那是。”她一扬头,笑意顺着眼睛撒下来,煞是好看。
木易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亲她的双眼,哑声道,“我同意了。同意你来看我。”
她一翻身,又缩进了木易的怀中,低声道,“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嗯。”
“也要照顾好昊儿。”
“好。”
“还得琢磨着怎么好好照顾我。”
“我知道。”
他笑着,耶律金娥不安分地从他怀抱中钻了出来,冒了一颗小小的头,噘了噘嘴,撒娇道,“你亲亲我。”
“为什么?”他笑着,手上下意识地紧了紧,生怕她兴致一起,自己翻了下去。现在她可不是一个人了,凡事他都得替她小心顾着才行。
“因为我爱你啊。快来快来,我都准备好了!”耶律金娥双手环着木易的脖子,眼睛闭得死紧,一点儿也不像她嘴里那么轻松。
木易心神一荡,让他意外的是,没想到小丫头这几个字这么快就学会了。
他阖了阖眼,把怀里的人紧紧地揽住,轻轻地、虔诚地将双唇覆了上去。
耶律金娥眉睫俱是一抖,嘴角扬了扬,又赶忙压了下去。木易伸手扶住了她的后脑,把她整个人都控制在自己的怀里,自己掌握平衡,就是怕她一个激动两人直接翻过去。
他吻得很慢很认真,像是在品尝一味难得的食物,一点一点地舔舐轻尝。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自己也眷恋不已。
两个人的脑子都昏昏沉沉的,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帐帘落下的时候,木易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看来又要等到夕阳西下才能迈出自家大门去了。
出征的那天,耶律金娥没来得及去。
原因只有一个,她出大事了。
这大事还和木易有着莫大的关联。
因此,在出征前一天,整个城中禁卫气氛森严,人人脸上都是庄重的神色之时,木易趁人不备逃了出来,拿着耶律金娥的腰牌直奔皇宫而去,只为了能在出征之前再看上耶律金娥一眼。
到底是为何?
他们两个的角色就好像倒过来了一般,火急火燎的那个变成了木易,还真是难得的风景。
原因不过一个。
耶律金娥的肚子里长出来了一个小玩意儿。
从这天开始,她就变成了行动受限人,无论做什么吃什么都有人盯着,宫门她是出不去了,只能由木易来看她。
木易也惊。他第一次品尝到了为人父的滋味居然是要在他出征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