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融——酱香稻
时间:2018-05-26 20:14:09

  秋月每次都避的远远的,杨万才哈哈大笑,只说他家上三代都是打猎的,直到他当了衙役,一家人才从山上下来,杨万才常常光顾刘记,一来二去的,便和黑二、刘三称兄道弟的,刘婆子知道他和黑二都没成家,卯足了劲合计自家亲戚、同族里谁家有适龄的姑娘。
  刘记新开了铺面,地方宽敞,便不在外边进麻食了,支了个锅自己加工,店里的生意热闹,寒冬腊月的过往的行人都愿意喝一碗热的。
  秋二的腿还是落下了残疾,成了瘸子,好在种地不误事,秋收后,给秋月背来几袋谷子、豆子,狗娃会跑了,离铺子老远就开始叫姐姐,刘婆子看着丁点大的小孩眼热,母性大爆发的给狗娃做了几身衣裳,狗娃隔三差五的来住住。
  这日铺子里正忙,顺门上进来个俊俏的大姑娘,那姑娘也不点饭,两只眼只盯着铺子里转悠,王宝瞧见了,猫着腰跑向后院,姑娘起身就追,揪着王宝的耳朵拧住“你小子,还知道家门朝哪开吗?又是大半月不见人,你当爹娘是摆设呢?”。
  王宝疼得嘶嘶抽气,告饶道:“五姐,五姐,手下轻着点,哎呦,哎呦,疼……”
  王五姐哪肯放手,恨不得直接将弟弟拧回家,秋月几人看着王宝直乐,杨万才跟黑二道:“这姑娘火辣,呵呵呵”。
  这不,刘婆子又有了事做,杨万才提着糕点、果子的上了门,央刘婆子给他说门亲,就是那王五姐,刘婆子满口答应,杨万才给她支了个车,随叫随到。
  刘婆子踮个小脚,跑的欢快,王家答应先相相家再说,双方订了个日子,互相相看了,都很满意,订了明年十月过门,王宝对五姐夫挺满意,关键是五姐夫力气够大,能降得住五姐。
  他哪知道自此家里多了个管他的,王五姐跟未婚夫婿一沟通,杨万才就将他扭送到田秀才那儿,说是多少识点字,田秀才乐得家里热闹,在外院给王宝开了间房。
  刘婆子美滋滋的喝着谢媒酒,喝的有点晕,盯着秋月的一双大脚直嘀咕。
  杨万才不时地来刘家坐坐,跟黑二和刘三讨论一些时事,秋月听了几耳朵。
  “咱们县上之所以富裕,得亏有来往的客商做买卖,看城门的那些兵,一个一个肥的就跟油老鼠似的,我们这些衙役可不能比,前几日有两人为了争守城门的小队长,争的头破血流,你猜一个小队长县令老爷卖多少银子?”
  “卖多少?”
  “卖八百两银子,我要是有钱也去当当,城门可是来钱最快的地方,不出半年就能把钱补上。”
  “这还真是……”
  “哼,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咱县上这位可不简单,你道县上为啥叫做塞江南呢?那是因着咱县上捞的油水,能跟江南那些富裕的地方比,听说县老爷他舅父那可是当朝一品,才捞着这么个肥差,城外的那些守军都跟县老爷穿一条裤子,就是县老爷的钱袋子”
  “县老爷刚纳了第八房小妾,花满楼的窑姐,南方来的瘦马,杨大户花了五千两赎出来送给县老爷”
  “你说这当官的就没个好官,杨大户花那么大的价钱不找回来才怪。”
  “唉,也不能说没有好官,林县丞人就不错,对衙门里的兄弟没的说,只是没有后台,在这西关呆了十几年了。”
  “前几日衙门里有个兄弟被县老爷打了,你当是为啥?”
  “为啥?”
  “那兄弟不知咋的看上了那杨大户家的闺女,那兄弟也是个家境富裕的,就去杨大户家提亲,叫杨大户撵了出来,骂他癞□□想吃天鹅肉,本来不算个大事,偏杨大户得势不饶人,在县老爷跟前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县老爷把那兄弟打了一顿,差事也黄了。”
  “你刚说林县丞人不错,难道就没拦着?”
  “你是不知道,林县丞不招张县令待见,找他麻烦还来不及,他还敢求情,怨只能怨那兄弟有眼无珠,偏看上了杨大小姐。”
  腊八这天,秋月熬了一大锅腊八粥,滞留的商客送上一碗,以解他们的思乡之苦。
  刘三自外边回来,黑着脸将身上的棉斗篷脱了,刘婆子只当是孙子又写错了字,被田秀才打了手板子,听见孙子唉声叹气的,上前问道:“三儿,这是咋啦?”刘三猛地一锤砸桌子上,刘婆子叹了口气不去管他。
  秋月纳闷,也上前问道:“三哥,这是咋啦?”,刘三沉默半天说道:“我得了你的吩咐,给姨娘和表弟送些腊八粥,谁知钱府换了门房,不让我进,我说是给他们奶奶赵枝儿送腊八粥,还讥讽我乱认亲戚,他们府上哪有姓赵的奶奶,我觉得不对,出来一打听,没把我给气死”。
  刘三喝口水,继续说道:“钱富贵太不是个东西,在县城包养了个小的,那小的八月给他生了个儿子,听那小的挑唆的把姨娘陪嫁的两间铺子哄了去,天寒地冻的,姨娘和表弟被撵出家门,姨娘和表弟也不知道去哪了,我找了一晌午也没找到,钱富贵个天杀的,这种丧良心的事也做的出来……”
  这么冷的天,秋月也为赵姨娘捏了把汗,姓钱的妥妥的渣男啊,心下也有些着急,说道:“你先吃上一口,不要着急,吃了饭去趟杨大哥和黑大哥家,让他们帮着找找,人多力量大,说不准一会就找见了”。
  刘三吃了饭起身出去,将天黑带回来母子俩,赵枝儿衣着单薄,脸皮蜡黄,哪还有当初当家少奶奶的样,钱玉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小小的身子越发显的单薄,小脸冻的发白,黑二说是在赵家破旧的老宅子里找见的,钱富贵连身多余的衣裳都没让娘俩带,赵枝儿为了让儿子有饭吃,把身上的厚衣裳都当了。
  赵姨娘来了就开始发热,刘婆子用热毛巾给擦了身子,换了身自个的衣裳,盖上厚厚的棉被,刘三出门去请大夫,刘婆子又把钱玉洗了个干净,找来身刘三小时候穿的衣裳换上,秋月瞅着那身衣裳不是普通农户能穿的起的,看来刘家也曾富贵过,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败的家。
  刘三请来大夫号了脉、开了药,秋月帮着把药灌上,俩人守着退了烧才去歇息。
 
 
第25章 过年琐事
  赵姨娘在炕上昏睡了两日,钱玉捏着小手坐在炕边一步不离,小小的脸上写满茫然和愤怒,刘婆子在一旁看的掉了泪。
  赵姨娘养了几日,终于能坐起来了,看着秋月和刘婆子忙碌的身影觉得过意不去。
  刘婆子猜到了她的心思,说道:“他姨娘且好好的养着,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有什么等姨娘身子好了再说”。
  田秀才来看望赵姨娘,细细的问了经过,写了状子去了趟县衙门,林县丞说钱富贵有后台动不了,劝田秀才先将事压下以后图之。
  田秀才照原话说给赵枝儿,赵枝儿沉默了几日,起身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刘三把钱玉带去田家,田秀才惊奇的发现钱玉还真是块念书的料,就像好玉匠碰上好玉一样,急待自己去打磨,把全副的心思放到了钱玉身上,刘三和王宝总算舒了口气。
  秋月和刘婆子把西屋收拾出来,给赵姨娘和钱玉新做了两副铺盖,买了几身衣裳,赵枝儿感激的道谢,赵姨娘许是出身富贵不惯受人恩惠,总是客套到生疏,刘三找姨娘谈了次话,自那日起,赵姨娘再没像以前那样客套,在刘家安定了下来。
  过了腊月十八刘记的客人少了,关了铺子准备过年,秋月窝在家里就不想出去,睡个日上三竿,刘婆子挎个小篮采买年货,一篮一篮的往回提溜,鸡鸭鱼肉蛋,瓜子花生糖,年节的四色礼,一样样的置办全。
  刘婆子在库房里看见自己留的两袋酸枣,大清早的喊着刘三帮忙,把干透的酸枣倒在石磨上撵,核子捡净,留下酸枣皮肉,趁天冷多撵上几遍,用细箩筛下细面,天气冷筛酸枣面才不糊箩。
  把筛好的酸枣面放在盆内,拿回屋,一着热酸枣面又潮又黏,结成了块状,亏得刘三精明,戴了秋月为扫尘土准备的防尘帽、口罩,围了大围裙,要是把酸枣面吸入鼻子,可不得难受死,酸枣面一吸入鼻子就止不住的打喷嚏,沾到衣裳上是怎么洗也洗不掉,洗个七八次,摸摸衣裳还是觉得粘手,刘三可是吃过这亏的。
  腊月二十三小年,刘婆子买了糖瓜,灶前放上糖瓜、清水、料豆、秸草,后三样是为灶王升天的坐骑备料,夜晚放了鞭炮。
  刘三听婆的吩咐,点上香念道:“恭送灶王爷上青天,没有什么好上贡,吃个糖果把嘴粘,上天言好事,下届保平安”,糖瓜用火融了,涂在灶王爷的嘴上,刘婆子说这样灶王爷就不能在玉帝那里讲坏话了。
  西关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风俗,这项光荣的任务,只能刘三来完成,祭完灶,刘婆子将糖瓜分给孩子们吃了。
  腊月二十四扫尘土,秋月再不能躲懒了,除了铺子里和刘家还有田秀才这边也得扫,好在人多力量大。
  刘三把装备戴上满屋的清扫,秋月和赵姨娘打水摸桌椅,钱玉搂个大扫帚扫地,笨拙的样引来大家阵阵发笑。
  刘婆子见清扫的差不多了,端着一大盆猪肉炖干豆角出来,一伙人吃的满嘴流油。
  刘婆子一早把衣裳都给做好了,秋月去成衣铺给姥爷里外做了几身,搭上刘婆子做的两双棉鞋。
  刘婆子要过个肥年,今年家里人多,大肆的采买,秋二送来半袋软糜黍面,刘婆子乐的直咧嘴,她就好这一口,给狗娃装了好多的瓜子花生。
  刘婆子将红薯洗净上锅蒸了,蒸熟把皮扒了混在酸枣面里,放上糖粉倒点水,酸枣泥和匀后涂抹在案板上,放置太阳下通风处晾晒,一面变硬后翻至另一面,晒个半干,用剪刀剪成菱形状,对娃儿们来说是好美的一样零食。
  腊月二十八搭油锅,刘婆子一大早把软糜黍面轻轻的撒在笼屉上,一层一层的撒完,盖上笼盖,等到蒸汽冒出,闻着没了生面味就熟了。
  刘婆子揭盖,连笼布带软面一裹提出蒸锅扣入大盆,洗净了手,在凉水碗沾一下手,袖子捥起来,拳头在滚烫的面团上,不停地揣,不停的沾凉水,面团和好放在大案上抹上油,擀成大片,取来茶碗,沾上油一扣一个面片,煮好的红豆馅拌上蜂蜜、糖粉,包在面片里,鼓鼓囊囊的个元宝状,油锅一炸,外焦里嫩,热乎乎的咬上一口,软糯酥香,放凉了,冷藏在外边的大瓮里,吃时,笼屉里热一碗,舀上一勺白糖,好吃。
  刘家搭油锅炸的样数甚多,烧肉、猪肉丸子、鸡肉丸子、炸豆腐,码放整齐,都放在院子里的大瓮里,瓮上盖住,放上个大石块,防野猫、老鼠的祸害。
  忙了半夜几人多睡了会,后半晌秋月和赵姨娘烧了几大锅水,给全家人来了个大清洁,刘婆子一向不爱洗澡洗头,秋月说了一车的好话,浴桶里的水烧的热乎乎的,用秋月买的香胰子洗了个头,擦了身子,浑身都清爽多了,秋月只怕刘婆子着凉,屋子里烧的暖烘烘的,洗完了,取来干毛巾,帮刘婆子把头发擦干,梳整齐,取来新买的金绣额带给老太太戴上。
  刘婆子第一次戴这种东西,好奇的照了半天镜子“这是大户人家老太太戴的,你咋给我买这呢?”
  秋月道:“大户人家戴得咱就戴不得,婆你好好戴着,多少还能挡点风,你不总是头疼嘛”。
  年三十,刘三和钱玉帮着裁纸,田秀才写对子,给铺子上写了副“鸿图大展生意兴隆通四海,伟业宏开财源广进达三江”的对子,刘三笑眯眯的,觉得甚是贴切,只愿来年发大财、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贴了对子,挂上灯笼,整个院子立刻喜庆多了。
  年夜饭,秋月当然要露一手,前世秋月自喻是个吃货,小时候最切实际的志向就是长大要吃遍大江南北,拿手的菜还是有几个的。
  刘三帮忙烧火,一盘盘香气四溢的菜端上了桌,要不是刘婆子嫌她太小,不让碰油锅,她还想做条红烧鱼。
  刘三把田秀才接过来,热热闹闹的坐了一桌,秋月掂了罐稠酒,一人一杯,钱玉也有一杯,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直坐到子时,刘三带着钱玉去放鞭炮。
  刘婆子和田秀才年龄大了熬不住,就去歇了,刘三几人闹够了才去歇着。
 
 
第26章 过年大吉
  秋月搂着绵软的被子睡的香甜,被劈哩叭啦的一阵鞭炮声惊醒,揉揉眼,想起今日是大年初一,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了把新衣裳穿好,扎好两条麻花辫缠起两个包包,梳妆台上有两条红头绳,一想就知道是三哥买的,笑咪咪的缠在两个俩包上。
  刘三穿了一件婆给做的长身棉袍,瞧见月儿来了,小小的丫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袄裤,腰里缠着条蓝色腰带,头上梳两个包,绑着两条红头绳,眉开眼笑的。
  刘三点了把香,依次的接神,天地、土地、灶爷,挨个的上香磕头,放鞭炮,早早的把各路神仙都请到了家里。
  秋月回屋补了个觉,刘婆子和赵姨娘煮好了饺子把秋月从被窝里拽出来,刘婆子道:“赶紧的吃了,还要回村祭祖呢”,说到祭祖,赵姨娘的神色暗了暗,田秀才是外来户,本宗不在此地,只在家里设了个牌位祭拜。
  秋月和刘三走在回村的小路上,路上没有积雪好走,就是冷了点,刘三说道:“腊月里只下了两场小雪,人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咱村人的日子只怕难过了”,大顺的农人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说法,但凡谁家有几亩地是绝不想着出外谋营生的,遇上收成不好,一家子勒紧裤腰带,即使卖儿卖女,也不会让家里的男人出去。
  族里的男人们在前边上香,有像刘三一样穿长衣的,也有穿短褐的,穿长衣的大多红光满面、双目有神,穿短褐的大多面黄肌瘦、目光呆滞,刘三在靠前的位置,秋月想大概刘三在族里的辈分还挺高。
  族长上了三柱香,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祠堂外燃起了一挂长鞭。
  女人们在外边随着磕头,秋月发现有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祭完祖各自领着自家的小丈夫回家,有的三四岁穿着开裆裤,有的还是奶娃娃。
  秋月随着刘三提着年礼到族里年长的几家拜访,大姑娘小媳妇的一个劲打量秋月,把秋月个老脸骚的通红,家境富裕的能给上三五个钱,穷的给一文钱也没,最后是在族长家吃的饭。
  两人回到刘家院里,上了几柱香。
  自村里回来还不过午时,两人给婆和姥爷磕头拜年,得了两个大红包。
  钱玉得了红包,屁颠屁颠的跑回西屋,把红包交给赵姨娘,趴在地上磕头“娘,玉儿给你拜年了”,赵姨娘从怀中拿出个红包给了儿子,钱玉开心的跑了。
  赵枝儿想起刘三那天说的话,刘三分给她刘记三成的股份,她要推辞,刘三说道:“姨娘为了救我五十两银子都拿的出,若不是你,我只怕还在牢里呢,姨娘就不要推辞了,表弟渐渐大了,用钱的地方也多,姥爷说表弟是块好料子,将来必定要走科举这条路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姨娘赶紧安定下来,对表弟才是最好的”,话是说到了赵枝儿心坎上了,为了儿子自己也得应下,月儿一个八岁的小孩,刘婆子上了年纪,以后铺子里自己多照看着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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