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融——酱香稻
时间:2018-05-26 20:14:09

  引娣哭的凄惨,刘婆子决定去看看,不放心秋月一人在家,便把秋月带上。
  引娣家住在村东头,三孔小小的土窑洞,咳嗽声、哭泣声、谩骂声使这个不大的小院分外热闹,引娣的妹妹焕娣正跪在婆跟前,求婆给娘请大夫治病,一个五尺的汉子双手捂脸蹲在墙角一言不发,见刘婆子来了才起身打了招呼。
  那汉子是引娣的爹满仓,满仓娘见刘婆子来了,脸上显出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忙道:“大妹子,你咋来了呢?”
  说着瞪了秋月身后的引娣,刘婆子进屋看了眼引娣的娘,引娣娘睡在炕上,脸色蜡黄,脸色潮红,满脸虚汗,刚要起身就一阵剧烈的咳嗽,炕上还有两个不大点的女娃,此时哭的稀里哗啦的。
  这情形让人揪心,刘婆子把满仓娘拽出屋说道:“老姐姐,你这是咋呢,你家儿媳妇病成这样,你咋不给找个大夫呢?”
  满仓娘龃龉半天才道:“这不是家里穷,拿不出钱嘛”
  话音刚落,焕娣冲出来道:“婆,我看见你那炕柜的匣子里有钱,爹昨天做工回来,给了你两吊钱”
  姐妹几个一起跪下给婆磕头“婆,求求你了,只要娘的病好了,你把我们几人卖了都行”,满仓娘气的就要上手打焕娣,被满仓拉住。
  满仓跪倒道:“娘,你就救救娃她娘吧,我明天就去做工”
  满仓娘看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见刘婆子在场又不好发作,只得拿出钱叫儿子去请大夫。
  大夫只道是产后营养供不上,没调整过来,得好好的调养,要不然别说再生孩子了,命能保住都算好的,开了十副药,花去快一吊钱,把满仓娘心疼坏了。
  折腾了大半夜,满仓把刘婆子和秋月送回刘家,刘婆子也没了睡意,祖孙俩围着被子说话。
  刘婆子说:“满仓娘年轻的时候也是老爽利的一个人,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成天的盯着儿媳妇的肚皮不放,咱村里就找不出满仓媳妇这第二个,进门头一天就给她倒尿盆,十来年如一日,家里有啥好的都紧着她,要我说就是被惯的,惯的个老大的人不知羞”。
  秋月道:“像婆这么开明的人有几个,引娣的婆太可恶了,引娣几个真可怜”
  刘婆子道:“傻孩子,那再可怜,总也有口吃的,要碰上个灾年咱村卖儿卖女的不是没有,早先听老辈人说前朝遭灾的时候,还有那把自家孩子换着吃的呢”,怕秋月听了害怕,赶紧的住嘴。
  刘婆子继续说道:“咱村这些做婆婆的可有那坏的哩,进门头一天就往儿媳妇饭里吐唾沫,说是这样能让儿媳妇听话,晚上让儿媳妇给洗脚,早上让倒尿盆,一不顺心不让儿媳妇跟儿子同屋,叫儿媳妇站上一夜,婆活了这几十年了,啥样的人没见过,有的把儿媳妇不当人呢,可也不想想她自己也是女人,这满仓娘虽然过分,但还没打骂儿媳妇,满仓媳妇好好养着再生个儿子就好了,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刘婆子絮絮叨叨的半夜,秋月睡了,刘婆子给秋月拽拽被子,秋月迷迷糊糊听见“但愿这孩子是个有福的,能给我老刘家生一群重孙子”。
 
 
第29章 固执刘婆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村里的老太太、媳妇子一人提个小篮子赶个大早去娘娘庙烧香,成群结伴的。
  引娣娘还有些虚弱,提着篮子随着满仓娘来烧香,屁股后面跟着引娣、焕娣,引娣看见秋月跑了过来,几个小姐妹跟了一路。
  引娣道:“月儿,我婆要给我娘求子,等我家有了弟弟,日子就好过了”。
  秋月听的一头汗,想起那晚刘婆子对自己的美好期许。
  娘娘庙正殿对面是个戏台子,此时已经吚吚哑哑的开唱了,几个妇人道:“隔壁村张家媳妇生了三个姑娘,就是在这儿许的愿,今年生了个大胖小子,这不一大早就来还愿,这戏就是张家唱的”。
  娘娘庙十分的热闹,人山人海的,人们带着自己的期盼虔诚的进香,刘婆子一阵念叨:“我家孙媳妇身子弱,自过年一直生病,娘娘您老人家多多照看着点,我那孙子是个能闹的,娘娘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念叨一圈,唯独是没有给自己祈求什么。
  秋月瞅见满仓娘转到墙脚,在地上抓了一个男娃娃飞快的递给儿媳妇,满仓媳妇塞到怀里藏起来,那墙脚放着一溜的娃娃,有男娃,有女娃,男娃多女娃少,这些娃娃都是还愿的人还的。
  庙外响起一阵鞭炮声,满仓娘念叨:“娘娘佑我儿媳妇来年生个大胖孙子,我一定给您老人家来还愿”。
  三月十八后,刘婆子自河里挑了几担水浇了菜地,对今年菜的长势不满道:“这天旱的菜也不长,今年是没指望了……”,带着秋月和小黑回了西关。
  秋月一走快一个月,田秀才看着外孙女就乐,小钱玉捧着自己的大字让秋月看,刘记新增了几样吃食,有本地的臊子面、羊肉面,新增了各色凉菜、包子之类的,赵姨娘人看着精神多了,店里天一转热就不卖羊汤了,赵姨娘和帮工也忙的过来,刘三本来还想加炒菜,店面太小,又没有包间,只得放弃。
  秋月去大车店转了一圈,店面不是很大,后院二十几间房,一溜的大通铺,新请的伙计肩上搭着白布巾,腰里系着围裙,提个大茶壶跑的欢快,后门出去就是刘三上次提到的马市,骡子、马、驴的成群,还真有骆驼,就是不见刘三,要不真要上去骑一骑。
  刘三当天晚上才回来,见了秋月道:“我这几日忙的给大车店办文案,忙的脚不沾地”,大顺朝对客栈、大车店的管理非常严格,西关又在边境上,更是层层把关,好在有杨万才,算做朝里有人好做事。
  刘婆子这日出去闲逛,回来对着秋月的大脚直发愣,没过几日就请了个胖妇人来。
  妇人挎个篮子,瞅着秋月直笑,秋月一阵恶寒,胖妇人把秋月的鞋袜脱了,用手来回的揉捏,对刘婆子说:“这丫头脚生的好,再经我这一双巧手一裹,虽裹不出个三寸金莲,也能裹个俊的”
  秋月瞅见篮子里的剪刀和长长的裹脚带,吓的不穿鞋袜就跑,刘婆子后边追,一双小脚跑不动,哪能追的上。
  秋月一路跑到姥爷家,锁了房门才放心,秋月前世听研究历史文化的同学说过裹脚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的一大**,外族入侵时,多的是小脚女人遭殃,跑不动,站不稳,更别提裹脚时受的那罪,别的事好说,裹脚这件事免提。
  刘婆子这次却是铁了心,谁劝也不顶事。
  刘三说:“我不嫌弃大脚,月儿大脚我也喜欢”
  赵姨娘说:“大娘,那裹脚是前朝时兴的事,咱这儿早都不兴了,你看我不也是一双大脚嘛”
  田秀才见刘婆子不听劝,怒道:“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秋月和刘婆子展开了拉锯战,刘婆子盘腿坐在秋月门外,向她道尽裹脚的好处“你看你婆不也是一双小脚嘛,我年轻的时候就因为是小脚才能嫁给当财主的你爷爷,那夏家的丫头是个大脚,只能嫁给个马夫,这小脚多好啊”
  秋月在屋里啃着刘三塞进来的鸡腿回道:“您老那是姑娘,我是你孙子的媳妇,我将来又不再找婆家了”
  刘婆子继续循循善诱:“三儿是个出息的,以后免不了跟一些达官贵人打交道,那家里的媳妇就是一张脸面,人家夫人都是小脚,你说你一双大脚多丑啊”。
  秋月道:“谁说大户全是小脚,赵姨娘不就是大脚嘛”,
  刘婆子道:“你看那夏姑奶奶家的小媳妇的那双小脚多俊呢,月儿要是裹了,比她还俊”
  秋月总算知道刘婆子的心结在哪了,道:“人夏姑奶奶家小媳妇又不用做活,还有下人伺候,哪像我天天要在店里帮忙,裹了脚我连跑都跑不动了,还怎么忙活”。
  “店里现在不是有赵姨娘忙活嘛,咱再雇几个伙计,你也不用跑来跑去的了,三儿要扩店面,想把后院扩进去一部分,我也想了,咱祖孙俩先回村里住去,这几日天还不热,咱把脚裹了,婆好好照顾你”。
  扩店面的事还是秋月像刘三提议的,刘三本来准备把隔壁的店面买下来,刚开了大车店,没有足够的银钱,秋月就提议他将后院阔进去一部分做包间,只用开个门就行,前头继续做生意,后头施工,两不误。
  回刘庄住可以,裹脚坚决不可以,两人继续唇枪舌战,刘婆子是步步紧逼,秋月是坚守阵地,毫不退缩。最后还是刘三说是村里谁家娶媳妇,刘婆子才踮个小脚走了。
  秋月憋了几天,一放出来便跟着刘三满集市的逛,刘三正好闲下来,十四岁的少年,个子窜了一大截,人越发的俊朗了,秋月走在一旁像个小娃娃。
  刘三把她抱上骆驼,秋月还是第一次骑骆驼。
  秋月骑的是双峰驼,被夹在两个驼峰中间,主人一呼唤,慢里斯条的起了身,迈开脚步在马场里跑了两圈,秋月觉得不过瘾,可是场地有限只得放弃。
  刘三是块做生意的料,脑子聪明、嘴甜、知道取舍、能吃苦,刘记和大车店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本地的几个帮派火拼差点影响到生意,都被他一一化解。
 
 
第30章 秋家小住
  黑大娘最近烦心事不少,儿子今个脸上一道血痕,明个胳膊受了伤,虽都是小伤,本来人就生的丑,二十大几了,再添上几道疤岂不是越找不到媳妇,满处里托媒了人给儿子找媳妇。
  黑二也烦,每天的往刘记坐坐,吃上一碗羊肉面,自从那日赵枝儿帮他包扎了伤口,让他闻见了赵枝儿身上的香味,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夜里睡觉脑子里满满的赵枝儿的笑,抓心挠肺的不舒爽,吃面的时间越来越长,那屁股一蹲到刘记就再也挪不动窝。
  刘三觉得小媳妇受了委屈,正忙着讨秋月欢心,哪里顾得上黑二的反常。
  黑二鼓起勇气买了个漂亮的银簪想送给赵枝儿,又不知道该怎么送,在店里磨蹭半天,点了五碗面,吃的肚皮差点撑破也没搭上话,要了碗面汤小口小口的嘬着,眼睛一直瞟向赵枝儿,赵枝儿忙的脚不沾地,黑二干脆将银簪放在桌上走了,打着饱嗝出了门。
  赵枝儿边撵边喊道:“黑……”刘三成天和黑二称兄道弟的,她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只得学着刘婆子喊道:“大侄子,你的东西掉了”,黑二带的小兄弟噗嗤一声笑了,赵枝儿将簪子塞到黑二怀里转身回店里忙去了,黑二站在风口,阵阵发冷。
  杨万才又来看老爷子了,见刘三和黑二也在,三人叫了桌酒菜喝的起性,杨万才乐呵呵道:“咱弟兄三个这么投缘,干脆拜把子得了”,黑二借口有事走了,弄得杨万才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刘婆子自刘庄回来,找不见秋月,原来秋二来把秋月接走住几日,黑二时不时的上门,称呼也变了,见了刘婆子道:“婶子,你哪天得闲了,去跟我娘坐坐呗,我娘一天闲的,正好有个伴”,刘婆子喜欢黑大娘爽快、耿直的个性,一天能在黑家待半天,跟黑大娘有说不完的话,没几天两人就以老姐妹自称。
  秋月在秋家村带着狗娃和小黑在河里捉泥鳅,狗娃过了年四虚岁了,正是能跑能闹的年纪,随着他爹上山下地的玩闹,很少提及王桂花,秋月来了,他拉着姐姐下河摸鱼,上山拾柴,原先的小伙伴早抛到脑后了。
  “姐姐,姐姐,我抓到一只青蛙”狗娃小小的身子高挽着裤腿,手里抓着一只白肚皮的小青蛙,身上的衣裳全都湿了,乐呵呵的仰着小脸求表扬。
  秋月怕他着凉,带着他回家换衣裳,把他的青蛙用木盆装了,拿个干巾子兜头擦下来,挠几下胳肢窝,小家伙笑的叽叽嘎嘎的,姐弟俩个闹做一团。
  秋月做了午饭,带着狗娃去给田里的秋二送饭,小黑跟在后边,秋二人勤快,用族长的话说,就是恨不得长到地里,这几天秋月在,狗娃有人陪着,秋二更放开了手,晌午顶个大日头也不回家,秋月瞧见秋二并无多少欢喜之色,只怕是也在为今年的庄稼担忧,自清明下了场小雨,到现在也没下雨,地里稀稀拉拉的出了几颗苗,今年的天还是旱了。
  秋二就着窝窝喝着侄女给带的蛋花汤,叮嘱道:“二叔昨天不是在张猎户手里买了只野鸡嘛,月儿晚上给咱炖上”,秋月高兴的应了。
  回家的路上,秋月摘了些野菜,族长儿媳妇张氏自外村回来,见了秋月从篮子里掏出一把鸡蛋大小的青杏,酸的秋月直流口水,秋月朝张氏篮子里瞅瞅,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子青杏。
  张氏问:“月儿,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呢?”
  秋月回道:“也没啥事,我想多住几天,婶子,你这是去哪啦?”。
  “我这不是回了趟娘家嘛,路过桃家园,那老李头不知发什么疯,好好的杏子还没熟就全打了,要把杏子、桃子打了卖木头,这不活糟践东西嘛”。
  秋月知道杏子到收麦的时候就熟了,满树金黄金黄的,咬一口汁水直流,甜滋滋的,这离收麦也没多少天了,好好的杏子、桃子为什么全打了,诧异的问道:“这眼看能卖钱了,怎么全打了?”
  张氏道:“可不是咋地,那老李头的果园在咱这块也是数得上的,前些年也挣了不少钱,这几年虽然咱村虽种的不少,可那些果子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吧,听说是老李头的儿子闯了祸,叫县衙给关了起来,李老头着急弄钱,偏偏那看上果园的杨大户往死里压价,老头犟劲犯了吼了声我就是卖木头也卖这些钱,何必受你欺负,拿了把斧子就去果园里砍树”。
  张氏往秋月篮子里塞了几把青杏走了,秋月带着狗娃回了家,将青杏核扣掉切碎,放上糖粉上锅蒸,酸酸甜甜的别提多美味了,狗娃吃了一碗还想吃,秋月制止了,这东西吃多了伤胃。
  秋月把秋二拾掇好的鸡剁成块,先焯水,再用姜丝蒜瓣爆炒加水,加上一把早泡好的香菇,放上笼屉,上面蒸十几个野菜团子,锅里的肉咕噜咕噜直冒香气。
  剩下的青杏掰开晾晒,砸了杏核来吃,是甜的,脑中灵光一献,自己何不把果园买下来,即能卖鲜果,又能做果脯,杏仁、桃仁都是药材,桃树还产桃胶,更美的是满树桃花开的时候,在桃树下摆个摇椅、小桌,泡一壶香茶,赏景喝茶,美的不要不要的,可是钱从哪里来呢,刘三又是合伙大车店,又是扩店铺,肯定拿不出钱,算了,明天去看看再说。
  桃家园离秋家村不远,秋月就当是散步,带着狗娃和小黑去看,不到桃家园村就看见好大一个果园,占地五六亩,周围打着五六尺高的土墙,果园大门口有三孔土窑。
  土窑门口蹲着个老头,手里的烟袋锅子抽的滋滋响,窑里的老太太边收拾炕边骂:“你这个倔老头又犯倔,那杨大户来跟你讲价钱,咱不愿意就算了,你怎么就拿着斧子去砍树,你把树砍了岂不是越没人买了?咱儿子那儿还等着用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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