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融——酱香稻
时间:2018-05-26 20:14:09

  探子又往刘庄去,远远的瞅见刘家的青砖大院,回去禀告如实。
  自去年八月以来,过往的客商少了,路钱越收越少,自己养着二百多号兄弟,总不能让饿着肚子,一锤定音决定干一票。
  这天夜晚,二百多个土匪下山,一路杀到西关,西关城外两百多人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住,何况早都被过往客商喂的肥满肚肠,西关遭灾他们照样的没饿着,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守城,都是假把式,此处边境又素来安宁,额克哈儿忙着内乱,朝廷也难□□,叫土匪杀了个屁滚尿流。
  土匪一路进城杀了杨大户十几口,孙大庆带着一队人往刘庄而来,黑二瞅见风向不对,跑到刘庄去报信,刘三瞅着这一屋子的老弱,幸亏自己早有准备,人全都下到储藏室里,黑二把门板盖住,铺上厚厚的土踩实,窑里的柜子挪好,沿着通道一路跑到娘娘山躲了起来。
  孙大庆带人把刘家门砸了,见屋里没人,一阵乒乒乓乓的打砸,西屋的柜子被推倒,孙大庆看见个通道,带人去追,追到娘娘山也不见人,附近找了几圈没有人影,暗骂一句“狡兔三窟”。
  孙大庆气不过,带着人回到县上一把火烧了刘记和大车店,嘴里骂道:“我让你得意,我一把火烧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这晚的西关地狱一样,哭声、喊声震天,到处火光,人们刚遭灾还没缓过神,又被土匪抢了,有几家的姑娘也被抢了。
  土匪在西关作恶,被赶回来的马县令驱赶走,刘家众人在储藏室里窝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黑二将人放了出来,劫后余生的众人唏嘘不已。
  刘三把众人留在家里,和黑二去县上看看,吩咐秋月闭紧门户,有什么事赶紧躲进储藏室。
  刘三走后众人烧火做饭,小钱玉受了惊吓,窝在赵姨娘怀里不说话,刘婆子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马县令留了林县丞在西关处理后事,自己去求援兵,林县丞担心土匪杀个回马枪,将原先的守门士兵聚集在一起,又许了几十个村夫一人一斗粮食,让帮着守门。
  杨大户家被灭门,县上的房屋十之七八被烧损,县衙门哭声震天,来告状的人一波接一波,不是谁家遭抢,就是谁家的房屋被烧,林县丞焦头烂额,组织人员清理现场。
  刘三和黑二直奔刘记而去,见到的场景是屋子的房顶早烧没了,留下的墙壁被烟熏的乌黑,店里的锅灶被砸烂,桌椅全都付之一炬,独独留下个院子里的大磨盘。
  刘三坐在磨盘上再也不想起来,黑二道:“兄弟莫要伤心,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没了咱再挣,莫要难受坏了身体,你在这儿做一会儿,我去大车店看看”。
  边上的田家也遭到波及,好的是损失不大,简单修一修还行,刘三心情沉重,一边几人站在一起说话“那土匪可真够狠的,杨家被灭了门,他家做丫鬟的好几个被糟蹋了,你没去杨家看看,那叫一个惨呢……”。
  “可不是咋地,他家的姑娘就也被人糟蹋了,想不开一头撞死在门上,那尸身连个全乎衣裳也没,真是惨呢……”。
  “也不知是不是他家得罪了什么人,有人看见是以前通盛酒楼的那个贼眉鼠脸的伙计孙大庆带的头,那人前段时间好像说是偷了酒楼的东西,被杨大户抓住,杨大户满处的相告,谁用这家伙就是跟他过不去,你看这人呢做事还是得留一线,可别把事情做绝了,孙大庆肯定是来报仇的”。
  “那杨大户也太张狂了,他家那姑娘十里八乡的议亲议了个遍,都不愿意,他家下人说是要留着姑娘攀高枝,得,这高枝没攀上倒落得这样的下场,说不定咱镇上的人就是跟他遭殃呢,城东头老张家姑娘被土匪给带走了,还有那城西头的老元家姑娘……”
  那人抬头看看昔日刘记挂牌子的地方,唏嘘道:“这刘记也是跟着遭殃,我最好刘记的这口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再开张”。
  “你还想着喝羊汤呢,这时候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没听说去年闹灾荒,那康家坪老徐家的羊被村人煮的吃了,羊皮都不放过,那没挨上的恨不得把羊毛吃了,县丞大人招壮丁守城门呢,每人一斗粮食,你们去不去”,几人应和着“去、去、去”。
  黑二不一会儿回来对刘三说:“大车店也被烧了,官兵赶来急时,把火灭了,可也得大笔的银子修缮,唉……”。
  秋月他们在家等了一天不见刘三他们,有些着急,钱玉蔫蔫的坐在炕上,赵姨娘觉的不对劲,上前一抹,发烧了。
 
 
第36章 温暖一家
  秋月端来温水给钱玉擦身,钱玉的身子火烧似的。
  赵姨娘急的满脸泪水。
  刘婆子道:“只怕这孩子是被吓着了,人荒马乱的去哪里找大夫啊!”。
  赵姨娘起身就要去找大夫,秋月拉住。
  钱玉一直不好转,一愣神的功夫赵姨娘冲出了门。
  秋月撒腿撵也没撵上,不放心家中的老老少少只得回转。
  秋月焦急的在大门口转圈,听见有脚步声,探头一看是刘三和黑二两个,听说赵姨娘去找大夫了,黑二掉头就追,刘三赶紧跟上。
  老的少的在家焦急的等,秋月找来酒给钱玉擦手心脚心。
  刘婆子端了一碗水,拿了三根筷子,用被子蒙住钱玉头脚。
  筷子沾水隔着被子从头点到脚,口里念念有词:“各天神佛休怪,吾家小娃不懂事,求各天神佛休戒怪,早早还来此娃心神来”,念叨完将碗放在地上,三根筷子扎在水里,立住了。
  筷子立在水里半晌倒了,刘婆子道:“好了,好了,走了,走了……”
  再摸钱玉的头,果然比刚才降下去些。
  不知道是刘婆子立柱的功劳,还是秋月用酒擦手心脚心的功劳。
  刘三没撵上黑二,自个在县上找了个大夫。
  大夫死活不肯出诊,问了症状抓了几副药让刘三带回去先吃吃看,刘三无法,只得先回刘庄。
  回了家没见姨娘和黑二,叫秋月熬了药先给钱玉吃。
  赵枝儿从刘家出来,一个人在县上找大夫,入眼的是满目荒凉,大夫家在哪根本找不见,连连向人询问,七指八指的越走越荒凉,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钱府门前。
  不防斜里冲出两个人将她嘴捂了绑了关在钱家柴房里。
  一个女声说道:“嘿嘿,能看见她是咱们运气,你说咱们明天把她带到府城交给少奶奶,少奶奶能给咱们多少赏钱?怎么也得十两银子吧”
  另一个男声道:“十两银子算啥,咱抓了她,再把她儿子找见交给少奶奶,解决了少奶奶的心头大患,怎么还不得五十两银子”。
  “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少奶奶是少爷正儿八经的在府城娶的官家小姐,早早的把老爷太太接去享福,这位呢,还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她的少奶奶,竟是不闻不问,少爷让她做妾,她还不愿意,要死要活的”
  “要说吧,她也够可怜的,谁让她娘家败了呢,这赵家以前在咱县里数的着的,你看看这姑娘教的,一个一个跟傻子似的,刘庄的那位不是也被人骗的倾家荡产嘛,你说,少爷知道咱做的这事,会不会罚咱们?”
  “不会,少爷早被少奶奶哄的迷了心窍,少爷这几年生意做的红火,还不全因了老丈人,听说是和宫里的人有关系,少爷要真的在乎这娘俩,能将她儿子交给少奶奶,也亏得这女人乖觉,把陪嫁交出来把儿子弄走,要不恐怕早遭了少奶奶毒手,就这少奶奶还和少爷生气呢,几天都不理少爷,少爷把这女人的陪嫁交给少奶奶,少奶奶才饶了他,咱俩这趟差事也是赚到了,今早杨管事派咱俩来西关清点东西,我还满心的不乐意呢,西关刚遭了匪,谁知道安不安生,谁想好运在这儿等着呢”。
  “也不知道那小的在哪?这个怕是没小的值钱……”
  话还没说完,从门上冲进来个黑脸大汉,一两下就把俩人放倒。
  黑二把柴房门踹开,见赵枝儿满脸泪水的坐在地上,上前给赵枝儿松了绑。
  赵枝儿惊魂未定抱住黑二哭道:“这可怎么办,我把陪嫁都全给她了,她还是不放过我和玉儿,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黑二的脸黑里透着红,粗砺的大手轻拍赵枝儿,嘴里哄道:“不怕,不怕,这不还有我……”又觉得自己说这话不合适,喃喃半天。
  赵枝儿没觉察到异样,她心里慌的厉害,这刚在刘家安定下来,那女人又想怎么样,她和玉儿怎么办。
  赵枝儿哭了半天缓过劲,想起玉儿还发烧,起身往刘家跑去。
  黑二朝两个手下吩咐道:“把这俩人嘴打烂,送到衙门,就说这俩人通匪”,说完就去撵赵枝儿。
  钱玉喝了药,退了烧,刘三舒了口气,赵枝儿满脸泪痕的进了门,在儿子身上、头上摸摸,不烧了才放心,一个人守着儿子发呆。
  刘三纳闷,把黑二叫到隔壁问怎么回事。
  黑二把他在钱家找到赵枝儿,那俩下人要对赵枝儿不利的事情说了,还说道:“赵……你姨娘吓坏了,怕钱富贵府城那婆娘对玉儿不利,你得好好宽慰宽慰”。
  不几日家里的人都知道刘记和大车店被烧的事情。
  刘婆子哭道:“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秋月心疼的半晌说不出话。
  刘三这几天都守在家里没出去,夜里一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秋月挪过去,在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刘三:“三哥,这是我卖桃干剩的钱,本来我可以剩更多的,这不我又买了七八亩地扩充桃园嘛”。
  刘三知道秋月卖桃干的事,只当是小丫头闹着玩,没想到还挣到了钱,还买了七八亩地,瞪大眼睛看着秋月,半晌回不过神。
  秋月又道:“三哥,年前引娣来咱家那次对不起啊!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你小小年纪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很好了,哪能每个人都顾上,我们几个能好好的活着,全是你的功劳”。
  刘三听了这话呵呵直乐,道:“听了月儿说的这些话,浑身都舒坦,也是,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那些可不是身外之物嘛,烧了咱再挣,有本事他再来烧”。
  赵姨娘拿出三十两银子对刘三说:“三儿,我也不会说话,这三十两是你给我的分红,我没什么花销,全都攒着,我也想了,与其担心这担心那,还不如多挣些钱供玉儿上学,逼急了我就带玉儿上京告御状去,我就不信没了王法,由着那女人害人”。
  田秀才拿出五十两银子对刘三说:“这些银子你拿着,先把铺子修整起来再说,听说我那学生林县丞这些天在县上管事,你有啥事去找他,就说你是我外孙女婿”。
  刘婆子拿出个旧首饰匣子对刘三说道:“三儿,你瞧,咱家还有存货呢,你婆精着呢,哪能真让你爹败光了,你放开手去干”。
  刘三也不说什么,低头把钱都接了。
 
 
第37章 灾后重建
  西关城很快恢复了正常,马县令带着朝廷派来驻军就驻扎在西关外,百姓们才放心的修缮各家的房屋,马县令是个有能耐的,又弄来几十车粮。
  县上村里一片忙碌景象,秋月、赵枝儿、刘婆子来帮忙,家家户户都有损伤,人手少忙不过来。
  马县令动用特权从邻县受灾轻的地方弄来青砖,号召官兵帮助人们修缮,刘三先把田家修好,走了林县丞的关系,把刘记铺子修了二层,待修缮好重新做了刘记的牌子挂上。
  秋二抽空来了一趟,留下五两银子,秋月不要,秋二道:“咱家就我和狗娃两个,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先用着,不够二叔再想办法”。
  铺子开了张生意不好,刘三忙的不见人,秋月急的直冒汗,打上了城外守军的主意,秋月数着过往人数,心里有个大概,五百多人不是小数目,总得吃喝,本地遭了灾,不要说白面,恐怕杂面都不够,刘记的羊汤是做不成了,附近的几个县连根羊毛都不见,恢复元气需要些日子。
  来刘记吃饭的守军不多,听口音大多是本地人“本来在邻县守的好好的,偏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伙食连点油腥儿都不见,见天儿的菜干杂面粥,稀的都能照出人影来,就那伙食,不等土匪来兄弟们早都一个一个的饿趴下了。”
  “那有啥办法呢?咱们大人又不是没有找过那马县令,你猜那马县令咋说呢?”
  “咋说?”
  “说是他们县年前刚遭了灾,还要顾着那些百姓,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粮食。”
  秋月瞅着这俩守军,虽说日子清苦,脸上却并不显瘦,不像是吃苦的人,只怕是家里宽裕,能出来开开小灶,俩人点了羊杂汤,可惜方圆几里的羊都被人吃光了,刘记备了也卖不出去,俩人失望的点了两碗饸饹面,狼吞虎咽的吃了,饸饹是刘婆子用榆树皮面加的杂面压的,菜是用刘三弄回来的黄豆发的豆芽菜。
  朝廷发的救济粮只能保证饿不死,何况以后还是要还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县令再有能耐也不得不愁,粮种是大事,本地冬小麦是来不及种了,唯有考虑秋收了。
  秋月在家琢磨几日,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篇关于灾荒的文章,红薯高产耐旱,自己来了后并未见过红薯,向刘三提起,刘三道:“好像听南边来的客商说过一种吃的和你说的这个挺像,叫什么来着……叫番薯”
  秋月只是个提议,没想到还真有,催着刘三赶忙去县衙献策去。
  刘三也不居功说给了林县丞,马县令派人去南边探查,还真有,一斤杂粮六文,还是他托了关系,番薯一文钱能买六七斤,还是这时候能种的,若运回来,粮种和粮食的问题也解决了,马县令命人加紧购回,直到二月底几十车的红薯和几个会种番薯的老农进了城,人们这才不饿肚子,马县令被一众乡民带了高帽子喜滋滋的,连带林县丞也得了赞赏,对刘三更高看几分。
  秋月用刘三带回来的红薯做了粉条出来,调上酸醋油辣子做酸辣粉,拌上烫熟的豆芽菜,价钱不高还美味,城外的守军都爱这一口,刘记的生意又好起来。
  刘三陪着秋月去桃园看了一圈,小黑见两人来了,直摇尾巴,秋月百感交集的搂着它掉眼泪。
  老李头道:“年前灾荒,桃家园几个要把它杀了吃肉,它撒腿就跑,那几个撵不上就算了,谁知这灾刚过去,又跑了回来,这狗有灵性”。
  秋月在桃园里转了一圈,老李头羞愧的道:“桃树都没事,就是这鸡,全被村人抢的吃了,可惜那些鸡都快下蛋了,新桃园那边有几堵墙让人扒开了,被我堵上了,就是损了几棵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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