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融——酱香稻
时间:2018-05-26 20:14:09

  秋月纳闷以前不是一直叫黑大娘嘛。
  怕刘婆子生气,随波逐流的道:“婆,这是自家产的,不值啥钱,拿来给您老尝尝”。
  取了一块杏脯塞到黑大娘嘴里,刚要再取一块让刘婆子尝尝,见刘婆子黑着脸气嘟嘟的坐在炕头。
  秋月嘻嘻一笑,上前抓住刘婆子的胳膊道:“婆,十几天不见您,您怎么越年轻啦”说着使出杀手锏,头在刘婆子身上蹭来蹭去“我都想婆了,婆也不去看我。”
  黑大娘在一旁噗嗤乐了道:“要我说啊,还是女娃子贴心,粘人”
  刘婆子脸上才有些松动,秋月趁机将杏脯塞到她嘴里。
  刘婆子咬着杏脯道:“还不错”,算是给秋月台阶下了。
  两人在黑家吃了煎饼回家,刘记的店面扩好了,后院越小了,刘婆子的鸡塞到墙脚叽叽咕咕的叫着,把刘婆子心疼坏了。
  秋月包了些东西给姥爷送去,回来时刘婆子正在帮她收拾东西,核桃袋子里有个布包,包着张氏给的那些青杏晒的杏干,秋二不吃,便给她装了回来。
  刘婆子发了些白面,碾碎了杏仁,说是给秋月做些好吃的。
  第二天早上,刘婆子搭了铁锅,把碎杏仁炒香,放进水熬,放点鲜玉米粒和黄豆,咕咕噜噜一早上,到晌午掀开锅盖一瞅,一锅奶白色的汤夹杂着一些黄豆玉米粒,刘婆子和了块白面,擀成面条,下到锅里,做了一锅汤饭,夹了几碟子腌菜开了饭。
  田秀才被请过来吃饭,直道刘婆子做的饭好吃,刘记又多了一样吃食。
  过了晌午,刘婆子买来白萝卜,做了咸甜两样包子,甜的是杏干加糖,咸的是剁碎的核桃仁加白萝卜,你还别说,吃着比肉还香。
  眨眼就是端午节,刘婆子给秋月、刘三、钱玉、狗娃一人做了一个褂子,男孩的是无袖的,秋月的是五分袖,稍稍露个小胳膊,倒也凉爽,每人戴个香包,手上脚上绑的五色线,刘三一大早在山上弄来山艾插在门上,刘婆子用山艾煮了鸡蛋。
  过了端午,天气越热了,一年一度收麦的季节到了,店里的伙计都放了假,过往的客商还不少,大家齐上手招呼。
  秋月想起自己差点的忘了件大事,回了趟桃园,吩咐李老头把树上结的桃胶泡水,把里边的杂质挑出来晒干存放起来,自己有大用。
  秋月从不是得陇望蜀的人,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她想着自己只要把桃园经营好了就行。
  到了秋家村顺手把狗娃接走,自己还是个九岁的小娃,收麦的事帮不上忙,干脆把狗娃接到西关照看几天。
  伙计们收完麦回来都说今年的收成不好,一家几口的全凭着自己在店里的工钱过活。
  秋二来送了两袋白面道:“麦子是不行了,单看今年的秋了”,把狗娃接回了村。
  天气热的,刘婆子不怎么出门,半晚半晚的坐在院子里乘凉,拿个扇子不离手,前面店铺的灶台临近后院,后院白天跟火烤似的,刘婆子热的吃不下饭,人也瘦了,大夫道这是苦夏。
  刘三把刘婆子和秋月送回了村,连带刘婆子的鸡和秋月的狗,刘婆子缓了几天才缓过劲,下晌跟村里的老太太坐在村口大树下乘凉,聊聊天。
  秋月跟几个伙伴在门前的河里拦了个小池塘,恨不得天天泡在水里,刘家离村里远,边界的民风开化,几个女孩穿着短褂过膝短裤泡在水里,也没啥闲话。
  春妮带自己的小丈夫刘宝来玩水,春妮道:“我婆婆说往年的河水总有两三丈宽,大人不放心小娃到河里玩,今年的河水连一丈宽也没,宝儿闹着要来,她就放心的让来了,叮嘱我别让宝儿的肚子着凉就行”。
  宝儿能闹,春妮给他穿个小裤,他穿不住,一会儿就脱了,光着个屁股,露个小鸟在岸边的青石板上跑的欢快,春妮抓不住,刘宝脚下一滑,掉进水里,哇哇大哭起来。
  秋月想问刘宝一句,兄弟你是来砸场子的嘛,为毛打扰别人的休闲时光,果不其然春妮被婆婆狠骂了一顿,一个小集体的新型活动不得不取消,提个篮子上山去挖野菜,刘家不缺野菜,秋月喜欢上山,山上有树凉快。
  七月下旬,老李头来送信,说是桃子快熟了,秋月不知道桃园里的桃子是什么品种,比村里的别的桃子熟的早些,老李头问怎么办,当然是做桃干了。
  秋月又开始忙活起来,桃子的产量远远大于杏子,为了做桃干,秋月请人挖了两孔浅窑,请的把式盘了两个大炕,炉子盘在外面,买了几口大锅,火不间断的烤,雇的春妮、引娣、桃花几个帮忙,春妮的婆婆不放行,听说一天有十文钱工钱才放行,秋二白天在桃园帮忙,夜晚编笼子,请了张氏和村里的几个妇女做手工。
  桃园里忙不过来,刘婆子也加入,半个月秋月就赶出了四千多斤桃干,西关的点心铺哪里吃的下,秋月去寻刘三,看看他有没有路子。
  偏刘三不在家,倒是田秀才的老友何大夫来了,秋月把难处说了,正中何大夫下怀,他家在省城开有干果铺,前段时间西关卖的京城来的杏脯吵得沸沸扬扬的,自己想进货,苦于没有路子,没想到竟是老友的外孙女捣鼓出来的,尝了桃干当下交了定金,四千多斤全吃下,叫自个孙子去桃园拉货。
  付了工钱秋月净赚七十多两,尝到了甜头,在临近买七八亩地,雇人打起土墙,买来树苗栽上,新增了少量的苹果、柿子、梨树,桃树还是主打。
  秋月参观过桃树的一体经济,赏花、收桃、桃胶、桃酒。
  李老头乐的嘴都合不拢,这次得了八两多银子,连上工钱,竟比自己原先挣的还多,桃园里多了很多活计,除了旧桃园,还有新桃园要打理,秋月干脆把秋二雇下来帮忙,秋二即能拿到工钱又能学到手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34章 西关旱灾
  刘三拉回来几十车青砖,浩浩荡荡的开始动工,新挖了两孔土窑,五孔窑全用青砖插起来,院里盖了六间偏房,大门顶上修个小阁楼,青砖的围墙,前前后后用了二十来天,村人都来帮忙。
  王宝跑前跑后的,就像是自家在修房子。
  中窑做了客堂,左右两个套间,专做了几个大窗,窑里亮堂不少,院子里铺了青砖,东边菜园,西边水井,一进院就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村人羡慕的直咂嘴。
  封顶这天请了村人来吃酒席,热热闹闹的一天。
  刘婆子多喝了几杯,秋月扶着回窑里,又是哭又是笑的,把秋月吓坏了,刚要去找刘三,刘婆子歪倒在炕上睡着了。
  秋月给她盖好被子,刘婆子握住秋月的手,手劲大的发疼,喃喃说道:“恶人,你害了我儿子儿媳,老婆子跟你拼命……”。
  秋月再次听刘婆子提起刘三的父母,她只当是刘三的爹是败家子把家败了,听得刘婆子这样说,这事只怕另有隐情。
  刘三找了两个外乡人,在西窑后边挖一人高、两人宽的通道,秋月有些纳闷,刘三告诉他这是他刘家的老传统,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刘家祖宅就是这样,秋月从没去过刘家祖宅,听说是被别人买了后也不住,荒了好几年了。
  刘三许以重金,两人又急着回家过节,窑洞本就是靠着娘娘山挖的,本地的土质好,甚少有沙石,通道挖的也快,一直挖到娘娘山上做了个隐蔽的铁门,出口正好隐在山林里。
  刘三怕两人胡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遍,俩人拿祖宗家人发了毒誓,刘三才开了工钱放人。
  秋月以为大功告成,谁知刘三说“这活才完了一半”。
  三个合伙在通道下边挖了个储藏室,在井里有个通风口。
  做了木门,木门上盖上土,隐蔽至极,把粮食存进去。
  窑里弄个大柜子一堵,看不出来什么。
  刘三白天去西关忙活,夜里用独轮车推着粮食回家,储藏室满了才放心。
  秋收了,地里旱的几乎是颗粒无收,人们哭天喊地的让人心颤,开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秋月他们都把新衣换下,换上旧衣,去桃园看了一圈,看着满园跑的鸡有些担心,把小黑交给老李头喂养,小黑已经长的很大了,能看着园子。
  叮嘱老李头存些粮食,闭紧门户,到秋家村跟秋二说了声,秋二早有准备,家里存了些粮,秋月不放心田秀才,去西关软磨硬泡的把田秀才接到刘庄。
  田秀才为他的学生林县丞担心,林县丞一向跟张县令不和,又因劝着张县令从外地购粮存起来被斥责,勒令在家思过。
  田秀才知道了骂了几句,今年的旱灾已成定局,为官者本应想在民前头,人微言轻也无可奈何,劝着林县丞先避避风头。
  到了十月,本地有人出去打劫,也没什么客商了,整个西关的空气瞬间变的稀薄,气氛压抑。
  刘三把店面关了,把赵姨娘母子俩接到刘庄,不过几日黑二把他娘送来,刘家院里空前热闹。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冷了起来,刘庄的许多人家开始吃粮种了,族长天天召集族人开会捐粮。
  刘三第一天拿出五袋粮食,第三天拿出三袋粮食,第七天拿出一袋粮食,族长再要,刘三第十天拿出半袋粮食。
  刘婆子破衣烂衫,脸上手上弄些青灰抹上,一副衰弱的模样对族长说:“小娃子家家的不懂事,我不让修房子,他偏要,弄的家里一文余钱也没,还欠了许多,捐的这几袋粮食还是前些日子把我的老银簪子当了买的,我家的几张嘴也快吊起来了,亲戚总不能撵出去吧……”。
  虚弱的模样让村人看了都于心不忍,刘三前些日子大肆的盖房子,村人只当是发了大财,看来确实是小娃不懂事。
  村人都想刘三该不是随了他爹那个败家子吧,刚有了些银钱就着急的盖房子,饿着肚皮也该。
  本地的大户家紧闭着门,生怕有人上门,雇了三五个人成天巡逻,刘家却不同,门大敞着,也不生火做饭,夜里秋月和刘三在娘娘山上做好了端下来,三个老人脸色发黄半死不活的睡在炕上,夜晚才起来活动。
  村人来了几次见刘家房子虽然好点,其他的境况和自家差不多,有人还劝刘婆子:“老婶子,小娃子家家的不懂事,以后还得你老多把关,别光是为了脸面好看,苦了自家”,刘婆子一副受教的模样。
  田秀才的身体还好,秋月也稍稍放心。
  进了腊月,形式更是严峻,庄户人家卖完土地开始卖儿卖女,许多大户开始兼并土地,原先七两银子的好地,现在二两银子都不到,刘三虽还有些余钱,但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这天发生了一件秋月始料未及的事情,引娣蓬头垢面的哭喊着上了门,后边有人在追,引娣抓住秋月的袖子道:“月儿,你救救我吧,我婆要把我卖了换粮食,你救救我吧……”。
  引娣婆带着俩男人到了跟前,村人跟在后面瞅,引娣婆道:“引娣啊,婆也不想卖你,这不一家人实在没吃的了嘛,你就行行好,救救一家人吧”。
  秋月被引娣拽了个趔趄,对引娣婆说:“引娣婆,你怎么能卖引娣呢……”
  话还没说完被刘婆子一把挡在身后道:“是啊,再怎么难,也不能卖孩子吧,要死也全家人死一块”。
  引娣婆在一旁哭哭啼啼的不说话,秋月刚想说什么,被刘三用眼神制止,秋月瞅瞅边上饿狼似的村人,一时百感交集,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刘三怕她被人看出端倪,拉着进了屋。
  引娣婆边上的两个男人不耐烦的说
  道:“你家到底还卖不卖了,本来一个女娃只能卖三斗粮,你家女娃长的俊,我给你多加了一斗,再磨蹭我们可走了”。
  引娣婆擦擦眼泪狠心道:“卖,你们把她带走吧”,引娣哭嚎着被两个男人拖走了。
  边上几个村人互相瞅瞅说道:“回吧,今天他家,明天说不了就是咱自己家”。
  秋月心情不好,非常不好,和刘三大吵一架,本来家里还有存粮,却眼睁睁的看着好友被卖了四斗粮,以至于她后来一直对引娣存有愧疚感。
  田秀才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秋月,只揽着她给她讲古,前朝的哪年也是这样的灾荒,比这还厉害,人们都是怎样熬过来的,刘三不是不帮,是一旦帮了,只怕他们几个都没活路了。
 
 
第35章 土匪进城
  没过几日人们开始成群结队的抢劫大户,整村整村的出动,刘三和王宝跟在后头做做样子,多少能给他们分些粮食,名为讨粮实为抢劫,各大户奔走相告,求了衙门来救,县衙却一片混乱,张县令只顾收拾东西带着家眷跑路,县衙门如同虚设,西关县和附近几个县乱成一团。
  乱了两三个月,快到过年了,朝廷才有了决断,张县令赈灾不利被革职,新来的马县令压着几十车粮进了城,各家都分到了粮食才安生了,勉强够过年,刘家也敢烧火做饭了。
  年过的凄凄惶惶的,也没什么人走亲戚,秋月不放心秋二,刘三去看了一趟,回来道:“二叔和狗娃就是瘦了点,无事”。
  还没出正月,粮食又告了急,马县令愁的满地转圈,对林县丞说道:“这还没出正月,离开春还有俩个多月,还有粮种,我已经向朝廷上了几次折子了,也不知道这粮食什么时候能拨下来”。
  林县丞道:“以往这种时候都是号召大户人家捐粮,咱西关遭灾最严重,大户大部分被抢,这事只怕是难呢”。
  这边县令愁的吃不下饭,那边燕背山上的土匪活泛了。
  孙大庆眉飞色舞的说道:“老大,杨大户家巴上了张县令,做关外的生意,肥的流油呢,他老娘一个人要十来个人伺候,专门从南边请来的厨子,吃饭用的金筷子,洗脸都是用的银盆子,还有那刘庄的刘三家,他家以前可是咱县上的大户,虽说是被他爹败了家,这才几年就翻了身,村人都说他家有老祖宗留下的钱财,被那刘婆子藏了起来,刚刚修了一座青砖大院,凭他刘三个小屁孩能挣下,村人说是他家的银钱多了去了,咱下山就干这两家,够咱们弟兄吃几年”。
  这孙大庆拐秋月不成反被刘三打个半死,不敢进西关城,杨大户从不是个宽容的,开了孙大庆不算还满处的相告,说谁雇佣孙大庆就是跟他过不去,孙大庆辗转几个县城都没人敢雇佣,渐渐沦为乞丐,活不下去狠狠心到这燕背山落草为寇,有机会报仇,不报白不报,添油加醋的胡说一通。
  牛老大有些动心,动用线人去打探,好死不死偏碰见杨大户收拾行装准备去府城,杨大户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年前那形式让他看出不对了,早早将自家值钱东西挖洞埋起来,年前就十几波人上他家打饥荒,他是怕了,他的依仗张县令被罢了官,早想着偷跑,又怕路上不太平,这刚太平了准备举家搬去府城,东西收拾了十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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