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虫不老
时间:2018-05-26 20:16:49

  太子妃急道:“母后,您的脚,哪还能走路呢?”
  连泽虞也急忙撩开了萧皇后的衣服下摆,那脚踝处青青紫紫,更兼肿大如桃,他眼神一暗,但此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便拽了萧皇后的两只胳膊,拖到了自己的背上,又往上颠了颠,直了腰,才看向了太子妃,眼光也缓和了一些,道:“辛苦你了,一同下去吧。”
  太子妃便低头道:“是。”
  连泽虞并未夸张,上京的城墙早已挡不住他了。
  原先清澈的京河现在染得血红,死的人太多了。
  他原先没有破城而入,不是不能,而是故意留着吊着童勤一口气而已。童勤接连往外送出了十几封请降的信,最后几封甚至是血书,连泽虞只是对送信来的小兵道:“请童将军好好守城。”
  他要带着御玺,请萧皇后坐于凤辇之上,名正言顺的进去。
  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236章 夺宫
  童勤没有等到连泽虞攻破城门的这一天,若是活着被抓了,逃不了是个活剐的命运,他吊死在了城楼上。
  他是正儿八经的守卫上京的将军,尚且溃败如此,何况禁宫!
  宫内从丽贵妃起事时候起,就已经失于管理,再等到太子杀进了城的消息传进了宫,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越是害怕,连泽虞越磨磨蹭蹭的没有打进宫来。
  他先是满城的搜,之前抄过谨王府的、围过怀远侯府等地方的小头目、兵卒,一个都没放过,相应的,丽贵妃一党,也都被他围的围、抄的抄。
  眼看着一幕风水轮流转的大剧在这些官宦人家上演,昨日趾高气扬,今日抄家灭门。
  其中不乏逃窜、负隅顽抗之徒,上京权贵集中居住的清桂里、玉版街等几个地方,几乎每条街巷都遍洒血迹!
  连泽虞驱着马,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一幕,他不曾亲自动手,只偶尔的下些个命令,可听到的人,却无不觉得胆战心惊,尤其是在谨王府门口的时候,仿佛杀意和血气是从这个人身上溢出来一样。
  有的人则早已回过神来,这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太子……“玉面修罗”,那可是鼎军里面传出来的绰号!
  上京城中各个牵扯其中的权贵官员陆陆续续都有了个结果,这样一来,更加衬得北边儿的那一座宫廷如同一座孤岛。
  午后时分连泽虞终于带着鼎军不紧不慢的进了宫。
  天知道自从太子攻城以来的这么多天,尤其是这一日的上午,宫廷中的气氛有多不好!
  林将军一个朝面儿就被太子劈成了两截儿,这会儿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慌里慌张的尖叫着到处跑,已经有不少死于刀下!
  连泽虞只甩了一个眼色,一个副将便带了一批人,一手一个将这些零散乱跑的人嘴里丢个麻核捆了起来,而连泽虞已经带了程思远进了庆佑帝的寝宫。
  一进门便有个太监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见到连泽虞就站在门口,吓得魂飞魄散,话都说不灵巧了。
  连泽虞皱了眉头,道:“进去。”
  那太监顿时转了身,在门槛上摔了一跤,连滚带爬的重又进了醴泉宫,浑身抖得不像个样子,甚至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醴泉宫里也是乱糟糟的,看样子是有些时日无人打理了,而且仿佛被打劫了一般,各样物件东倒西歪,与满目的乱象相比,这里反倒异常的安静。
  连泽虞掀开了帘子,床上的人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庆佑帝躺在龙榻上,就在连泽虞奉命去往东海的时候,他那时候虽然形容消瘦,但精气神儿还是好的,还谆谆嘱咐了连泽虞一番,而现在面如槁木,只有两只眼睛还在动,一看到连泽虞,嘴里“啊啊呜呜”的死命的想表达着什么。
  连泽虞完全听不懂,却能看懂庆佑帝眼里的恨意。
  他向后招了招手,低声对程思远道:“传太医过来。”又皱了皱眉头,对那太监道:“提桶热水过来。”
  说罢便靠近了床榻过去,但庆佑帝显然不想让他靠近,除了愤恨,这会儿眼中露出更多的还有惊恐,如果他能说话,估计已经说了几十几百句“逆子”了!
  连泽虞不理他,只是慢悠悠的掀开了被子,一股臭气随之扑面而来,他笑了起来,道:“丽贵妃怎么伺候的皇上?”说罢便将庆佑帝抱了起来,四周扫了一圈儿,旁边有个长椅勉强能看,就把庆佑帝安置在上面,又将床上的东西卷了起来,随手堆置于地上。
  旁边的程思远道:“可要重新叫被褥?”
  “不用了。”
  父子俩面对面,无论庆佑帝有多激动,连泽虞都只是平静以对。
  现如今太医署早就没人了,又不是太监宫女出不去,这样的乱,谁还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险来当值?
  只有郑太医得过两位相爷的吩咐,只要太子进了上京,他就得在太医署等着。这会儿看见程思远过来,便拱手施礼道:“顾相和钱相让我在这儿等着。”
  程思远点点头道:“拿着你的东西。”
  郑太医便拿了针灸的箱子,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醴泉宫。
  空空荡荡的寝宫门口,就连护卫的人也站在十数尺开外。
  连泽虞正在给庆佑帝擦拭身体,就一个太监得用,所以还好屋子里也不算太冷,庆佑帝干瘦的身体终于没那么臭气哄哄的了,连泽虞又仔仔细细的拿了干净舒爽的衣服帮他穿上,仍旧扶着他躺在了那张长椅上面。
  庆佑帝神色不定,不知道这逆子要干什么,眼神越发又惊又疑,又见到程思远和郑太医匆匆而入,却仿佛看不见自己似的,只对着太子大礼参拜,不由得刚才被太子亲手擦拭服侍的亲情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虽然口不能言,可庆佑帝心里却已经认定了连泽虞原来早就有了反意,丽儿果然说的没错,可惜他一世英名,竟然落到如此下场!
  可丽儿呢?丽儿和天儿呢?
  看着庆佑帝兀自转动着难以控制的脖颈四下里张望,连泽虞道:“郑太医,父皇这病,”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道:“能听懂人说话么?”
  郑太医伏在地上,极恭敬谨慎的道:“其实皇上的病并不算很重,听人说话、想事情,都和常人无异,只是口不能言而已,身子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动。若是臣下施针,能说话、能动动手的把握也是有的。”
  庆佑帝闻言面露喜色,眼神也比刚才热切了许多,一直盯着郑太医看。
  可郑太医哪敢抬头,就算是抬头,也只能看着太子,这会儿,他可不敢随便去看皇上!
  庆佑帝费力的眨了半天眼珠子,眼睛都酸了,却没人理他,而连泽虞却点了点头,静静的坐在那儿道:“你和程大人先去外间。”
  这意思是竟然不打算给他医治了!
  庆佑帝又发出了“咿咿呜呜”的抗议声,可程思远和郑太医仿佛没听见一般,转了身子就走了,只剩下连泽虞和那个全身都几乎趴在了地上的太监。
 
 
第237章 父父,子子?
  连泽虞清咳了一声,将凳子挪到了那长椅前,面对着庆佑帝,道:“父亲。”
  从庆佑帝忽然昏倒时起,乱了半年。
  连泽虞拱了拱手,极认真的道:“儿臣能在此见到父亲,实是天佑我连朝。”
  若是东海没有被他剿寇之时恩威并重、又晓陈宽海以利的压制了下来;若是南郡起了异心;若是西边儿的番人作乱;若是权老将军轻易的动了地方,掺合到这场内乱中来……又或是,最终柳传谋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且不论连家的大权是否旁落于柳家,幼主登基,这就是另一场乱的开场。
  以上种种,连泽虞声音平稳的叙述着,仿佛他在说另一个朝代的历史。
  “父亲,这场乱,鼎军精锐,损失将近半数;石城关守军几乎全军覆灭;西郡守军,柳传谋部下,柳平波部下万余人,京畿童勤所率守军损失十之*;这禁宫内,禁卫也几乎死光了。”
  这些话,慢慢让庆佑帝安静了下来。
  他是帝王,心中自有一本账。
  这些军队,国之拱卫,每一个士兵养出来都不是易事,尤其是柳传谋和柳平波久在西都,也兼领着戍边之责;而石城关是要塞,算下来,这些损失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无论效用,还是花在他们身上的银子,不是新兵能比的……何况还有鼎军,这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场乱中,柳传谋为了打仗调集粮草,有的则是直接搜罗自百姓。西郡十室九空,光是招抚、安慰百姓,就代价不菲,还不算现在青黄不接、缺吃少穿会不会引发民乱……而上京西北一带,大抵粮食存粮也所剩无几了,幸而儿臣虽然要打仗,却不忍心盘剥百姓,所以石城关周边地带库银都已经空了。”
  战争遗祸无穷,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消弭这伤痕,连泽虞还在平静而低沉的讲着:“西郡历来多富户,蜀锦、煤矿、药材……这一场动乱,生意也都停滞了,西郡百姓们蜂拥而逃,有的沿陆路去往霍都,更多的则是涌向了沿江的各个渡口城镇,很多城镇的船只被劫掠,甚至连军队里的船都不能幸免,这更影响了南北依托水路的生意。”
  他叹了口气:“恐怕今年就得要调低税收,可税一旦调低了,再想调高,就千难万难了。”
  连泽虞站了起来,透过寝宫的窗子,能看到远远的勤政殿,夕阳之下,更显得金碧辉煌,仿佛刚才的一场杀戮争斗是一场幻梦。
  他回头,看着长椅上的庆佑帝:“父亲以为,我要谋反,要的是这样儿的江山?”
  他想问的很多。
  他想问:我从六岁时起,你那时亲手带着我,一言一行亲自教我,直到我进了东宫,你亲手挑选了太子应有的班底,唯恐有一人德行不佳带坏了我,而今,却完全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可是他也什么都不想问了,庆佑帝也无法回答,他不能说话了。
  连泽虞又靠近了庆佑帝,他没有坐下来,而是跪在了长椅前。
  “这场乱,宫闱也乱像百出,我母后为了免遭丽贵妃的毒手,逃出宫去,一国之母,在外边儿遭受围捕,形容狼狈,伤痕累累,我兄长……”连泽虞哽咽了一下,声音越发低沉:“在乱中身亡……若不是你下旨意,谁敢……”
  他慢慢的抬起头:“皇后携带御玺逃出禁宫,在外逃亡数月有余,而此事早已天下皆知!试问为何有此从古至今闻所未闻之事发生?儿臣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如今我母后和御玺正在上京之外,母后堪称贤后,为保连朝江山备受苦难,儿臣不能让母后有一丁点儿污名。”
  连泽虞又道:“父皇尚在,而儿臣身为太子却领兵攻打上京。便是儿臣继位,之后又如何面对天下人悠悠之口?世人议论纷纷,大多说是父皇宠幸奸妃听信佞言。儿臣以为,父皇从来英明果决,治下国泰民安,万民称颂,”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沉静的看着庆佑帝良久,方重重的磕下头去:“儿臣以为,父皇一定是病中遭遇齐桓公事。”
  那旁边的太监,还趴在地上,一无所知的悄悄抬头看着二人的神色。
  庆佑帝却已经听懂了。
  这真是一个死局!
  他茫然的想着,不管怎样,他死之后,身后事是由太子说了算的。若想活下来,那便是老来昏聩,谥号,一个“荒”或者“愍”字是逃不掉的,让后世子孙如何看他……而若想有个好名声,那么自己现在就应当已经死了,一切祸乱是丽贵妃做的,与他无关。
  在庆佑帝怎么都想不出来一个出路的时候,连泽虞已经起了身,对外面道:“郑太医。”
  郑太医便躬身而进,连泽虞道:“为皇上施针。”便走出了寝宫。
  庆佑帝的疾病,原本就是能治的,只是顾嘉言和钱钧早已说通了郑太医这个中风圣手,硬是让庆佑帝不能说话不能动的躺到了现在。
  郑太医打开了一应用具,仔细的拈了针,手法极稳的开始行针。
  待见到庆佑帝手指已经能大动了,便收了东西,躬身而退到连泽虞身前,“噗通”就一声跪下了。
  连泽虞冷冷的看了一眼程思远,虽然有些不喜他透露了自己的意图,可到底心里也有些可惜这个治疗中风极有一套的郑太医,便冷冷道:“你今日不曾入宫。自己想办法圆过去。”
  郑太医这才连叩了数个头慌张而感激的离开了醴泉宫。
  庆佑帝慢慢的从手指活动无恙,到整个手臂,再到全身,竟都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岂会不知原来自己这病一点儿都不重!
  但如今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一动,那太监听见了动静,脸上一喜,急忙过去搀扶着他慢慢起了身,却见庆佑帝缓缓的向书案那边走了过去,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抓住了旁边插着的尚方宝剑!
  那太监正不知庆佑帝是不是气急了要去找太子算账呢,这把剑就已经有气无力的扎到了他的身上!(。)
 
 
第238章 定局
  那太监大骇之下,捂着被扎了的肚子,一把把庆佑帝推在了地上,便往外面奔过去。
  他刚逃到了门口,庆佑帝还没来得及从地上重新爬起来,便听到“铮”的一声。
  抬眼望去,太监已经被一把长枪挂在了大红的殿柱上!
  庆佑帝看着那柱子下淅淅沥沥的瞬间便流了一大摊子的鲜血,鲜血之上,悬空的两只脚还兀自抽搐不已,便是一个哆嗦。
  这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连泽虞在殿外,程思远就站在他身边,二人默不作声的一直看着夕阳从西侧金闪闪的屋顶上消失不见,只余了些许余辉,而天色已经变得昏沉,由浅及深的蓝紫色的天幕,渐渐覆盖在整座宫城上。
  宫里已经没有了动静。
  连泽虞转了身,正要进去,程思远道:“殿下不可。请召集左相右相同入。”
  连泽虞轻笑了一声,道:“若这样想,孤入宫这么久的时间,够大逆不道许多次了。”
  程思远心中又是惨然,又是骇然,只得退了一步道:“殿下慎言。”
  连泽虞端肃起来,仍是迈步而进。
  寝宫内烟消香冷,庆佑帝的身体已经冷硬了。
  连泽虞只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见到桌子上用双龙戏珠镇纸压着的一张纸,便用手拈了起来,虽然字迹潦草且极不工整,也能看出来是御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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