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虫不老
时间:2018-05-26 20:16:49

  后面的话,并不需要他再交代什么,回头看着树影掩映中的屋子,道:“嬷嬷。”
  宋嬷嬷便道:“皇上,奴婢在呢。”
  “她。”他突然有些哽住了。
  “皇上,”宋嬷嬷试探着道:“皇上可知道南五所是什么地方?”
  连泽虞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他知道是什么所在,可是不知道是这样的所在,这样能将人逼迫到面目全非的所在。
  宋嬷嬷想了想,道:“老奴有一句话,皇上想听么?”
  “嬷嬷说罢。”
  “这里是问讯宫廷秘辛的地方,且不管使了什么手段,皇上想知道的,恐怕已经知道了。”
  她看到连泽虞脸色阴暗了下来,但话已出口,便不能说半截儿,她道:“两个罪奴万死也不能赎清他们这般对待娘娘的罪过。可娘娘这副模样,就算是奴婢们,也近身伺候不得,万一再刺激大发了,说不定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连泽虞瞬间懂了宋嬷嬷的言外之意。
  这样的嬉妃,已经不适合在人前出现了。
  更别说请太医来看诊。
  宋嬷嬷道:“奴婢以前也听说过这些老刁奴的手段,想必是没日没夜的问,娘娘这段时间受了刺激。依着奴婢看,皇上就把娘娘安置在这里,安安生生一个人呆着,说不定过一段儿时间自己个儿就好了。奴婢愿意每日过来送送餐饭、衣物,旁的,断断不会胡乱打听。”
  若宋嬷嬷还信不过,这宫里还有谁能信得过?
  连泽虞终于点了点头。
  萍芷对宋嬷嬷只有佩服的份儿,这一番话,既顾全了皇上的情义,又免了皇上尴尬,可她真正感慨的却是皇上对嬉妃是真的好。
  她听到了嬉妃那半句话,想必皇上听的更全了,一个宫妃的嘴里,说的都是怎么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的事儿……若真是如此,嬉妃都够死上几回了!
  可饶是这样,皇上还是舍不得!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皇上,也半蹲了身子道:“奴婢愿意给宋嬷嬷帮帮忙,照顾娘娘。”
  连泽虞不置可否的看着商雪袖所在的屋子,他能看到她临窗而坐,一直都不曾向外看过,她是在想谁?
  他心中不禁酸楚且愤怒起来,是她对不起自己!
  她和萧迁合在一起骗了自己!
  他这样想着,便离了南五所,怒气冲冲的进了牢房,没头没脑的抽了十几鞭子,这才道:“为什么?为什么?”
  萧迁衣服上已经带了斑斑血迹,可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若不是嘴角微微抽动,几乎看不出他方才被抽了十几鞭子!
  连泽虞凑近了他,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道:“为什么……你二人都已经……”
  他眼睛瞪的通红,怒道:“你为何还将她推给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认识她!”
  萧迁便轻笑了起来,身上的锁链随着他的笑声发出哗啦啦的轻响,他凝视着连泽虞,他的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甥,这个自以为是的皇帝……
  这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男人。
  商雪袖,就是跟了这样的人,还死心塌地的。
  萧迁眼中露出了悔意,他心中更是一阵阵的后悔涌了上来。
  他突然想起了观音的话。
  “你会后悔的。”
  他平生第一次后悔,让商雪袖认识了连泽虞。
  从此商雪袖的人生便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他不需要问,甚至不用想,都知道商雪袖现在的景况一定糟透了……
  他有些嘲讽的道:“为什么让商雪袖认识你……我也很是后悔。”
  他的领口仍然被连泽虞抓在手里,在连泽虞刻意的用力下,他的嗓子也被勒的有些发紧,但他仍是对上了连泽虞的眼睛,道:“商雪袖,是百年难遇的曲部奇才,是我心急了……咳咳,有没有情,又有什么打紧?演不演得好那些才子佳人戏,又有什么要紧?除了真正的内行,谁能看出区别来?”
  连泽虞心中既是愤怒又是厌恶,他厌恶透了这种仿佛只有商雪袖和萧迁才懂的那种氛围——商雪袖也说过他不懂……
  “商雪袖入宫的时候才二十几岁,”萧迁丝毫不惧怕的盯着连泽虞:“你知道二十多岁出头就能被赞为曲部宗师的有几个么?没有……一个都没有……可她为你什么都不要了,进了宫!你毁了她!”
  连泽虞松了手,道:“舅舅既然看重她,就不该送她进宫,像民间传言的那样岂不是好……明剧第一名伶,原本就是六爷园中之人。”
  “可笑。”萧迁慢慢的说了这两字,便偏过头去,甚至眼睛都垂了下来,仿佛再也不屑于看连泽虞一眼。
  “朕可笑?”连泽虞道:“朕的确可笑,被你们这对好师徒蒙在了鼓里,你们……”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鞭子,紧到仿佛要将那鞭子捏断一般。
  许是他太过咬牙切齿,“咯吱咯吱”的咬牙声传了过来,萧迁复又勉力的抬起头。
  一路奔赴上京,然后直押天牢,他连身上的衣物都不曾换过,到了今天,破烂不堪,血迹斑斑。
  连泽虞从不曾这样仔细的看着他的这位堂舅。
  即使几经鞭打,不知为何,萧迁总是有一股子沉静的态度在,仿佛并不在意什么,甚至连死都不在意一般。虫不老说今天的第二更,嗯……大家想念六爷不……
 
 
第326章 爱逾珍宝
  萧迁细长的眉眉梢略微低垂,眼梢却挑着,萧家的人都是这样的眼睛,连泽虞自己的眼睛也是像极了萧后,鼻子瘦削而挺直,下面是紧紧抿着的薄唇,那唇角,平平的,无悲无喜。
  太后谈起往事,当年上京的萧六,也曾是受许多名门闺秀芳心暗许的俊雅人物。
  就是当年那场萧园夜宴,他见到萧迁,也曾心中暗赞……
  这样的人在萧园,商雪袖也在萧园住了三年!
  连泽虞神情恍惚起来,情浓之时,商雪袖修长纤细的手指,无数次抚过他的眼梢,他的唇边,而今再看,他脸上这几处,和萧迁倒有六七成相似!
  他又一次如同一盆盆的滚油泼进了心里,他眼睛仿佛要冒出火来,可眼前看着他的,是萧迁怜悯交织的眼神。
  萧迁道:“皇上召臣返回上京,不过是为了审问当年事。入得天牢以来,臣若否认,便刑讯伺候,试问皇上就是这么想让当年的事成真么?皇上心里想要的是个什么答案?还是说皇上心里早就认定了一个答案?”
  他摇头,低语道:“因爱生疑,真是可怜。”
  连泽虞并不曾注意、也没有心思注意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或者说听到了也不甚在意,他走到萧迁面前,低声道:“你现在招不招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她已经认了。”
  他语声苍凉失落之至,可萧迁却并不被这样的口气打动半分,迅速的回道:“你对她用了刑?”
  连泽虞想矢口否认,可商雪袖的模样,甚至比被用了刑还惨,他一瞬间恼怒起来,道:“便是用了又怎样?”
  萧迁的神色瞬间变成了连泽虞从未见过的狰狞和咬牙切齿,脸上的恨意几乎满溢了出来,他听到萧迁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若非太子,若非皇上,有哪一点配得上她?”
  连泽虞脸色陡变,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萧迁受制于铁链,又哪里能躲得开,他也似乎无意躲闪。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他嘴角已经浸出血来,脸上一边儿红,一边儿白,可却犹自恨恨的看着连泽虞。
  他一字一句的道:“原本得到她,是你天大的幸运!你为夫君,不能全身全心待她;你为天子,不能护她周全于深宫;你为男子,疑心暗鬼,风闻定罪;你为人……她为你几经险境,她拿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她一字一句辛辛苦苦唱来,她周旋于西都、云水之时,其中艰难苦楚,你不是不知,恩情不曾报,如今反以刑讯加之!”
  他眼中燃着怒火和痛惜懊悔之情,恨到极处,反而嘶声大笑:“果然是无情无义,才称帝王!”
  连泽虞瞬间脸红若血!
  萧迁另一边儿脸上刹那便又被扇了一掌。
  “你……也喜欢她吧?”
  连泽虞手劲极大,这一巴掌,让萧迁的鼻血也流了出来,一时间甚至使得他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他揪着萧迁的头发,再一次的问道:“是不是?”
  萧迁再度笑了出来。
  “是。”
  他道:“我爱她逾如珍宝。”
  连泽虞目光冷了下来。
  他松开了手,将萧迁一把推开,道:“朕会让她见舅舅最后一面。”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商雪袖出现在天牢中,已经是十来天之后了。
  她并不知道,每一次连泽虞到了南五所,听到的她每一句要求见六爷的话,都如同在催萧迁的命。
  她并没有恢复多少,直到她被连泽虞带了过来,嘴里仍自在嘟嘟囔囔。
  因不能假手旁人,她的每一句话都翻来覆去的被连泽虞听了无数次那一夜,也在那些被反复挖掘、啃嚼的夜里,在她的回忆里成了真。
  连泽虞面沉似水,仿佛这些话再不能撼动他半分。
  嘴里冒着谵语的商雪袖,在看到萧迁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谵语来。
  “六爷!”
  萧迁自然是狼狈无比的,衣衫破碎,血迹斑斑,嘴唇干裂,面有青紫。
  商雪袖从未见过这样的六爷。
  从她见到萧迁的时候开始,六爷从来都是贵气凛然,高不可攀,气度从容。
  六爷曾对她指着鼻子怒骂;曾经神色憔悴,就为了给她改写一部新戏;曾经对她不理不睬,只因为她的课业不行;也曾经微微一笑,真诚的赞许过她。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现在看到的这个六爷。
  商雪袖回过头,已经泪流满面,她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他啊?”
  连泽虞笑了笑。
  原来见到萧迁,商雪袖才能好好说话。
  只是,第一句话,喊得是“六爷”,第二句话,是为了她的六爷在质问他。
  在他露出这样的笑意的时候,商雪袖已经跪到了他的跟前。
  “皇上,求你,求你放过六爷吧!”
  这是第三句,是为了六爷向他求情。
  连泽虞原以为世间最重的打击,他已经经过了,却不曾想到远没有休止的时候。
  他冷漠的摇摇头,道:“去和他说说话吧。”
  商雪袖打了个寒颤,仔细的琢磨着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又听身后萧迁道:“商雪袖,你过来。”
  商雪袖呆呆的看着连泽虞,眼里再度露出恳求的神色,可仍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点头,不摇头。
  一旦和其他人之间有了一定的距离,她便会冷静下来,她并不傻,也不煳涂,只是当人靠近,会不由自主的“招认昔日的罪状”。
  她深深的看着连泽虞,那曾经是他的阿虞,可她再也不能这样叫他了。
  她纵然不舍,可他想必是深深的厌恶她了,再也不要她了……商雪袖便决然回了头,重新跪到萧迁面前磕头道:“六爷,我对不起你。”
  萧迁摇摇头。
  “你后悔么?”他问。
  商雪袖微怔了一下,低声道:“我不后悔。六爷,我不后悔。”
  她鼻子一酸,重重的道:“便是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萧迁,便不会再无法控制的说出那些莫须有的罪,可她声音中已然带了浓浓的鼻音,她流了眼泪,一滴滴的,掉到萧迁身前的地砖上。
 
 
第327章 活下去
  说是天牢,实建在地下,所以地砖缝中是湿腐的青苔。眼泪滴了下去,瞬时便浸润了下去。
  她说:“六爷,可我委屈,我这里委屈。”
  她抽泣起来,双手几乎要将胸前的衣襟抓破了。
  萧迁双手不由得握紧了,铁链便响动起来,良久他才缓声道:“身体可受刑罚?”
  他一样样的问了过去,从手指,手腕到手臂,再到肩膀,从脊背到腰身,再从腿到脚腕、脚踝,语气轻缓而温柔,更带着别样的珍视,直至商雪袖都一一否认,萧迁才松了一口气。
  可他看着商雪袖的眼神却更加怜悯。
  身体不曾受刑,却屈招了……
  他认识商雪袖的时间,比这位皇上更久,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商雪袖。
  那是个多么豁得出去的姑娘,又是个何等坚毅的姑娘,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萧迁虽然不知道,可也猜得出,或许并不比他这样被抽鞭子上刑轻松。
  想到此,萧迁又想起了赛观音,目光中露出了怀念和希冀之意,这辈子,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他还是又问道:“你后悔么?遇到我。”
  商雪袖抬起头,一丝迟疑都不曾有过,便摇了头。
  “六爷,我不后悔。”
  她明知道连泽虞就在她身后,也明知道,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情份,禁不起她这样的回答。
  可她仍自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
  就算是为了这份情。
  连泽虞摔了牢门而去,商雪袖听到身后传来“哐当”的一声巨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沉默之后,商雪袖终于痛哭失声。
  连泽虞不懂,若她不曾遇到萧迁,终此一生,她都只能是“九龄秀”,只能是商秀儿,不会成为那个能遇到太子殿下的“商雪袖”!
  那个技艺到了顶峰的高度、可以为阿虞尽些微绵薄之力、可以吸引他的目光的“商雪袖”,明明是萧迁造就的。
  若非如此,就算是平平安安过了一生,可遇不到阿虞,又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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