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艳伶——虫不老
时间:2018-05-26 20:16:49

  商雪袖原本以为新音社在邬奇弦眼中会是不一样的。她心里难过,并且不解,又兼无奈。
  如今她的地位也不低,说过了加包银,却仍然留不住以后,也没法做到低声下气的挽留邬奇弦,只得让管头儿结了银子。
  邬奇弦是个活泼的人,拿了银子只是笑嘻嘻的道:“那张脱籍的契别忘了,到手了以后随便叫人传了消息出去,说你找我,我就过来拿。”
  说的好像传消息极其容易,他也有瞬息千里的功夫似的。
 
 
第189章 劝解
  商雪袖有些怪邬奇弦凉薄,可后来又想,邬奇弦对他呆过的戏班子无一不是如此,否则他们也不能轻易的就把他从上一个班子挖过来。
  转念她又觉得是不是班上有人得罪了他,但除了小玉桃脸上藏不住喜色之外,没别人觉得这会儿邬奇弦离开是件好事。
  还不等她问,李玉峰已经善解人意的替她问了。
  可小玉桃却抱起了撞天屈,指着天发誓,她要有胆子开罪邬奇弦,早就一开始拼死拼活的闹也不让他来新音社了。
  小玉桃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都写在脸上,商雪袖觉得这孩子不是个会说假话的人,只得又好言安慰了一番——当然是很好安慰的,李玉峰重又变成了新音社老生头牌,小玉桃转眼间就笑了起来。
  商雪袖最后放弃了对原因的寻找。
  那就是邬奇弦想走了吧。
  她迅速的将以前由邬奇弦演的戏交给了李玉峰,每日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说戏,还有李玉峰下面的原来的二路老生林松,都要抓紧时间恢复状态。
  其实林松她不担心,她给林松说一点儿,李玉峰再时不时提点他一些就够了。林松只是嗓子有些不如意,但悟性不差。
  最重要的是李玉峰,她很怕他在邬奇弦下面做惯了二路,失了头牌的那种气势。
  想到这里她又暗暗的恨起了邬奇弦。
  “活梦梅”凑到她身边,笑道:“班主哎,我在这儿都能听到你咬牙声了。咱不想那个小没良心的了好不,把咱自己一口好牙咬坏了不值当。”
  商雪袖便扑哧一笑,道:“你这是哄我呢还是气我呢。”
  “活梦梅”道:“自然是哄你。”平日在船上,一般商雪袖往往站在船头,和那位展先生说话的时候多,她知道商雪袖心情一直不好,却也插不上话,此时得了空,就拉着商雪袖说说笑笑。
  商雪袖是感谢她这一番好意的,她想起来,最开始到了萧园的时候,她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反倒有意无意的都在帮自己解围。
  一直到了客栈用完了饭,“活梦梅”却一把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屋子,先是把自己的帷帽摘了,露出一副雌雄莫辨的俊美面孔来,道:“憋死了。”
  商雪袖轻轻把帷帽放在一旁,道:“梅哥儿,你有话说?”
  她倒是想叫她“梅姐儿”来着,可“活梦梅”死活不同意,最后只得这么喊她了。
  “当然,没话说干嘛把你拉进来。”“活梦梅”是个开门见山的性子:“班主,你实在怪不着邬先生。”
  商雪袖愣了一下,正待解释,但是“活梦梅”是唯一一个从萧园出来的人,和旁人不同,甚至和一起演戏演了那么久的小玉桃都不同……
  她想到“活梦梅”的经历,说些虚话儿,她也能看穿,反倒伤了感情,所以商雪袖没说什么,只是抿了一下嘴。
  “我知道你怪他这个时候离开,可不然呢?难道他就应该留在新音社一辈子么?”
  “活梦梅”坐在商雪袖身边:“我也不是不让你怪他,我也烦死他了,一副天下就他最聪明的样儿。可有一点,他算是丑话都说在前面的,契上面明明白白写好了。”
  她又将不离手的扇子在手上极溜的转着,道:“你以后少说也还要唱十几年的戏,就算不唱了,我还记得你在萧园说过的话,一辈子要和戏打交道,少不了要带班收徒。到那时候,肯定要遇到有人不告而别,也会有人毁了约都要走,还会有徒弟不想白白干三年窜着闹着要自立门户的,难道每一个你都要这样,在心里边儿难过愤怒?”
  “我……”
  “活梦梅”茫茫然的看着前面,她说道:“人家说戏子是无情无义的人,大抵就是说干我们这行的不讲感情和义气吧。可怎么讲得起?新音社是你带的第一个班子,自然感情是最深的……你得了六爷的青眼,现在已经变成了随便一出戏都有无数人跟唱的名伶。”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嫉妒的情绪,这样的名头,她很早以前也有了,但也是吃了无数的苦才闯出来的,所以体会的更深:“很多不如意的伶人,日子一点儿都不好过。我跟过好多个班子,里面的伶人们进来的、离开的,实在太多,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多赚一口饭吃罢了。就算不为了赚钱吃饭,可伶人能红的时间没多长,有人唱不动了或者压根就不想唱了,这怎么能叫没有义气?”
  面对“活梦梅”的问,商雪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正因为不知道答案,反而明白了她的用意。
  商雪袖觉得自己也要想想新音社的以后了。
  其实她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她自己个儿自然希望新音社还是那个一路北上、共同闯名头的戏班子……可大家伙儿都出了名。
  在去这次去西郡之前,其实小玉桃已经隐隐表露了她的想法,她和李玉峰,已经足可以自己出去挑班了。
  她这个班主没有比小玉桃大很多岁,小玉桃怎么能一直在自己的下面唱丫头?唱配角?
  那样的话,自己又和以前那个压制“九龄秀”的绿牡丹有什么不同?
  “活梦梅”就是这个意思吧?提前借着邬奇弦的事劝告自己,把这些事情看淡一些。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新音社岂能天长日久的持续下去?
  真的有人离开,若自己能理解人家的念想,也就不会太难过吧。
  她默默的抱住了“活梦梅”的手臂道:“梅哥儿,我懂的。”
  “活梦梅”知道商雪袖也不全是为了邬奇弦而神思不振的……这副模样,她当真再熟悉不过,萧园里面镇日里“情思睡昏昏”的,一大堆呢!
  商雪袖生病那两天,大岳和小岳特意召集了所有的人,神色严峻的封了大家的口。
  “活梦梅”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倒觉得这样的处理极好。
  监牢里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让这帮子新音社的人胡乱猜测、议论纷纷,那才叫自寻死路呢!
 
 
第190章 无日不勤
  两位先生到底是世家出来的人,别看平时温温和和的大部分时间吟诗作画的,也不太管戏班子里的事儿,可真的发起威来,气势当真不同反响——可也真让人羡慕啊,那么护着商雪袖。
  大岳先生寒着一张脸,怎么说的?他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太子不过是敬重商班主为国担忧的一片心,所以才亲自去放人,要是有人到外面胡吣,或者在班里说嘴,就算六爷不好动手,可他和小岳却不会含糊。
  “活梦梅”总觉得他们的话意有所指,她那天也在场啊,太子一副恨不得生吃了谁的模样,压根儿就不是什么“敬重”来的!
  可大岳小岳说是,那就是!
  从那天起,议论当真一下子就绝迹了。
  好像从来没发生过太子放人的事儿一样,大家做事、排戏,寻常的不能再寻常了!
  “活梦梅”苦笑了一声,想起了临行前赛观音让她对商雪袖说的话。
  那时候,她觉得商雪袖还不那么明显,冷静自持着呢。
  现在呢,想要说出口,也晚了。
  商雪袖已经明显是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活梦梅”发起了呆,看着商雪袖,不由得心里暗道:“要不人家怎么说英雄救美,美人愿意以身相许呢。像那晚太子那样的气概,但凡女子,都要倾心几分吧?”
  商雪袖直起了身,道:“这会儿管头儿应该回来了,我去问问谈了哪家的戏园子。梅哥儿,要不要出去走走呀?我请你吃饭,然后我们俩去看戏。”
  “活梦梅”回过神来,道:“行啊,过会儿你来喊我。”
  江阳几乎是与霍都隔江相对的,但却不像霍都规模那么大,也非军事重镇,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临水小城。
  因为每年这个时候有展奇峰说的“十里冻雪红桃”的奇景,出城以后往东西两边沿着江岸大堤走,都有景色可赏,所以江阳的游人也不少,戏园子生意极其好做。
  管头儿出去转了一圈儿,定下来一个,但要等两天以后,前一个戏班子走了才能过去。
  商雪袖点点头,客栈花销大了些,但也不是全然负担不起,而且刚下了船,总要休整两日,因此便定下了这家戏园子。
  管头儿又道:“班主让我打听的事,也打听了。江阳是两家戏馆,我们两天以后定的那个叫清韵戏楼,今晚上是南腔的戏《追鱼》,明晚是南腔的《金山寺》;另外一家就叫江阳馆,是本地的一家唱江阳调儿的,倒没有什么大戏,是几处折子小戏,要唱个几晚,有《小上坟》、《清风亭》,十来出,我记不住。”
  商雪袖便笑道:“难为您了,已经很详尽了,晚上您安排便是,不用管我,我打算去瞧瞧清韵戏楼的戏。”
  宋嬷嬷看着商雪袖中午吃过饭,一直到现在才进了屋,又换了衣服要出去,忙的像个陀螺似的。
  她和商雪袖还不那么熟,也不好做声,便拿了斗篷在旁边等着,看商雪袖穿了一身立领的素绒绣花袄裙,即使是棉服,也并不显得臃肿难看,身形挺拔秀雅,态度也沉稳。
  她心中又忍不住感慨了几声,才将粗丝撒花缎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系好,又特意拿了一圈儿毛领过来,道:“现在天气还冷,这里临江,湿气也重,姑娘还是围着,护好脖子这一圈儿才好,不然出去一趟再回来,嗓子肯定不自在。”
  商雪袖自然不会拂了宋嬷嬷的好意,她低垂着眼睑,宋嬷嬷的一双手保养的得宜,看起来仍然是光滑白皙,系带子的动作更是灵巧到了让人感到又是舒服、又是赏心悦目的程度。
  宋嬷嬷最后又帮商雪袖平整了一下肩膀处的褶皱,这才向后两步,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意,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
  商雪袖脸上也带了笑意,道:“这段时间嬷嬷费心了,行船辛苦,您下午好好歇上一会儿,您年纪大了受不得冷,让店家送火盆上来,别心疼那点儿钱。”
  她刚转了身,又回头道:“嬷嬷,我晚上可能要晚点儿回,您别等我。”这才出了房门。
  宋嬷嬷看着带着暗纹的斗篷一角消失在门口,这才安安静静的嘘了一口气。
  她跟着商雪袖也算有些日子了,这姑娘,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见过后宫的嫔妃,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也见过不少。
  萧皇后嫁给当今圣上之前,萧府小姐的做派,才是宋嬷嬷见了一辈子的那种闺秀应该有的样子。
  从早上开始,拾掇妆容,见什么人,梳什么样子的发髻,带什么钗环花钿,穿什么衣服……弄好了,早上要给上位者请安,不能有一丝一毫违了礼制的样子,见人要微微带着笑,即便有时候不喜,也要寒暄着,用餐饭无不讲究,素日里要管家,出去交际应酬,今天花会、明天文会,见什么人要会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要露风头,什么时候要低调,怎么送礼,怎么打赏……就这样,一天也就过去了。
  看起来也是极忙碌的一天,可还没有商雪袖忙。
  商雪袖的忙,也是极有规律的。
  早上简单的拾掇一下,据说以前她并不梳弄什么复杂的发髻,最近还是宋嬷嬷在身边,早上会略微妆扮一下。
  穿衣也简单,商雪袖请宋嬷嬷看过她演戏穿的戏服,十分华美,上面的做工、绣活儿、用料甚至比大家闺秀的还要讲究——毕竟是吃饭的活计,但她日常的穿着就显得太过素淡,有的甚至连一道花边儿都没有。比同社里那几个女伶,尤其是那个叫小玉桃的差多了。
  一日三餐都是和新音社的伶人们一起用,虽然商雪袖自己心里有数,什么能吃,什么不吃,已经要比其他人挑剔,但在宋嬷嬷眼里看来,还是太粗糙了。
  除去一日三餐,商雪袖竟没有个闲的时候。
  早上是雷打不动的要练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宋嬷嬷见过,每次练完,整个人都如同水浇的一般——却不是没精打采的,仿佛是花朵淋了雨,越发显出了鲜灵灵、活生生的模样儿!
 
 
第191章 逛街
  略盥洗一番以后,商雪袖就是喊了展奇峰、管头儿议事。
  这一议,就要到了中午,宋嬷嬷也不懂怎么有那么多事情要商量。
  中午吃过饭后商雪袖怕积食,又担心影响腰身,所以并不睡,也不坐着休息,只是缓步兜圈儿。
  下午就是看着戏班子排戏,有时候她自己上,有时候要在旁边指点,即使没有排戏的时候,也会轮着把人叫到房间里,今天是老生,明天是小花脸儿,说的还是戏!
  待到了傍晚时候,这才好像是闲暇了一会儿,这一点儿的空儿通常要用来写写画画。
  宋嬷嬷不是没见识的人,那一笔好字,就是和上京的闺秀们比,也不见得会差,更不要说画儿了。
  画的小虫儿、花啊草啊什么的,极有灵气……可惜的是,写过,画过,也就完了,最后都会被商雪袖自己烧掉——除了一幅装裱好了的、商雪袖宝贝似的收着的画轴,宋嬷嬷也不知道那里画的是什么。
  再到了晚上,按说也该歇歇了,商雪袖却每晚都要出去。
  宋嬷嬷知道她出去是去看别的戏班子演戏,人家看戏是图个乐子,可这位看戏,看的宋嬷嬷都替她累。
  皆因每次看戏回来了,都要在纸上记录下来,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小楷,要写到半夜,到今个儿,足写了十几本……
  日日都是这样,跟个连轴转的车轱辘似的,难为她也不觉得枯燥疲累。
  一个姑娘家,弄点儿花啊朵儿啊的不好吗——都已经被太子相中了,以后是要进宫享福的人,干嘛那么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