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娘子, 只怕以后日子不会好过了。”
倪溪一愣,问道:“官人何出此言。”
林冲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才苦笑道:“我今日才知这高太尉是个踢气毬发迹的, 讨得了圣上喜欢, 被抬举成的殿帅府太尉。”
倪溪听完林冲所说的, 已猜出这高太尉定是水浒传中大名鼎鼎的高俅高太尉了,而害了林冲张贞娘一家的,正是高太尉的干儿子高衙内。
只听林冲又继续说道:“娘子你是不知,这高太尉还是个心胸狭窄公报私仇的人。今日在厅堂上,不知他与另一个教头王进有何旧怨, 王进患病未来, 他非说王进是诈病在家, 居然差人去王进家中把王进捉来厅堂。”
林冲越说越愤懑,语气里充满着不平之意。
“这还不算什么,王进来了后高太尉将他责骂了一番,还要棍棒打他,要不是我们这些人求情,否则王进的性命恐怕去了大半了……”
说到最后,林冲的话语里只剩下苦涩,眉皱的紧紧的,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的心思向来细腻,在厅堂之事,给他敲了一个警钟,今日是王进,他日又是谁呢?
兔死狐悲,难保有一天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王进。
倪溪明白他在担心什么,用手轻轻抚平林冲眉头之间深深的沟壑,安慰道:“官人莫要太过忧心,往后你行事更加小心点即可,况且那高太尉与你我又无甚过隙,放心吧!”
她知道林冲是个能忍让的人,最起码现在高太尉与林冲是没有任何矛盾得,就算有祸事,也是三年之后了。
林冲看到倪溪眼里的关心,心里暖了暖,愁绪也散了些去。
“娘子说的对,是我想太多了。”
他拉过倪溪的手来,紧紧的握住,感激道:“说起来,今日还是多谢了娘子你,若不是你派人将手书及时送到殿帅府,只怕我今日也不好过。”
倪溪睨了林冲一眼,嗔道:“官人的事我自当操心,说什么谢不谢的。”
灯光下,她的肌肤如白瓷般细腻动人,眉目如画,秀美如玉。
林冲情不自禁伸出臂膀将倪溪搂进怀中,眼神熠熠。
倪溪被他这炙热的眼神盯得身上都快烧出个洞来,面上升起了一丝红晕。
“干什么呢?”她嗔怪道。
林冲却哈哈一笑,将倪溪搂的更紧了,愉悦的说道:“娘子,你我早点安寝吧!”
啊?
倪溪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林冲带到了床榻上……
一夜好梦。
第二日
林冲走后,倪溪又睡了会儿才起来,用过朝食后,她就走到院子里去散步。
春天已经来了,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庭院的右侧,有个小花园,是专门来种养花草的,里面的桃树如今已经开花了。
虽然桃树只有两三株,花开后却美的惊心动魄。粉红色的花瓣,在青翠欲滴的枝叶映衬下,更显得娇美鲜艳,散发出一阵阵清香来,风一吹阵阵桃花雨落下,如今仙境。
虽然这片美景小,却自有一番天地。倪溪前几日就让王叔帮忙在桃花树下绑了只秋千,闲着无事时便捧着本诗书坐在秋千上晃着,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她散步到小花园旁,正好看见王叔在躬身侍弄花草,小花园里的桃树就是王叔前两年种的,在种植花草这方面,王叔是府里最有经验得人了。
见到倪溪,王叔停下了手,笑道:“娘子可是又来荡秋千?”
久了,王叔与倪溪也十分熟悉,没有那么的拘泥了。
倪溪摇头笑着回道:“我只是散步来消消食。”
看着王叔沧桑的面容,倪溪想起一件事来,“官人与我说了,昨日多亏你与高二将手书及时送到,让我多多感谢你们,待会我就让锦儿把心意给你们送过去。”
王叔连忙摆摆手,推辞道:“老汉我只是个下人,做这都是应该的,娘子与官人太过客气了。”
倪溪神色认真的说道:“王叔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官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必再退却了。”
王叔实在推辞不过,再次谢了倪溪。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倪溪有些奇怪王叔身边怎么没有高二的身影,要知道之前王叔做什么,高二就会跟在旁边帮忙的。
她问道:“高二呢?怎么没有和王叔你在一起?”
说到高二,王叔的神情也很疑惑,“正要与娘子说呢,我昨日因腹痛让高二在殿帅府门口等我,谁知回去后高二的人已经不见了,又问两边的衙役,只说高二是被一个贵人带走的……”
高二被带走了?
倪溪一听,急了,追问道:“你可知那贵人是谁,带高二去哪了?”
王叔摇头,“我问了,他们不肯说,还说高二这下走大运了,那个贵人好像是高二的什么亲戚……”
“估计高二应该是回亲戚那边去了,娘子不用担心……”
也对,高二迟早都是要走的,他还小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府里。
倪溪这么想,很快就释然了,放下心来。
不过她心里却有个疑问,高二为何走的这么匆忙,连声招呼都不给她打呢?
这孩子!
…………
再说高二,被高俅的随从带进太尉府,好吃好喝的供着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恍惚的。
看着这威严宽敞的前厅,地上铺着的是厚厚软软的毯子,各类他见都未曾见过的精致物件摆放着,吃着女使给他端上的从未吃过的点心和热茶,这一切仿佛是在梦里一般。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二叔的。是那个被家里人认为不务正业只能做个泼皮无赖的二叔的。
也不知道二叔做的是什么官,不过看周围人对他恭敬得模样肯定是大官。
高二拘谨又忐忑的在前厅等待着。
直到天快黑,高俅终于回来了,迈着大步,神采飞扬。
高俅一回来,立刻有女使迎了上去又是端茶又是捏肩,众星拱月般的围在高俅身边。
高二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个二叔熟悉又陌生。
高俅看见高二既惊奇又羡慕的眼神,他招手笑道:“过二叔这边来,让二叔好好看看你。”
高二连忙起身走到高俅身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叔……”
“快起来,”高俅细细的打量着高二,问道:“你如何在东京来了?”
高二悲声哭泣道:“二叔不知,家里贫穷,我又体弱做不得重活,爹娘养活不起便把我不要了……侄儿如今什么家人都没有了……”
高俅先是一惊,而后大怒:“竟是如此!”
他当初在家中就备受冷眼,惹人嫌弃,也因此五年前才硬着心肠离家一个人闯荡,此刻面对这个同样遭遇凄惨的侄儿,不禁觉得同病相怜。
那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你放心,他们不要你了,还有二叔我在!”高俅怒气冲冲说道。
高二愣了下神,很快又扑到高俅腿边痛哭起来。
“二叔……”
没人看到,那张略显稚嫩的脸上泪痕斑斑,然而那双眼,却是格外的亮……
第50章 林冲娘子(8)
三年后
“锦儿, 东西备全了没有?”庭院里,倪溪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锦儿笑着回道:“娘子放心,我已经检查过了,保证一样都不会少。”
倪溪听了这才彻底放心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过。倪溪与林冲与成亲三年了。这三年, 夫妻恩爱,不曾有红过脸, 日子过得平平稳稳的。
然而和原著一样,这三年,倪溪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两人至今还未有孩子。其实倪溪的心里早就预料到了, 她是不急, 林冲对孩子虽然有几分渴望只是也知道这事随缘,急不得。
可这不代表张教头与张母不急, 林冲父母早逝, 这事自然由他们操心了。
对于张教头与张母来言, 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尤其随着林冲年岁的渐长,与他同岁甚至比他小的人都已经儿女成群了,而林冲却膝下空虚,张教头夫妻两更是焦心的不行。
三年间,不是没有请过医科圣手来为两人看瞧, 然后结果出来了, 两人身体都十分健康, 什么毛病都没有。
张母也寻了很多孕育偏方来为两人调理身体,总之该做的都做了,该试的都试了,就是没有个结果。
对于长辈的好心,倪溪与林冲只能顺从的领了,毕竟也是为了他们好,一片父母心。
这不,上个月张母不知道从哪听说酸枣门外间壁岳庙那里的东岳大帝最为灵验,去那求子准没错,然后就非逼着倪溪与林冲去了。
两人推脱了好久,昨日,张母把倪溪与林冲夫妻两叫过去亲自耳提面命一番,说这事耽误不得,让两人最好今天就去。
无奈,倪溪回来后当即就让锦儿与王叔去采购着香烛福物一应佛具回来,就等着今天去岳庙里上香。
因着此事重要,两人都打扮的慎重了些。倪溪换了一件月白色湘裙,发髻上斜着插了一支白玉簪,略抹了些脂粉,素雅又不失庄重。
而林冲,则是穿了件单绿罗团花战袍,头戴青纱头巾,手中执了一把折叠纸扇,十分的仪表堂堂,斯文稳重。
出门前,林冲犹豫了下,“真的要去吗?”他怕去了后的结果也是失望。
倪溪看了林冲一眼,无奈道:“迟早都是要去,爹娘那边官人你是知道的。”
林冲一想也是,他的泰山大人和岳母对于子嗣问题看的十分紧要,若是不去只怕又会耳提面令了。
“走吧。”他对着众人说道。
倪溪带着锦儿,以及一应物件坐在马车内,王叔没有来,所以就是林冲驾车。
只听得他一声高喝:“驾!”随之一鞭子甩在了马背上,马开始行走,车轱辘也开始转了起来……
马车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酸枣门外,林冲停下马车,扶着倪溪一道下车后,将马车交与专人接管。至于锦儿,则是先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去岳庙里找庙祝。
倪溪与林冲站在岳庙前,只见这一处比较僻静,两边有柳树垂沿,岳庙的墙壁是青灰色的,正中间朱红色大门敞开着,可以看见里面袅袅青烟的香炉,以及庄严威武的神像。
然而并不显得冷清,岳庙门前停了不少马车,来来往往的人,三五成群,足以看出岳庙香火之旺盛。
“官人,我们走吧?”倪溪见林冲停驻脚步不动,连忙唤道。
林冲没有去看倪溪,轻声道:“娘子你听……”
倪溪不明所以,但看林冲神情十分专注的样子,便也凝神去细听。
摒除那些来往人的脚步声说话声,这样一细听,到真听出不同来。
那声音如嘶嘶破风,劈天盖地,赫赫有力,与林冲平日在庭院里使棒声音十分相似。
倪溪猜测问道:“莫非有人在使棒?”
林冲点了点头,他眼睛里带了丝兴奋,“这人武艺必定高强。”
他自身武艺就十分出众了,又精通棍棒。听到这声音已经能判断出对方的手段如何,陡然见到一个可以与之匹敌的人,如何能够不兴奋。
只听林冲神采奕奕的说道:“娘子你先与锦儿去岳庙烧香,我要去那边看看,就不随你们一道了。”
他说的那边自然不是岳庙,而是岳庙间壁,几堵残破的围墙挡住了里面的风景,依稀看出是个大菜园子,那使棒得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倪溪听罢,眼神微微闪烁。
她记得原著中,林冲与张贞娘去岳庙求子时,林冲就没有随同,而是遇见了鲁智深,两人一见如故。
至于张贞娘,则是与锦儿一同进去烧香,然后就恰巧遇见了见色起意的高衙内,一场祸事就是这么起来的。
此时此刻得情景,多么的像原著里的写的。
如今换成了她是张贞娘,三年平平稳稳的过了下来,本以为今日只是随便的去岳庙烧柱香,没想到悲剧的开端居然就是今日。
有她在,自然是不会让事情这么发生下去的!
倪溪微微一笑,柔声道:“拜佛自然是两人一同去才显得心诚些,官人若是急不得怕这人待会不在了,不如奴陪官人一道去看看吧。”
“反正这烧香也不必急于一时。”
林冲听了喜悦道:“娘子最懂我。”他也是个武痴,倪溪刚才那番话恰巧说中了他的心里话。
倪溪回以一笑。
两人一起顺着声音走到岳庙间壁那菜园子旁,恰好面前这堵墙有个很大的缺角,能将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大菜园子旁边有一颗老槐树,枝叶繁茂青葱,槐树荫下铺着一张芦苇席,席面上摆着酒肉以及一些时兴果子。
十几个破落户模样的汉子围坐成一团,那使棒的人就在他们对面。
再看那使禅杖的人,是个怎么模样?
只见那人居然是个和尚,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怒目圆睁让人闻风丧胆。此刻他的两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臂膀上的花绣来,正在专心致志的使禅杖。
他的拿着一柄五尺来长的浑铁禅杖,舞的虎虎生威,如神龙出海,横扫直劈,呼呼风响。
林冲没有去打扰,站在墙缺边看的入了迷。
倪溪尽管早就知道这是鲁智深,也依然被他这一身的气势给震住了。
如果问水浒传里谁是最心怀仁慈侠义心肠的人,那么答案非鲁智深莫属。
凶恶的面孔下,是一副菩萨般的心肠,鲁智深为人慷慨大方,嫉恶如仇,豪爽直率,是一位真正值得敬重得好汉。
他本是延安经略府的一个提辖,因撞见镇关西强取豪夺金翠莲后,心生愤慨救了金翠莲父女两,又找镇关西算账,结果不慎打死镇关西,只得潜逃。
后来为了避难去了五台山做和尚,人称花和尚鲁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