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见倪溪久久不说话,以为自己刚才的言行让倪溪生气了,连忙道:“夫人,刚才是我无状,夫人休怪。”
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倪溪,生怕倪溪不理他转身就走了。
倪溪对上那双暗含期待的眼睛,不禁莞尔。
高二就和她的弟弟一般,她又怎会因为一句小小的话语就生气呢?
倪溪冷着脸,佯装生气的问道:“你在林府也待过些时日,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这么小气的人吗?”
高玉最怕倪溪露出这样的神色,连她轻微一个蹙眉,都会在心里忐忑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惹夫人生气了。
俊俏的脸上带着慌乱,他急忙解释道:“夫人怎么会小气呢,当初是夫人给我衣穿,给我食饱腹,若没有夫人,高二早就冻死在外面了。在我眼里,就是天上的明月,落落大方端庄大气……”
“够了够了,”倪溪好笑的打断高二,若是再不阻止恐怕高二夸她的话语都能装成一箩筐了。
不过,倪溪也能感受到高二说话时的这份真诚,他是真的在感激。
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不过,她又问道:“我且问你,你怎的这三年都不曾有半点消息给我们?”
看高二打扮的颇为富贵,实在不像是有什么难处的人。
高玉沉默了下,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倪溪说起。
他自从三年前到了二叔高俅的太尉府后,高俅对他关心照顾备至,他本想找人带话与倪溪的。谁知高俅听高玉说了后却当即变脸,死活不让高玉去。
笑话,他堂堂的太尉,万人之上,若是被人知道了侄子还在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府里做过下人,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或许原来的高俅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混迹了五年如今身居高位,见识种种人情冷暖后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高俅。
原本高太尉是想找个理由惩治林冲,高玉苦苦哀求,他也被自己的二叔吓到了,若是高俅真的这么做,他岂不是成了那恩将仇报之人吗?
到那时,夫人肯定会恨死他了,后悔救了他了。
高太尉实在爱惜这个侄儿,最后,这件事由高玉发誓不再接触林府众人结束。
对外,高俅宣称高玉是他收的干儿子,没有人知道高玉的原来身份,只知道高玉是高太尉的心头肉,也纷纷巴结起高玉来,称呼他为“高衙内”。
这三年,高玉牢记当初的誓言,没有与林府众人有过丝毫的联络,同时,他也在不断的充实着自己,他始终谨记,这一切都是二叔带给他的。
没读过书不识字,没关系,一声令下去就会有知识渊博的夫子来教导。身体瘦弱,各种大补的珍贵药材源源不断。
还有武艺,在林府的时候,他见过林冲练武,手中所使的棍棒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从那时,高玉的心里就埋下了要习武的愿望。
如今在太尉府里这些都可以实现,最好的武师日日在身边。
与林冲相比,他是自卑的。
忍着三年,就是在等待之后更好的自己与夫人见面。哪怕明知与林冲相比甚远,有时候高玉心里也会想,自己这样应该能让夫人多看他一眼吧……
而今,他终于等到了机会,可以自信的站在了倪溪的面前。
此时此刻,倪溪的问话,高玉无法回答,只好含糊其辞的说道:“我当初被一个做官的亲戚带走了,当时我年幼,他府中又管制甚严,因此不好与夫人你们相见,不过现在可以了。”
他现在已经长进了许多,可以独当一面,很多事高俅都交与他处理,不再是那个别人看来挂着“高衙内”名头,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的执垮子弟了。
“原来如此。”
倪溪看高玉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猜他可能是另有隐情不便与她说出来,她又何必追根问底呢。
她又与高玉两人说了一些话,叙了叙旧,锦儿也加入进来三人一起重温了下当时府中的趣事后,倪溪才惊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遭了,林冲还在岳庙里等着她呢!
她与锦儿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倪溪忙拉着锦儿站起身来,带着歉意道:“官人还在等我们,我与锦儿得先走了。”
高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和嫉妒,很快又笑容满面起来,“既然如此,夫人你们快些回去吧,下次高二再来拜见娘子。”
今日能够重见高二,对于倪溪来说已经是个意外之喜了,这个孩子当初那么苦,如今有好日子过,她也感到欣慰,所以一时说话竟忘了时辰。
刚才他说带走他的那个亲戚管制甚严,想必是不喜他与外人过多接触。
临走前倪溪又不放心的再三叮嘱道:“你我以后有缘再相见,你也快些回去,莫要被你那亲戚恼了。”
“夫人放心。”
高玉的眼神一喜,夫人果然还是关心他的。
不顾倪溪的反对,他执意相送两人到五岳楼的楼下,倪溪与锦儿离去。
看着那个窈窕动人的背影,他的眼里满满都是痴迷。
马上,他与她就会再见的。
第53章 林冲娘子(11)
倪溪与锦儿回到岳庙的时候, 却半天找不见林冲的身影,门外马车还在,一问庙祝才知,林冲又去隔壁菜园找鲁智深去了。
对于林冲如此痴迷武艺, 倪溪有些无奈, 不过她也了解林冲的性子,更多的还是敬佩。
夜里, 因着白天岳庙求子的缘故,林冲一心想要个孩子,耕耘的格外卖力。
等到云雨歇毕后,倪溪躺在林冲结实的胸膛上, 在这温馨的气氛里, 两人慢慢的说起话来。
倪溪将白天在五岳楼里遇见高二的事情全部讲给了林冲听,林冲有些惊讶, 对于高二他依稀还是有点印象的。
“高二可有说他那位当官的亲戚是谁?”林冲问道。
“没有。”
倪溪回想了下, 笑道:“只说那亲戚对他管制甚严, 不过奴看他穿着打扮, 那位亲戚肯定也是个大官。”
林冲搂着倪溪,他低眼去看,自己的娘子说起高二时,表情格外的生动,面上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当初高二受了那么多苦, 现在好了, 终于苦尽甘来, 我这心也放下来了……”
看着倪溪这么关心高二,林冲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沉声道:“我记得高二今年也有十七八了吧?”
“好像是的……他刚来府中时说他十五岁奴都不敢相信,瘦小的跟十二三岁的孩子似得。”倪溪没有发现林冲的异样,感叹道。
十七八岁已经算是成年了,不是孩子了。
林冲不太喜欢自己的娘子如此关心一个外人,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多提。
然而那双大手却又开始默不作声的在倪溪身上游走,点火……
倪溪只觉得身上痒痒麻麻的,像是有无数个蚂蚁在啃噬着自己。
“官人……”她嗔道。
自己正在说话呢!
林冲的眼眸却深深看向她,倪溪在里面看到了某种渴望……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很快忘了之前的话题又投身于一场新的情潮当中……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
林冲每日当值下来后,都会去与鲁智深相约吃酒,到了夜里再回来,倪溪又不爱出门,每日便待在家中。
这日,轮到林冲休沐,难得的没有去找鲁智深,而是呆在了家里。倪溪见林冲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不禁有些惊讶:“官人今日怎的不出去?”
“不出去了。”
林冲上前坐到倪溪身边,温和的说道:“这几年来,我平日不理家务,全苦了娘子你了,今日,便想着陪陪你。”
“说什么苦不苦的。”倪溪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一边抬头回道。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
林冲看着倪溪沉静温婉的面庞,低低笑了下。
看着她绣了一半的牡丹花,细细端详了会儿,赞叹道:“娘子这手艺越发精湛了。”
“不过是随便绣的罢了。”她没事便是绣绣花做做针线,也没别的什么好做的。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
谁知过了会儿,突然听得有人敲在门口叫道:“林教头在家吗?”
林冲出去看,只见一个面白无须,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前等候。
正是林冲的好友陆虞侯陆谦。
“陆兄怎么来了?”林冲惊讶。
陆谦笑着说道:“小弟有些时日未曾见过兄长了,因此特地来探望兄长。”
林冲想起以往,他与陆虞侯隔几日便要聚上一番,然而自己这段时日新认识了鲁智深,两人成日一起喝酒讨教棒法,竟然忘了陆虞侯。
他不禁有些惭愧,忙说道:“先进来坐会儿。”
两人一起进了厅堂,倪溪早就从里屋听到了声响走了出来。陆虞侯这两年也来过家里几次,她见过。
虽然不喜欢陆虞侯这个人,但是不得不说,陆虞侯这个人实在会做人,见人先笑上几分,言谈举止有礼,让人生不起厌恶来。
林冲这两年与陆虞侯关系不错,倪溪不好阻挡,便随他去了,不过内心还是始终心存戒备的。
两人见过礼后,倪溪又吩咐锦儿去备茶过来,然后便到里屋去了。
从里屋可以听见厅堂林冲与陆虞侯两人的说话声音,讨论的都是一些公事之类的,倪溪听了几句便专心做针线活没有在意了。
过了会儿,林冲走进来说道:“娘子,陆虞侯让我去他家里吃酒。”
倪溪蹙眉道:“官人今日不是不出去吗?”
林冲的表情很无奈,解释道:“我与陆虞侯多日不见,他今日特来邀我过去喝酒,不好不去。”
倪溪心知林冲最念兄弟情义,没有再阻拦,嘱咐道:“官人切记早去早回。”
她送两人到门口,看着他们出门后又回到屋内继续手中的活。
林冲与陆虞侯走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听到又有人大门口敲门。
以为林冲有事又返回了,倪溪与锦儿一起打开门看时,却是一个她意料之外的人。
“夫人,”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只见高玉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长衫,面如白玉,手里拿着一把折纸扇子,颇有一种翩翩贵公子的潇洒气度。
刚才敲门的正是上次五岳楼里见过的那个随从,手里还提着许多礼品。
“你如何来了?”倪溪差点是以为自己眼花。
看到倪溪,高玉的眼睛亮了亮:“夫人往日对我有大恩,高二感激不尽,因此便来登门拜谢夫人。”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个随从,“富安,还不快把我为夫人准备的礼品奉上。”
原来那个随从叫做富安,倪溪不知道为什么,看感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看着富安双手递上的那些大包小包的礼品,倪溪斥道:“你这是做甚,我当日救你莫非就是贪图你这些礼品不成?”
高玉面带微笑,柔声道:“夫人自然不是这样的人,这些只是我的一些微薄心意,与夫人当年的恩情相比不足挂齿,还望夫人收下,我才能心安。”
倪溪又推辞了几句,但每句话都能被高二挡了回来,最后实在说不过,只好让锦儿收下了。
客到门前怎能不进门。见高玉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倪溪只好迎着他进了府内,富安则留在门口马车等待。
高玉也是个不生疏的,与三年前得他相比,开朗了许多,一进府内,就笑着和王叔锦儿两人寒暄起来。三人言笑晏晏,倪溪在旁边看着也不禁想起当初大家同处一府的时候,嘴角微笑。
高玉与他们说了一会儿,才随着倪溪到厅堂里去,锦儿站在一边伺候,毕竟高玉怎么说也是个男子,与她共处一室不太好。
“怎么不见林教头?”高玉站着看了看四周,问道。
倪溪便如实答了,“官人去他朋友家吃酒去了,刚去不久。”
听闻她的话,高玉勾了勾唇,嘴里却遗憾道:“可惜我不能亲自感谢林教头了。”
倪溪正侧过身为高玉沏茶,没有看到高玉的神情,随口接道:“你这孩子有心了,官人那边我必定会转告的。”
她沏好了茶,却不见高玉回话,去看时只看到高玉站在那儿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坐下吧。”倪溪忙唤道。
高玉好似才回过神来,这才坐下了,他伸出手来去端那盏茶,也不知怎么的,手一抖,茶汤全部倾倒在了地上。
幸好,那茶汤没有倒在高玉的衣裳上,不然伤了人就不好了,倪溪连忙让锦儿去收拾。
“夫人,我不是有意的……”高玉有些无措。
此刻的他,就像个孩子,带着几分委屈。
倪溪只当是意外,不在意的说道:“不过是一盏茶,这有什么。”
她又吩咐道:“锦儿,你去再沏一壶茶来。”茶水已经用完了,得去厨灶烧水才行,不过高玉也不算外人,倪溪一时之间没有顾及太多。
锦儿领命去了。
此刻,厅堂里就剩下了倪溪与高玉两人。
“夫人与林教头近日可好?”高玉突然开口。
“挺好的。”倪溪温声答道,她与林冲成亲三年,虽然老夫少妻,可夫妻恩爱,并没有什么矛盾,确实挺好的。
高玉的眼神暗了暗,感叹道:“夫人与教头夫妻恩爱,也不知多少人羡慕。”
倪溪看到他就是满脸的羡慕之情,不禁笑道:“莫要羡慕,你也到年纪了,该是时候找一个贤惠美貌的小娘子成亲了。”
高玉却摇头道:“我已经有心仪的小娘子了。”
听他这么说,倪溪好奇起来,“那小娘子如何?可是这东京城内的?”
只听高玉带着笑意答道:“她是这东京城内的,长得十分的美貌,又贤惠,对人又好,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