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的小娘子?”倪溪惊叹,忙说道:“那你还不快些去把她娶回家中,可别被人抢了去。”
“已经被人抢了去了……”高玉的声音极低极低。
“你说什么?”倪溪没有听清楚。
高玉饱含深意的看了倪溪一眼,“她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
原来高玉喜欢上了一个有夫之妇,这种事是万万做不得的,就像原著中高衙内,强抢□□,害的林冲夫妻悲剧。
想到自己刚才还劝高玉去追求那小娘子,倪溪连忙改口劝道:“这世上小娘子众多,她既然已经成亲,只能说明你们有缘无分,不可强求,还是忘了她吧……”
“夫人,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不想听到倪溪说的这些,高玉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他沉声说道:“我心仪的那个人,就是你!”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倪溪完全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然而再去看时,正对上高玉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她的幻觉,是真的。
“你……为何……”倪溪艰难的开口。她一直把高玉当做弟弟,从来没又想过高玉会对她产生这种想法,甚至觉得匪夷所思。
高玉神情恍惚了下,“我当初在家爹娘对我一直打骂,后来爹娘养活不起便抛弃了我,那个冬天,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掉……”
“直到遇见了夫人你,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说起倪溪,高玉的表情柔和下来,“是夫人你,让我活了过来,让我明白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意着我,温暖着我。”
“从那时候起,夫人就在我的心里了,三年来一直刻骨铭心。”
多少个午夜梦回,梦见倪溪对他笑语嫣然,然后梦醒,心底冰凉一片。
他知道不可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争取一下。
只为了,那份舍不得的温暖。
倪溪听了他说的这番话,内心酸楚,高玉当初的凄惨模样,她是见过的,如果不是她救了高玉,高玉真的会死在那个冬天。
这样看来,高玉对她产生感情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
倪溪轻声道:“你没有发现吗?你对我的只是感恩之情,只是因为我当初对你好,并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
高玉脸色一变,固执道:“夫人休想糊弄我,莫非以为我是三岁稚子,连情感都分辨不出来?”
“这三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夫人你,每每想到你与林教头在一起夫妻恩爱我的心都痛苦万分,这难道还仅仅是感恩之情吗?”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痴狂,让倪溪心惊不已。
然而,不管高玉对她是何种感情,她都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只能说,高玉对她的情感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她定了定心神,道:“我与官人已成亲三载,感情深厚。今日我会忘了你说的这番话,还把你当作弟弟看待,你也休了这份心思,莫要再说了。”
高玉只觉得内心痛苦万分,他知道会被拒绝,也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真的心神俱裂。
他沉默得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倪溪看着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忍,柔声劝道:“你和我注定不可能的,不若早些放弃,以后会找到你真正心仪的小娘子的。”
高玉却是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倪溪,那种阴沉的眼神让倪溪头皮发麻。
他嘴角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夫人,我应该没有告诉你一件事。”
直觉告诉倪溪,高玉接下来要说的定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下一刻她就被高玉所说的话带进了深渊。
“夫人应该不知道吧,林教头是我二叔的下属,想要取他的性命,简直是轻而易举。”
高玉的声音,仿佛是毒蛇吐蕊般在倪溪耳边嘶嘶的回响。
“若是林教头不在了,想必夫人你就可以是我的了……”
倪溪的心哆嗦了下,颤声问道:“你二叔是谁?”
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名字,然而她不愿去相信。
高玉看向她,微笑着说出了答案:“殿帅府太尉高俅!”
果然……
果然……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的,原著中并没有说高衙内叫什么名字,高衙内就是与林娘子在五岳楼相见,而高玉在五岳楼里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合,同样姓高,还有富安,那个随从与原著中高衙内身边随从的名字一模一样。
她以为她躲过了高衙内就会相安无事,谁知道高衙内就是高玉,是她三年前救起得那个垂死男孩。
她还对高玉那么好,这不是自己坑自己吗?
若是早知道,早知道……
她还是会救,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她的良心做不到。
只是,她却不会再对他关怀备至,让他产生这不该有的心思。
当日之因,今日之果,命运的齿轮不曾放过任何人。
“你这是在恩将仇报!你还有没有良心!”倪溪愤声控诉。
他后退了几步,不愿相信高玉居然变成了这样的人。
可怕,阴沉。
与以往的纯朴,善良判若两人。
高玉却深深的看着她,深情的说道:“只要能得到夫人你,良心又有什么用呢?”
他刚说完,却见倪溪看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以及鄙夷。
“人若没有良心,何谈为人?”
倪溪已经不想在看到高玉了,这个人已经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分明是豺狼虎豹,狼子野心。
可笑她竟然现在才知道。
倪溪没有去看高玉,撇过脸去冷声道:“高衙内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这庙小,怎敢让高衙内屈尊。只望你还有点良心,不要来打扰我与官人的生活。”
“至于高二,”倪溪的语气有些复杂,“我就当他三年前走后就没有回来过。”
“夫人……”
高玉被倪溪那仿佛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刺痛,苦涩道:“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得到你。
倪溪恍若未闻,已经径直进了里屋。
独留高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厅堂……
第54章 林冲娘子(12)
高玉走后, 倪溪在房内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高玉居然就是高衙内,那个在原著中欺男霸女,强抢人妻得高衙内。
锦儿沏好茶后, 到了厅堂, 已经空无一人了,不见高玉与倪溪得身影。
“奇怪, ”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往里屋去看,见倪溪静静的一个人坐在那里,便问道:“娘子, 高二呢?”
“他走了。”倪溪轻声答道。
锦儿有些失望, “他还没吃茶呢!”
听到这句话,倪溪转过头去看锦儿, 见她眉眼间有些沮丧, 她记得先前见到高玉时, 锦儿分明是欣喜开心的。她好像看出点什么了。
倪溪想了想, 还是委婉的说道:“我今日才知高二是高太尉的侄子,他的身份太高,以后我们还是忘记高二这个人吧。”
锦儿表情震惊,说到底她对高二也是少女怀春罢了,知道倪溪是不可能骗她的, 锦儿低下头去喏喏说道:“我知道了。”
倪溪叹了口气, 也很无奈。
晚上, 林冲回来了,倪溪将高玉来府中拜谢的事情告诉了他,不过对于两人所说的那番话,全部隐瞒了下来。
对于高玉居然是高太尉的侄子一事,林冲十分惊讶,连连感叹命运无常。
不过总归来说还是喜悦的,在高太尉手下做事,时刻得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现在知道自己的娘子对高太尉的侄子有恩,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了。
对此,倪溪只能苦笑,她如何能说高玉带给林府可能不是荣耀,反而是灾祸呢?
而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倪溪不禁对林冲有了深深的愧疚。
她发誓,无论如何,她也会保住林冲,不让他受到任何牵连的!
再说高玉,当日回去后便闷闷不乐,他满脑子都是临走前倪溪那冰冷的眼神,让他心如刀割。
他想去找倪溪,可是他知道,倪溪不会再见他,去了也是枉然。
然而不去找倪溪,他又开始想念,想着倪溪此刻是不是在和林冲恩恩爱爱,一这样想,内心的嫉妒就像野草般疯狂的滋长,侵蚀着他,吞噬着他……
若是不对倪溪说那番话该有多好,她还是会对他温暖的笑,关心他,为他担忧。
也比这样做不相干的陌生人来的好。
高玉想着想着,只会更加的痛苦,更加的煎熬……
不到半个月,他整个人都憔悴得不成人样,精神乏力,魂思不属,面颊瘦削的只剩下皮不见肉,唯独那双眼亮的惊人。
高太尉自然也发现了,他急忙去请御医来为高玉瞧病,然而御医看过后一个个摇头说高玉这是心病,郁结于心,药石无法痊愈。
高俅听了,立刻去唤了富安来。
“你可知玉儿为何会变成这样?”高太尉问道。
“衙内这病害的是相思病,与林冲他家娘子有关。”
富安恭敬的把高玉与倪溪之间的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在这太尉府,高俅的威严没有人敢冒犯。
虽然那日高玉去林冲府上他没有一起跟着进去,但是见自家衙内出来时悲痛欲绝的神情,他也明白了几分,对高太尉说的话虽然不是十分的真实,却也对了七八分。
高俅听了寻思道:“若是那未曾婚配的小娘子,我怎么说也得给他娶进来,可林冲娘子是个成了亲的人,我如何帮他呢。”
他虽然位高权重,然而想要强抢良人家的妻子,也是不行的,说出去必定被那些政敌弹劾。
然而又想到自家侄子已经憔悴成这样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如今已经病倒在床了,若是自己再不帮他,恐怕耽误了玉儿的性命。
哪怕林冲平日兢兢业业,让他也有几分爱才之心,可与玉儿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该如何帮高玉倒是个问题。
高太尉问富安,富安也想不出法子来,两人在书房里愁眉不展。
突然,富安灵机一动:“太尉您门下有个知心腹的陆虞侯陆谦,为人多有计谋,恰好他与林冲最为要好,您可将他唤来看看有没有办法。”
高俅眉头一皱,“你也说了,那陆谦是林冲的好友,如何会帮我们害了林冲。”
富安献媚的笑道:“太尉有所不知,那陆虞侯是个趋炎附势之人,先前衙内去林冲府里找林冲娘子时,就是让陆谦把林冲先引走的。”
“原来如此,还不快去把那陆谦找来。”高俅吩咐道。
富安当即与高俅身边的心腹老都管去找了陆谦,把他叫到高俅面前。
陆谦早就在路上听了富安所说的事情,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对于他来说,只要能攀到太尉府这个高枝,兄弟情义又算得了什么。
见到高俅,陆谦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
高俅沉沉的看着他,若是以往,对于这种小角色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只是此刻,为了自家侄儿这病,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你可有什么办法。”高俅打断陆谦那些赞美之词,直截了当的问道。
“自然是有办法的,林冲这人,嗜武如命,小人在来的路上就已有一计,保证能除了林冲,让衙内抱得美人归。”
陆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说完后,他偷偷拿眼睛去瞧高俅,见高俅表情和颜悦色才放下心来。
“好计!”高俅忍不住赞赏道,“若是真的除了那林冲,我定当抬举你!”
陆谦听了,更喜了,又连连说出些好话来……
对于高俅那边想要设计害自己,林冲是丝毫不知情的,他依然如往日一般闲下来时便与鲁智深吃酒,好生快活。
倒是倪溪,因为怕自己连累了林冲,每日林冲出门,他都会再三叮嘱让林冲小心行事,生怕林冲着了高玉的道。
高玉会如何害林冲,倪溪不知道。
她只记得在原著中,林冲之所以被高俅陷害成功,就是他买了一把刀被高俅传召至白虎节堂看刀,以林冲持刀欲杀害高俅的罪名定了罪,发配沧州。
不管如何,小心为上。因此,倪溪也特地嘱咐了林冲一番。
“奴近日做了个梦,梦见官人喜得一宝刀,然而那宝刀却突然刺到了官人你的身上,吓的奴半夜惊醒。”倪溪找了个借口对林冲说。
习武之人哪有不爱宝刀的,林冲听了不以为意,安慰道:“梦里之事,岂能当真,夫人你想太多了。”
倪溪摇头,叮嘱道:“做梦也是一种征兆,总之官人你这些时日千万不要去买甚么宝刀,奴心里怕的紧。”
林冲见她确实面色苍白,为了让倪溪放心,便答应道:“我听娘子你的。”
倪溪这才放心下来。
没两日,林冲照例与鲁智深去吃酒,两人还没走到酒楼,同行到一处街坊口时,只见巷口立着一个汉子,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着一件旧战袍,手里拿着一把宝刀,旁边插了个草标,立在街上。
只听他自言自语说道:“没有识货的,可惜了我这把宝刀。”
林冲闻言去看,确实是一把宝刀。
旦见刀身成弧形,清光夺目,冷气侵人。如镜子般散发着森森的寒气,让人望之生畏。
如果是以往,林冲一定二话不说的就买了,只是想起前两天倪溪对他的嘱咐,林冲便忍了下来,没有走过去,而是自顾自的与鲁智深两人说话。
刚走没两步,就听那汉子又在背后说道:“可惜了我这削铁如泥的宝刀,遇不见它的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