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溪畔茶
时间:2018-05-27 10:30:41

  莹月目瞪口呆,明明有那么多张椅子,他为什么要躺她床上。
  她意识到不妙,不敢问他,假装坐得累了,四处转悠着拖延了一会时间,等回来一看,他姿势都没变过,躺得大大方方。
  莹月憋不住了,只有挨过去,试探地道:“——我要睡了。”
  方寒霄没抬头,只是把长腿缩了缩,那姿势看样子是让她进去。
  莹月傻眼,打那晚闹长虫之后,他晚上没有来过,她都习惯了那只是个意外,怎么今晚忽然会改了常呢。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呆站了好一会儿,找了个借口道:“你没洗就躺我床上。”
  石楠从帘子外伸进个脑袋来,笑眯眯地道:“奶奶,你用功的时候,大爷已经洗过了。你的水也备好了,快过来洗吧,再等该凉了。”
  莹月:“……”
  她意识到自己找的借口很蠢了,因为这等于默认方寒霄洗了就可以躺她床上,但她如果不认——她也没这权利呀。
  成了亲的夫妻,方寒霄要在这里太正常了。
  她一脑袋浆糊地去被石楠劝着去洗浴了,洗完被推回来,呆呆又戳床前,鼓不起勇气上去。
  她不排斥他,就是——想到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总之十分害羞,两只脚就迈不出去。
  方寒霄耐心地等了一会。
  他现在这里不是为了逗她,房已经“圆”过了,他白天明明会过来,晚上却从不留下,这还不如没圆过,太容易引人疑心了。
  方寒诚的婚事才叫他搅黄了,他不能留下这个破绽,所以才来,不是为圆房,是圆谎。
  他不曾有额外逼迫的表现——不敢,还是那句话,惹出火来他自己遭罪,莹月渐渐放松了下来,终于蹭着床尾上去了。
  就当他是玉簪或者石楠吧,一样的人,眼睛闭上差不多的。她心里安慰着自己,缩到床里面去。
  她瑟缩着,方寒霄也是很谨慎的,不去触碰她,他尝过欲望燎原是怎么个感觉了,不能保证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保有住秘密。
  其实也不是非得怎么样的。
  不被迷香撩动的情况下,静静感觉她在床铺内侧缩成一团,呼吸从起初的紧促到慢慢放缓,转深,是另外一种安宁的满足感。
  就是——
  方寒霄默默转过了脸去,屋里的灯已经被丫头熄灭了,他看不清楚莹月的面容,但从她呼吸频率的变化已经可以确定她睡着了。
  这也太快了吧。
  哦,对了,夫妻对她来说,就是躺在一张床上就算的,所以她的心理关就这么迈过去了——上床之前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才比较煎熬,真上来,就结束了。
  方寒霄无语地对着黑蒙蒙的帐子顶望了一会,他要是也能想得这么简单就好了。
  ——也不好。
  旁边有个稳定深眠的呼吸催眠效果比什么都好,他把自己又纠结了一会儿,居然也睡过去了。
  **
  隔天,岑永春正式邀请他去祝寿的帖子送过来了。
 
 
第63章 
  为了儿子的事,洪夫人的火气迟迟下不去,二房那边几乎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方伯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比洪夫人强一点的地方就是没怎么寻下人出气,但是焦躁得连家都不愿意呆了,天天早出晚归。
  他协管的选秀那摊子事已到了最后请皇帝过目的阶段,照理该清闲下来了,还总在外面,不知忙些什么。
  方寒霄为此想法跟替他牵马的小厮打听了一下,方伯爷倒没乱走,天天不是去礼部,就是去承恩公府,只在这两个地方打转。
  那他的目的就比较明确了:如方老伯爷警告他的,掺和这种事真的没多大用,再下勤力,事完了也就完了,不会因为这样得到什么功绩封官。
  方伯爷大概是此时才意识到了方老伯爷说得没错,好容易混到手的差事不到几个月就要没了,他不甘心又成个空头伯爷,抓住最后的机会往里下功夫。
  下得怎么样,方寒霄暂不知道,数日一晃而过,他该赴隆昌侯府贺寿去了。
  隆昌侯府的岑老侯爷与方老伯爷是一个辈分,做的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大寿,隆昌侯府为了冲淡先前被参的晦气,着意往大了办,把消息尽量广地散播了出去。
  八月十二正日子这一天,朱紫衣衫盈门,差不多层级的勋爵人家全到场了,有些关系远一点的,人不来礼也要到,礼单源源不绝地送进来,在堂前唱礼的先生念得嗓子都嘶哑了,换一个又接着念。
  打眼望去,一派鼎盛兴荣的气象。
  岑老侯爷这么大把年岁,人其实已经有点糊涂,来给他祝寿的这些人,他基本上没见几个,不过不妨碍人们喜气洋洋地来,因为所谓祝寿,祝的是岑老侯爷的寿不错,敬的实际上是隆昌侯的总兵官要职。
  隆昌侯现在任上回不来,岑老侯爷又老糊涂了,在前面担迎接宾客重任的,是现任世子岑永春。
  他今日直忙了个脚不沾地。
  因为太忙了,有些事情他就管不到那么周全,比如说,把徐尚宣的座位给安排错了。
  徐尚宣本来不想来,但惜月还耗在选秀里没回家,徐大老爷怕和徐大太太吵架,仍旧躲得不见影子,徐大太太拿丈夫没有办法,只好硬强着儿子去给女儿撑一撑场面。
  这样的好日子,徐家作为姻亲,只搞个礼到人不到是说不过去的。
  徐尚宣被唠叨不过,只好来了。
  他是岑永春的大舅子,这么近的关系,照理说错谁的也不该错他,可偏偏吧,岑永春不只他一个大舅子。
  望月是续弦,在她前面的原配也是有兄弟的,三个。
  岑老侯爷这回做寿,原配家的舅爷们十分捧场,全来了。
  事前没有说会来得这么齐全,人家三兄弟,也不能把人拆开了坐,引路的小厮措手不及,跑去问岑永春,岑永春忙得满头汗,不耐烦地道:“那就让他们一起坐得了!”
  小厮道:“舅爷们要一起坐,那一桌就有别人坐不下了——”
  “看那桌谁还没来,等来了就引到旁边去,还能缺席面不成,这点小事也要来问爷!”
  小厮听他口气不好,答应一声,忙跑了。
  像这样亲眷关系的通常会安排得靠近一些,位置也会好一点,舅爷们那桌被挤下来一个,这一个也是岑家亲戚,论关系虽不如舅爷们近,也不能随便慢待,小厮不敢再去讨岑永春的烦,自己费脑筋想着,好容易找个差不多的位置把他安插了,不过这么一来,那一桌又被挤下来一个,这么绕来绕去,两三轮过去把徐尚宣的位置占了。
  这有一点怪徐尚宣自己,他不情愿来,到得就晚,不过毕竟没有迟到,还是在开席前到了,他和隆昌侯府来往的这些人家本来不熟,送过礼单说完吉祥话,进厅匆匆坐下来时,也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他觉得坐他对面有个青年有一点眼熟,似乎难得是他认识的,还盯着人家多看了两眼。
  但想不起来是谁,只觉得他生得是真不错。
  不由又看了两眼。
  那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了,向他笑了笑,拱了拱手,但没说话。
  徐尚宣见他不语,觉得他们应该是不认识,他总盯人看也失礼,仓促地回了个笑,忙把目光移开来了。
  然后他东看西看,别桌都在寒暄着,他捎带着也听了一耳朵。
  听着听着,他觉出不对来了。
  原配家三舅爷那桌尤其热闹,三兄弟就是说不完的话了,与同桌的对谈也是很熟稔的样子,称呼都是这兄那弟叔伯侄儿的,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清,周围两桌言语中也很熟悉,而他们这里对比之下就显得冷清,不是说同桌谁和谁有矛盾,就是都不太熟,关系不近,说话间自然要客气生疏不少。
  徐尚宣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被慢待了。
  他按理应该是算到亲眷那里去的,排不上首席,次席总该有他,再不济,原配续弦两家人不好相见,那再旁边那桌总该轮着他吧?
  结果把他当一般客人挤到这里来了。
  徐尚宣原不是很在乎俗礼的人,望月这门亲事要是他喜欢的,那他作为亲眷不是不能体谅一点,坐哪都是坐,无所谓,但他先头印象就不好,还被来了这么一出,登时火就上来了。
  捋袖子就出去找岑永春算账。
  他回来也有一阵子了,岑永春还没有去见过他,虽然他只是大舅子,不算长辈,但两样叠加起来,要训一顿岑永春也是够理由的。
  花厅外有小厮,他抓住一个就问:“你们那世子爷呢?”
  今日来人太多了,小厮不认识他,茫然道:“还在外面迎客呢。”
  徐尚宣虎虎生风就往外走。
  这回再走出去几步,被一个人从后面拉住了。
  劲还挺大,他挣一下没挣掉,只好转头。一看,正是席上他觉得眼熟的那个青年。
  徐尚宣以为自己满脸恼怒被人看出来了,他是岑家亲眷来劝架的,扬着头道:“你少管闲事啊,跟你没关系。”
  青年收回手,摇摇头,虚空里给他划了个“方”字。
  这字笔画少,划在半空里徐尚宣也认出来了,但他生着气,一时没明白,只觉得这青年脸长得不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瞎比划什么,什么方,他还圆呢——?!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方寒霄很温和地和他笑了笑,又拱拱手。
  徐尚宣满腔的气瞬间全泄掉了,腰杆都不觉要矮一截。
  无它,心虚使然。
  他妹子干出那种事,他现在见到苦主,哪里硬气得起来呢——怪不得他还看人眼熟,五年前他们可不是见过。
  “原来是、是妹婿啊。”
  徐尚宣说话都打磕巴,心里很不孝地把徐大太太埋怨了一顿,真嫌人家,不如直接退婚,非把三妹妹又塞给他,别别扭扭地还要做这个亲戚,真是想得出来。
  他心里同时也讶异,因为没料到方寒霄会愿意踏足隆昌侯府,所以席上看他眼熟,偏偏没想起他来。
  方寒霄比他自然多了,闲庭信步般往外走了两步。
  徐尚宣下意识就跟上去了,他以为方寒霄有话——或者是有账要跟他算,碰到了更苦的苦主,他也不记得自己被慢待那点事了。
  但跟了一会他发现,方寒霄没话跟他说,也没具体方向,好像就是随便出来走一走。
  无论多么豪阔的宅院,前庭后院这个基本格局是不会变的,他们只在二门外的前庭这一片地方转悠,像是在屋里坐得闷了,出来透透气似的,沿途碰见的下人们都没有阻拦。
  只有转悠到一个地方的时候,门前有明确的守门小厮,站姿很笔挺,方寒霄遥遥看了一眼,没有靠近。
  那应该是隆昌侯的书房。
  这是他第二次来隆昌侯府,上一次来时是晚上,不好乱走,也看不清楚,这一次,他才大致确定了外院各处的布局。
  从他返京开始,他冷眼旁观望月高攀,与岑永春虚与委蛇,最终为的,就是在不引起隆昌侯警觉而进入隆昌侯府的这个机会——或者说,这些机会。
  因为他不能保证一次就能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隆昌侯的那样东西如果真的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藏在京中,一定十分隐蔽,对于自己的命门,那是怎么保护也不为过的。
  他返京真正的任务,就是找到这样东西,证死隆昌侯——不能翻身的那种,如之前徐二老爷那种小打小闹不够,那可能拉下隆昌侯,但无法一并将潞王打残,砍断他伸向储位的手。
  所以,他给徐二老爷出了主意,让他去找徐大老爷闹,通过谈判的方式解除了隆昌侯的危机。
  他当然不是潞王一伙的,当时这么做一则是不能让总兵官重回方伯爷手里,二则他并不怕隆昌侯倚漕运之肥继续资助潞王,金钱越是源源不断地流到潞王手里,他能找到的证据就越硬实,越能让潞藩远离储位。
  不过,他也不能让潞王在这过程里太得意了,在他找到证据之前就把储位捞到手里,该打压他的时候,还要压他一下。
  他因此动用了一条线上的于星诚。
  于星诚的倾向深藏于心,外人不知,但他作为朝廷官员,不管站不站队,都算是明面上的人,在博弈阶段,他可以提供的帮助有限,许多事,仍是方寒霄一人来。
  与于星诚不一样的是,方寒霄的哑废是他最好的障眼法,但同时,他要隐藏好自己,就要尽量少地借助他背后之人的力量,只利用自身所有能利用的东西。
  大约是走在隆昌侯府的土地上,方寒霄的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他看似随意走着,其实眼睛没空,脑子里也没闲着,将自己至今以来的所为都过了一遍。
  徐尚宣什么也不知道,傻呵呵地被他溜了一圈,开始不敢说话,渐渐憋不住,终于主动想搭个腔:“那个,妹夫啊。”
  方寒霄回过神,转脸看他。
  他趁势跟着徐尚宣出来,是觉着跟他一起隐蔽性更强,他要一个人在这转悠,碰上眼尖的说不准能看出他在窥视,两个人一道,就好像出来聊事一样,一般识趣的下人也不会靠过来。
  徐尚宣顿了片刻,想找个合适的说辞,失败了没找着,索性一拍巴掌,直接道:“你是不是看岑家那小子不痛快?别跟这撒闷气了,走,你看我去骂他一顿,揍他两巴掌也行,他要还手,我们就跑,这劳什子寿酒不吃也罢!”
  他自以为是明了了方寒霄转圈的意思——不管他为什么来的,他在这里心情肯定不好,所以不愿意坐屋里看人家的富贵热闹,宁可出来瞎转清静清静了。
  方寒霄:……
  徐尚宣是真打算这么干的,他性子莽,不怕得罪岑永春害妹妹吃苦头,反正妹妹原来日子也不好过,揍岑永春一顿,下下他勋贵子弟的骄气,他对妹妹也许倒能客气些。
  方寒霄摇头,他自己是习武之人,看得出来徐尚宣脚步沉重,下盘虚浮,所有的本领恐怕就只有一膀子力气,这样张口要在人家的地盘上去揍人,他真是服了。
  徐尚宣殷勤地邀请他:“你不用动手,你看我来就行。”
  方寒霄后退,再摇头,见徐尚宣居然还要来拉他,转头想寻个木棍枝条之类的告诉他不必这么干,这一张望,无意间便瞥见隆昌侯那书房附近多了个人在走动。
  这本来不奇怪,今日府里来客众多,别人要是闷了,出来走走也很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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