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溪畔茶
时间:2018-05-27 10:30:41

  “方爷,你听说了没有?我俩,要做亲家了!”薛嘉言坐到椅子里,一拍大腿,告诉他。
  方寒霄:……
  他渐渐面无表情。
  然后目光游移,不自觉地在左右梭巡,想寻个什么趁手的物件,砸到不靠谱的友人脑袋上去。
  就为这破事,把他从被窝里叫了出来?!
  薛嘉言对自身的危险毫无所觉,兀自满脸震惊地向他道:“方爷,你是不是没听懂什么意思?你听我跟你解释,你就知道了,你也得吓一跳——我那大堂姐,就是我大伯父家的,跟你那个堂弟,也就是你二叔家的,定亲了!”
  这关系叫他形容的反而复杂了,其实也就是几个字:在他们外出公干的这段时间里,薛珍儿跟方寒诚正式定下来了。
  方寒霄对此很漠然。
  他早知道有这一天,无非早晚而已。
  但薛嘉言不知道,他昨日到家时才听母亲陈二夫人说了,刚听见堂姐有了再嫁的人家,他还挺好奇,心说他堂姐想开了,等一听人家,喷了一地茶水。
  “我们府上还好,大堂姐总是嫁过一回,虽说方寒诚那小子酸得十分讨厌,但单论门第,是很匹配得过去的,大堂姐结这门亲事,算划得来。可你二叔真是——他真是能下狠心啊!”
  不是他要贬低自家堂姐,此时风气就这样,寡妇再醮,与初婚出阁就是要差了不少。因此他不得不佩服方伯爷,这都干得出来。
  方寒霄连个点头都懒得给他。
  薛嘉言对此有自己的解读:“方爷,你是吓着了?还是心情不好?唉,怨不得你,我都头疼我大伯父暗地里那一出,这可好,你二叔又掺和进来了。真是,他们到底想搏多大富贵才足够啊。”
  他抱怨。
  方寒霄不想说话。
  跟哑巴聊天有个好处,他不回应的时候,别人一般也不会有多大期待,会自动给出他说不了话的解释,薛嘉言就继续说自己的:“我娘说了,他们这亲事定了以后,昏礼的日子赶得还挺急,年前就预备完礼。算算日子,最多不会超出一个月,我大堂姐就得进你们府门了——天哪!”
  他哀叹一声,哐当往椅中一仰,“我就出去一趟,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方爷,你说闹这么乱,咱俩以后可怎么叙?”
  方寒霄终于瞥了他一眼,拿起笔写:你伯父嫁女,有你多大事。该怎么叙,怎么叙。
  薛嘉言愣了一愣:“是没有我什么事,我备份礼也就得了。不过你可是——嗯,”他对于方寒霄至今连个惊讶的眼神都没有还是有点不满意的,觉得他也太沉得住气了,因此不怀好意地挤着眼,打趣他,“我堂姐那个心思,你知道的。她过了门,小嫂子要是多想了,方爷,你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啦。”
  方寒霄闻得这一句,只是一嗤,他有什么不好过,他一头撞来,坏了他的好事还差不多——
  不过,方寒霄想到此处,忽然又皱了皱眉。
  他忘了,屋里还睡得香甜的那个小东西,好像,醋劲是一等一的。
 
 
第85章 
  年底的京城变得分外忙碌热闹起来。
  应巡抚蒋知府案中案是一桩,延平郡王到京是另一桩。
  郡王们还是有些顾忌,除了宫里之外,不好擅自往文武大臣家中去刷存在感,但彼此互相拜访就没有妨碍了,延平郡王到京第一日,早于他进京的潞王家的宝丰和怀庆两位郡王就双双上门去了。
  从排行年纪论,延平郡王最长,潞王家两位郡王都需唤他一声哥哥。
  也是为了等这位倒霉遇刺的哥哥,宝丰怀庆虽然往皇帝跟前打过好几圈照面了,但婚事还没有办,要拖着等延平郡王先娶。
  宝丰怀庆二郡王对这个倒是不着急,上京一大任务就是娶亲,娶了,说不定就得回封地去了,不娶,满可以多赖一阵子,能赖到年后去,更好。
  延平郡王人到了京,也没有立刻提起来亲事,他得先把身上的案子结了。
  虽则他是受害者,但此事不了,背着个案子成亲,总觉得好像有点晦气。
  他就到皇帝跟前哭。
  这当然是很值得哭的,三郡王赴京,就他差点把命丢了,凭什么,多冤哪?
  他站在于星诚那一头,不认同是盐枭的人行刺他,这无法解释那个阉人的存在,就算他是个天阉,那些盐枭凶徒在知道他的身份以后,都已经吓得连夜逃跑了,又何必再潜伏回来放火呢?如果他们行事当真严密到这个份上,那一开始就不会发现不了他的官家身份,只把他当成普通肥羊想宰一把。
  不过出乎朝中众人意料的是,他否认掉盐枭后,没有掉头去咬韩王一口。
  他的两位郡王堂弟为此心中疑惑,联袂又到他门上坐了坐,想探听个口风——这么现成的证据不咬韩王,该不会在后面等着,想乘他们不备咬他们潞王系一口吧?
  延平郡王否认了这一点,然后在堂弟们的再三追问下,似乎不得已般说出了实情:若咬韩王,于星诚将上奏章,三王一起连坐遭殃。
  延平郡王倒不怕堂弟们说出去,在这一点上,他们串在同一根绳上。他不敢说,宝丰怀庆也不会敢说,万一说了,那也不要紧,起码于星诚将无法再独善其身,得到皇帝跟前好好解释去了。
  是的——延平郡王也不傻,于星诚找他说过那番话后,过去几天,他慢慢回过了一点味来。
  于星诚这个看上去铁面无私万事秉公的纯臣,难道居然是倾向于韩王的?
  他没有证据,从表面上看,也完全看不出来于星诚能和韩王有什么瓜葛。
  于星诚的姻亲徐家如今在皇帝的摆布下,形成了一张局面很复杂的网,但这张网无论是往潞王伸,还是铺向他们蜀王系,和韩王都应该没有干系才对。
  延平郡王对能选到徐家二姑娘为妃,是很满意的,这满意里相当一部分程度就是冲着于星诚而去,于星诚官职不算很高,但他谏臣兼纯臣的身份很宝贵,这样的人在皇帝面前说一句话,顶别人十句,虽然他从来不多说——正为他不多说,一旦开口,更有分量。
  延平郡王很想借着这个拐弯亲把于星诚拉到自家的船上,他为此一直很配合于星诚的查案,为的就是铺出这条路去,在于星诚眼里留个好印象,为了不显得太猴急,他在扬州的时候,甚至都按兵不动,未曾轻易伸手。
  但,如果他这只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于星诚的脚已经站了队,事情就不太妙了。
  于星诚可以不站他,但是至少,也不能站到别人那里去。
  延平郡王想尽快弄清楚这一点。
  他性喜低调,自己不想出这个头,所以有意无意地把信泄露给了堂弟们,鼓动着堂弟们去。
  宝丰怀庆二郡王对费尽工夫“探听”来的这个信息很关注。
  先不为别的,万一于星诚真抽冷子上了这么道奏章,为个阉人把诸王府都翻查一遍,起码他们得做好准备啊。
  一边紧急命人送信回去河南给潞王,一边开始想法打听于星诚。
  藩王直接接触朝臣尤其还是文臣太招人眼了,两人不敢犯这个忌讳,想来想去,最终拐弯抹角地,把脑筋动到了方寒霄身上。
  这不奇怪,扬州之行方寒霄一直随同于星诚左右,他和这件事本扯得上关系,再来,他是岑永春的连襟,两郡王也能找到渠道接触他。
  于是就由岑永春出面,宴请方寒霄,要请不能平白请,为了放松方寒霄的警惕,岑永春还找了个借口——望月怀孕了,他高兴,找连襟喝两杯。
  为了显得更自然,望月同时也向莹月发出了邀请,说大着肚子,寒冬腊月的,哪也去不了,在家太闷了,让莹月这个妹妹陪她去说说话。
  莹月收到了帖子,不想去。
  说什么话呀?她们根本没有多少感情,方寒霄出外那几天,她们还在徐家打起来了呢,她手都被挠破了。
  现在又要装姐妹情深,何必呢。
  方寒霄听了,眉头高高地挑起来,拿她的手看。
  莹月知道他不信,声音低了两度,说了老实话:“——我没有打,是大姐姐和三姐姐,我拉架来着,没拉好。”
  方寒霄忍不住笑了,就知道她没这份本事。
  他又点点头,她不去便不去吧,他此时还没想到岑永春请他背后有什么深意,岑永春一贯喜欢拿抢了他的未婚妻一事在他面前显摆,现在望月有孕,他又勾起这段心事来也不奇怪。
  因此他懒得勉强莹月,他不觉得莹月去不去有什么妨碍。
  不过又过一刻,莹月磨磨蹭蹭地又来找他了:“——我还是去吧。”
  她觉得自己出尔反尔,为此有点脸红。
  方寒霄疑问地望向她。
  “请了我们两个的,你都去了,我不去,嗯——”莹月顿了一会儿,没找着合适说辞,索性就又说了一遍,“我还是去吧。”
  如今看着是一切时过境迁的模样,可请他的毕竟不是一般人,她不知道岑永春在他心底到底还扎得多深,也张不开口来问,怕有戳他痛处之嫌。总之是觉得,他既然要去,那她陪他一起去比较好。
  方寒霄看出来她的心思,想解释,然而内情太多,现在确实不是透露的时机,他只能写一句:别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
  莹月有口无心地点头:“嗯嗯。”
  她懂,他要面子,她不会拆穿他的。
  方寒霄让闹得无奈,她一下乖起来,这体贴劲儿又挥霍得太富余了。
  他不想被她脑补出一个与所谓前情敌耿耿于怀的形象来,他要治她也还是有招,眼睛一垂,目光就往下移,停到她小肚子上。
  他目光顿住不动,莹月就被他看得忐忑起来了——什么意思呀?
  肚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自己低头也看了看,她才吃过午饭不多久,有点怕她是吃多了,肚子凸出来一点被他发现了。她跟宜芳讲过的,衣裳不要做得太合身,万一她胖了点,就不好穿了。
  宜芳倒是听了她的,但是只给她胸前那段放宽了点,腰肢照样掐得细细的,玉簪石楠还都赞同,认为这样好看,她拧不过丫头们,这些小节她也不很费心,也就半推半就地依了。
  现在她不知怎地,却又担心起来。
  方寒霄终于把目光收回去了,但是他的手伸过来,照准她肚子摸了摸。
  在莹月困惑的闪躲中,他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写:我从前问你,你说没有这么快,那现在过去这么久了,你是不是该有了?
  “有什么——”莹月忽然回想起来,脸一红。
  “我,我不知道。”她果然被带歪了,因为她想起了望月,望月请她去,是因为怀孕了。
  她比她成亲早,其实该先一步的。
  她脸红得还挺像回事。
  方寒霄憋着一腔笑,写:宝宝怀在你肚子里,有没有,你怎么会不知道?
  莹月对这个问题倒是可以回答出来,并且她被追问得有点恼羞,嗔道:“你为什么总问我,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
  方寒霄笔一顿,留下一个墨点——这是什么逻辑?
  他写: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宝宝是你放的啊。”莹月甚是理直气壮地向他道,“你自己做的事,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方寒霄:……
  他一面被这个逻辑惊呆,一面居然无法反驳。
  他满腔的难以言喻,抖着手指写:我怎么放?谁告诉你这个话?
  说她懂,她明显是不懂,不然根本不会和他聊下来,说她不懂,想一想,她分明又没有说错。
  “那问你呀,是你放的。”莹月忽闪着眼睛跟他讲,而且说完以后,她忽然露出来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不会?所以我一直没有?”
  方寒霄:……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痛,他现在是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
  “你怎么了?”他表情变得太明显,莹月小心翼翼地,“我没有笑你,也没有怪你,丫头告诉我的,说你放了,我就有了。你不会没关系的,我不急。你——你要是着急,去学一学?你这么厉害,肯定一学就会了。”
  方寒霄:……
  他真是谢谢她哦,还夸他。
 
 
第86章 
  莹月这么能给自己找理由,方寒霄也是服气,不过,倒是省了他的功夫,若是她哪天知道了着急,以为总是没有是自己的问题,愁眉苦脸起来,他还要费心安抚,倒是个头疼事。
  就让她以为是他的问题吧——毕竟,方寒霄甚为勉强地想,其实也没错。
  转到出门这一日,雪尚未完全化尽,但天气是好天气,日头一早就出来了,照在屋檐角的残雪上,闪着晶莹光芒。
  到了隆昌侯府才知道,岑永春把两人的大舅子徐尚宣也给请来了。
  徐尚宣本不想来,挨不过徐大太太连催带求,没奈何,他只好来了。
  不但他来,他妻子于氏也是一同来的,望月头回有孕,于氏作为娘家嫂子过来看看,嘱咐些话,是该当的。
  于氏常年在娘家过活,她的生活状态,是许多妇人梦寐以求的典范。
  但这好日子不是全然没有代价,徐尚宣在学业上的进步始终缓慢,正为他不大开窍,徐大太太无计可施,才只好把长子两口子请托给了于星诚管教,徐尚宣在岳父的训导下,于两年前终于考出来了个秀才,但举试这关他迈不过去,已经连跪两次了,最近一次,正是三四个月前。
  好在他的年纪还不算大,如今已经年底,就是翻到明年去,也不过二十五岁,还能再战几科。
  徐尚宣考不上去,于氏作为宪官之女,如今也只好称一声秀才娘子,她这身份在隆昌侯府里来往的人家里算不得什么,故此岑夫人知道她上门,也没见,只推托一声忙,就让把她领到媳妇那里去了。
  莹月也是差不多的待遇,莹月无所谓,她还不想见岑夫人呢,于氏一般没什么兴趣见,但交际应酬这回事,不是以兴趣论,礼数摆在这里,岑夫人对长媳家中来人避而不见,连个安也不让去请,这就是怠慢。
  于氏就有些不悦。
  望月不知道,见到她来,还先笑问了一句:“大嫂,你来得倒早,可先去见过我们太太了?该先见一下,我叫人领你去吧——本该我亲自领着,不过我月份轻,又才落了雪,太太担心我,怕我出去或是不甚滑跤,或是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所以这阵子只叫我呆在屋子里,连日常的请安都叫我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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