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以后——溪畔茶
时间:2018-05-27 10:30:41

  确实是账本,好像是厨房用的,记着菜蔬炭火之类,看上去不甚起眼,也似乎没什么意思。
  但方寒诚心中立时激动起来,忙问小厮:“哪来的?”
  小厮直着眼,迷糊着:“不知道,先前好像没有,难道是那些人掉下来的——?”
  打得昏头转向,谁还能分辨清楚,不过他们先前走到这段的时候,应该是没有,地上明晃晃一本册子,三个人呢,不会都没看见。
  “就是他们掉下来的!”方寒诚笃定了,还残余着一点酒意的大脑迟钝地燃烧起来,把他烧得红头涨脸——那个蟊贼可是说了,他才从隆昌侯府里偷过东西!
  这账册肯定不会属于那些人里的任何一个,看那些混混的模样,识不识字都两说,何况专门搞个账册记账,再者这册子上的用度,也不是平民百姓家用得起的。
  方寒诚感觉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楚了起来:蟊贼费劲巴脑偷进隆昌侯府一回,不会把厨房记账的破册子当什么值钱物事也偷出来,这账册,一定有鬼!
  感觉到方寒霄向他伸手,似乎也生了好奇之心,想要过去看看,他马上把账册攥得死紧,怕他抢,直接揣进了怀里,护着警惕地道:“大哥,今晚谢谢你,天色晚了,我的人也受了伤,我们回家去了。”
  忙忙地错身过他就走。
  两个小厮爬起来,跟方寒霄行了个礼,一瘸一拐地跟上去。
  方寒霄眼看他们走远,抑住了胸腔中的一点笑意,转身向灯市走去。
  莹月早已心急如焚了,身边带着方慧,她不敢轻举妄动,垫着脚尖张望到这时,忙迎上去:“没事吧?”
  她离得有一些距离,只看得出打得很激烈,分不出内中乾坤。
  方寒霄原没在意,只是摇了摇头。
  莹月刚要放下心来,方慧人矮,她的高度,却是一眼见到了方寒霄衣袖里滴下的血滴,尖叫了一声:“啊!”
  方寒霄低头一看,大汉那一刀划在他右手臂上,刺破了棉衣,他有数,刺得不深,血迹晕染在里面,他走到这里时,方渗了两滴出来。
  但等莹月颤抖着手捧起他的手臂,捋开衣袖看伤口的时候,就有点可怕了。
  冬衣厚实,血迹流不出来,都晕在里面,周围那一片纯白的中衣已经都被染成了鲜红色,刺痛人的眼目。
  啪嗒。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他手臂上。
 
 
第103章 
  方寒霄带着一大一小两个泪人儿回家。
  小的眼泪汪汪又很生气,一路都在说话:“二堂哥太坏了,大哥帮他受了伤,他都不管,自己就跑了,哼——嗝!”
  大的安静些,一路被他牵着,回到府里才忙起来,张罗着给他要水清洗找药包扎。
  随行有方老伯爷派去护卫莹月和方慧的小厮,因此虽不想惊动,方老伯爷到底也知道了,匆匆赶过来看,发现不是什么要紧的伤处,才松了口气,回去找了药膏送来。
  方老伯爷这个年纪身体,禁不起熬夜,看着方寒霄包扎好了,再嘱咐了他两句话,叫他留神些,按时上药,这几日伤口不要碰水后,就走了。
  方慧也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了,屋里安静下来,莹月找了个橱柜角落,慢慢把药膏等物放进去放好。
  玉簪轻声道:“大爷的衣裳沾了血,再穿着不舒服,脱下来,明儿拿去洗一洗罢。”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莹月。
  莹月脚步顿了下,走回来。
  对方寒霄来说,这么道伤口实在是微不足道,他习武之人,常年摔摔打打,磕碰着的时候多了,这种情况下脱衣裳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为事。
  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低头去扯腰带。
  五年在外生涯,养成了他自身琐事都自己来的习惯,现在受着伤也不例外。
  他的本意没想过要倚伤去让莹月做什么——这么点小口子,实在也拿不出手呀。不过当他低着头,看见莹月纤细玉白的手指迟疑地伸过来的时候,还是一下灵敏起来,马上把自己的手放下了。
  莹月还没替他做过这个活计,不知他的腰带怎样扣的,有点生涩,好一会才解开了。
  腰带扯下后,他配合地举起胳膊,又转了半个圈,方便莹月替他把外衣脱下。
  玉簪抱着暂且放到外面去。
  里面还有中衣,中衣挨着伤口,血迹最多,不可能穿着睡觉,非脱不可。
  莹月过来的时候没多想,只觉得举手之劳,帮他一下,这时候有点傻了,望着他的衣带,伸不出手去。
  方寒霄:……
  他就假装不知道,站着干等。
  莹月没耗过他,本来是帮忙的,帮一半撂手不干,把他晾这里算怎么回事。只好伸了手。
  方寒霄是丝毫也不怯于在她面前展露一下身体的,可惜他宽阔的肩膀,坚实有力的胸膛和腹肌莹月都没有多看第二眼,回避不过时也不过潦草一眼掠过,旋即就跟受惊了一样匆匆躲开。
  石楠这时候领着丫头们抬了热水进来。
  莹月想起了方老伯爷才嘱咐的让方寒霄不要碰水的那句话,见石楠放下水就要走,不及多想,忙把她叫住:“你伺候一下他洗浴。”
  石楠眨眨眼,笑道:“奶奶,我忙着呢,玉簪姐也忙,大爷衣裳坏了,我们要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补起来,划破的口子不大,丢了怪可惜的。”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就走了。主子们冷战了这些时候,好容易因这个意外看见曙光了,她又不傻,才不夹在里面裹乱。
  这是莹月跟她们主仆界限不森严的锅了,好是真好,可是偶尔,丫头们要小小违逆她一下的时候,也很有这个胆子。
  莹月没法追上去把她拽回来,只好傻眼站着,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好。
  站了一会,她听见背后有水声,悄悄转头。
  是方寒霄自己浸湿了布巾在拧。
  她心一跳,冲过去凶他:“你干嘛?!”
  方寒霄摊开手掌给她看了看,示意他的伤口在手臂上,没接触到水。
  但莹月皱了眉——才流了那么多血,袖子都浸得血淋淋的,又使劲,才包好的伤口不是又要裂开了?
  她闷闷地把布巾从他手里拽过来:“——我来。”
  把布巾拧干了递回给他。
  方寒霄愣了愣,心中划过一丝失望,他以为她要替他擦身来着——不过他现在不是很敢惹她,恐怕才哄回来的一点成果又没了,就老实地接过来,自己胡乱擦了一通。
  腊月里滴水成冰,不方便的时候不日日洗浴,擦一下也很清爽了。
  莹月替他拧了七八遍布巾,中途基本没抬过头,等他好了,红着耳根出去叫人来倒水。
  然后她借机走到暖阁去,胡乱也洗了一下,睡在这里的玉簪石楠替她拆了发髻,她披散着头发走回去——原来脚步很慢,但渐渐加快了点,因为她冷。
  方寒霄比她自在,已经躺到被窝里去了,半倚着床头,眉目舒展,目光柔和地看过来。
  莹月脚步便又慢下来,磨磨蹭蹭地,这一刻她分辨不出来自己的心思,空茫茫的,又好像什么滋味都有点。
  她觉得自己糊涂了,刚才就便赖在暖阁也罢了,玉簪石楠顶多劝她,不能硬把她撵过来,可是她没想起来——
  她终于走到了床边。
  方寒霄把腿又往上屈了屈,给她留出上床的位置来。
  空间很大,她上去很容易,于是不觉就进到里侧躺好了。
  被子里暖呼呼的,她身子原还有点僵硬,让由头至脚的暖意一熨,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然后她才迟缓地发现,她跟方寒霄盖的是一床被子——也不是一床,只是原来她和方寒霄是分了两个被窝睡,现在两床被子被他叠起来放了,他们进的,实际就是同一个被窝了。
  床铺大,方寒霄躺的比较外面,她一时没有触碰到他,加上心神不宁,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现在发现了,她就要抗议,未及说话,方寒霄忽然掀被子下去了。
  他走到桌边,抬手一扇将烛火扇灭,然后在黑暗中走回来。
  坐到床边,他又把帐子放下,然后他再伸脚进被窝的时候,发现不对了——莹月悉悉索索地把上面一床被子拉走了,正裹着要睡到旁边去。
  她还怪有良心的,把底下暖和的一床留给了他。
  方寒霄哭笑不得,手一伸把她的被子抢回来,展开被子重新把她裹住。
  莹月把盖住半张脸的被子掀下来,努力淡淡地道:“你有伤,我不想碰着你。”
  方寒霄低低附到她耳边去:“你随便碰,我不怕。”
  ……
  这叫什么话。
  莹月耳根热热的,不知是被他的吐息染的,还是自己心里一股热意蒸腾了上来。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翻了个身,背对他。
  方寒霄是再没有顾忌,他该泄的底都泄完了,也不很要脸,挤着也往里面凑,挨到她小声哄道:“不要生气了。”
  莹月不理他,又往床内侧躲了躲。
  方寒霄就跟着挤进去,莹月快被他挤得贴到靠墙的床帷上,终于不堪其扰,撵他:“你出去,外面那么大地方。”
  方寒霄很听话——不过是伸手抱住她一起。
  莹月被迫回到了床铺当中,要挣扎,想到他的伤又不敢动,有点恼:“你闹什么,还睡不睡觉了——唔。”
  她的唇瓣被堵住,开启的齿关直接被侵入,舌尖碰着舌尖,在他的进攻下,很快整个纠缠到一起。
  窗外月光皎洁,银辉洒落书案,三重帐幄垂下,她什么也看不见,黑暗之中,只能无措承受他热烈又隐忍的侵袭。
  没多久,她尝到了一点血腥味——不知道哪来的,她没咬他,这么狂风暴雨般的亲吻中,她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就是单纯亲得太凶了。
  莹月为这个想法红了脸,她迷糊里意识到,她从前觉得方寒霄那些能闹的花招,对他来说也许也只是闹着玩,关于欲望,他始终有很深的一部分在压抑,能与她看见的那些,已经堪称是君子了。
  起码从前,她从没听见他像现在这样,在间隙里发出低微的喘息,她形容不上来那是怎样的一种动静,好像极力忍耐,又好像十分满足,又还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意味,危险又诱惑地,让她心跳如鼓点,从头红到了脚。
  被窝里变得十分热。这热意来自他,也来自她。
  她有点受不住,甚至想掀开被子出去凉快一下。
  方寒霄以为她气着了想跑,他好一阵子没碰着她,这一下也是狂放了些,忙勉强自己往后让了让,低哄她:“好了,我不动了。”
  莹月没说话。
  她心跳还没平复,缓不过神来。
  方寒霄见她不动,忍耐不住,心猿意马地,又过来抱住她亲了几口。
  脸颊,眼睛,鼻子,解馋似的。
  渐渐忍不住往下——
  莹月瞬间惊跳起来,整个人蜷成了一只虾。
  煮熟的虾。
  方寒霄没再勉强碰她,他仰面朝天,抬手捂住了眼睛,脸在黑暗中静静地也红了。
  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抓回点理智,轻轻推她,道:“我不会再骗你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乘着她心软心疼他,把没说开的那些话都说开,这是他本来的打算,结果上了床,也不知道怎么就闹成了这样,他现在再提,只好算个亡羊补牢,借势也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莹月背对他蜷着,一动不动。
  方寒霄又推她,她还是不动。
  他反应过来——这是在跟他表示“睡着”了?
  ……
  那就睡吧,没把他踢下床,就是个进步了么。
  慢慢来。
 
 
第104章 
  一早,方寒霄起来去找方伯爷。
  方伯爷还睡着——他不是赖床,是一夜没睡,在书房里忙到快天明才到小间里去抽空小睡了一会。
  方寒霄不顾小厮的阻拦,咚咚敲门硬是把他吵醒了。
  方伯爷两眼青黑地起来,有点气恼:“霄哥儿,你做什么?”
  方寒霄从他身侧挤进去,到书案前找了纸笔,挥笔写两个字给他看:账册。
  方伯爷眼神闪了闪,先道:“——哦,对了,看二叔这糊涂,都忘了谢你救了诚哥儿。”然后才道,“什么账册?你这一大早的,讨账册讨到我这里来了,我竟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方寒霄也不急,挥笔又写:二弟昨晚当宝拿走,出自隆昌侯府的那本。
  方伯爷脸色微变,强撑着道:“什么侯府不侯府的,你越发胡说了。”
  他心内是生出了一点疑虑——方寒霄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双方打斗进行中了,并没有人提过隆昌侯府的名号,他从何知道?
  方寒霄勾唇一笑:二弟走后,我追到那个蟊贼问了。
  方伯爷:“……”
  方寒霄有没有又追人,他真不知道,昨晚方寒诚把账册交给他时,他再三确认过当时的每个细节,包括方寒诚得到账册后就马上先一步回来的事。
  但又一想,他的脸色慢慢平复下来:“霄哥儿,你不要唬弄长辈,昨晚你还带着侄媳妇和慧姐儿,怎么会去冒险追贼,那贼可还找了另外销赃的一伙人,你就不怕牵连内眷吗。”
  这么一想,他才生出的对方寒霄的淡淡怀疑又消弭了,没有谁下套搞鬼的时候会把一家人都拖带着,那变数太多了。方寒诚得到这本账册,应该就是个巧合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里面确实有变数,变数就是莹月和方慧的出现,方寒霄本来并未打算带着她们,脱不开身,才只好呈现了拖家带口的局面,阴错阳差,倒是省了他不少粉饰的功夫。
  方寒霄就只是又笑了一下,写:所以,账本真的有内情。
  方伯爷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睡,头脑有些昏沉,话没说圆——一本真没什么的破账本,他分析这么多做什么,方寒霄到底追没追,他本不能确定,这一分析,倒是把他自己不合常理的谨慎给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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