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听过之后,自然谴责李大娘当初的所作所为,但是他更为疑惑李大娘现在投案自首的缘故,还有她为何要送断指和断头到开封府。
“民妇不知,是有人威胁民妇这么做。但民妇并不知道豆腐有断指,更不知道我提的那个桶里竟然放的是人头。民妇只是听他的吩咐,拎着东西过来。他说民妇只要照做了,坦白当年的事情,他就会把民妇的儿子放出来。”李大娘哆嗦地说罢,就非常疯狂的给包拯磕头,恳请他一定要救救自己的儿子,她就只剩这么一个儿子。半个月前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绝不能有事。
“半个月前?”包拯询问经过到底为何,得知她前一个儿子是玩耍的时候失足落进了护城河,溺水而亡,觉得此事有些巧合,略蹊跷。
展昭再询问李大娘,她的丈夫带着一双女儿去了哪里。
“青山县唯一的一家客栈。威胁我的那个人说,等我坦白之后,他就会把我儿子送回那家客栈。”
“那人都是如何威胁你?又长什么样?”
“没看到脸,他戴着蒙黑纱的草帽。三天前我收摊之后,忽然把我拉住,跟我说我儿子在他手上,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不要声张。我本来是不信的,但他给我一天时间确认我儿子是否安全。我就让我的丈夫赶紧去书院查实,结果他告诉我,大儿子真的不在了,还有人看到他被一个戴草帽蒙黑纱的人带走了。
我回来的时候我正琢磨要不要报官,那人就我送来的我儿子的血衣裳。他说这一次只是划破手掌,如果我不听话的话,他会砍掉一个胳膊给我。他让我做一锅豆腐,我照做了,之后他就让我在外等候,吩咐我把他切好的一盆豆腐送给春来,然后又让我拎着桶过来。”
李大娘声泪俱下地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毕,几乎已经哭干了眼。
包拯立刻命人去青山县的客栈搜查,但凡有嫌疑人等,一律缉拿归案,并将李大娘的丈夫及儿女全部都带回。
展昭心中暗叹这事又被赵寒烟猜准了。
“死者你可认识?”赵寒烟忽然出声,问李大娘。
李大娘摇头,回说:“刚刚没敢看,我听说是人头后就……吓傻了。”
包拯示意公孙策,便把已经装入盒中,梳好乱发的人头送到李大娘跟前辨认。
李大娘偏着脸,有点抗拒不想看,但她知道她非看不可,所以就轻轻地去瞥一眼,这一眼看完之后,她整个眼睛都瞪圆了,张大嘴惊声尖叫,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穿了每个人的脑袋。
“我、我……的儿啊!”
李大娘大喊,捧着死者的脸,哭成一滩烂泥,最终瘫在地上。
公孙策让人拿走人头,命人把李大娘扶了下去。
李大娘离开后,公堂里的气氛并没有半点缓和,众人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去讨论案子,反而都个个安静得可怖。
不管是谁,这位凶手的做法都相当的残忍。让李大娘提着自己儿子人头来自首,竟还给李大娘‘希望’让她以为坦白之后儿子就能保命。
凶手在利用母性反杀报复。李大娘当初犯了杀人案,凶手却没有去直接杀李大娘解恨,而是用折磨她儿子的方式让她遭受更生不如死的痛苦。
“蒙着黑纱的草帽。”展昭率先出声,打破了沉静。
是了,证人的证供里还有一个‘蒙黑纱的草帽’的描述。这对在场的人来说都再熟悉,这是上一个‘欧二春’的案子里,凶手犯案时最为特征的打扮。
“这个凶手该不会是‘欧三春’吧?”马汉道出所有人心中想到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包拯面色沉闷,让他大家还是照往常一样查案,“此事还没有证实之前,任何人都不要随便声张。”
众人皆齐声应下。
退堂后不久,赵虎就带了消息回来,并没有在李大娘的老家找到其丈夫和女儿的身影。
随后过了半个时辰,另一队去青山县的人马也回来了,向包拯回禀说他们也没有在青山县唯一的客栈内找到李大娘丈夫和女儿们的身影。
“会不会他们父母三人已经遇害?”赵虎问。
在场的人都沉默以对。
大家有这方面的怀疑,因没有找到尸体,也不好乱说。
从三思堂出来之后,展昭就和赵寒烟道:“你觉得有几成可能是‘欧三春’?”
“听起来就是。”赵寒烟缓缓吸口气,“但我很不解这个幕后黑手和开封府到底有什么瓜葛,以至于他每一天次唆使人干这种事之后,都要送点消息到开封府。”
展昭摇头,他更不懂了,在没有遇到这些之前,他都完全想象不到这种案子会发生。
这次定查到那个戴草帽蒙黑纱的男人,争取这一次就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赵寒烟闻言,眼色有些复杂地回看展昭,到嘴边的话,最终转变成一句:“辛苦展护卫了。”
展昭笑着对赵寒烟拱手,“而今因有案子要处置,段小王爷那边就劳烦赵小兄弟帮忙接待。”
展昭等赵寒烟应承后,就匆匆而去,便是日夜奔波,不眠不睡,他定要查清此案。
秀珠望着展昭离去的背影,凑了过来,有些瑟瑟发抖:“这案子怎么越来越吓人,公子,我觉得这开封府再呆下去会出事儿啊。”
“休乱言,我们回去。”赵寒烟说道。
“回去?那包着手指的豆腐还在厨房呢!”秀珠用双臂抱着自己,怕怕的。
赵寒烟好笑瞪她一眼,让她不想去就别去,然后自己转身去了。秀珠赶紧跟上,紧贴着赵寒烟走,她怕什么都不要紧,郡主的事才是第一。
到了厨房后,赵寒烟见那盆豆腐还在,就打发春来去倒掉,再把木盆劈了烧柴。
春来早缓过劲儿来,应承之后痛快地就把事儿做了。然后他又带着自己的弟弟春去,一起把厨房擦洗了两遍。
这时候,段思廉派人过来召唤赵寒烟。
赵寒烟立刻去见了他。
“整日闷在在开封府好没趣儿,想出去走走。本来我是想找展护卫,但听说他为了查案已经离府了,便只能找你了。”段思廉解释道。
赵寒烟应承,表示他会代展昭接待段思廉,“小王爷想去哪里?”
“出了门我再告诉你。”
赵寒烟沉默在前领路,率先出了开封府。
“平康郡主府。”段思廉道。
赵寒烟愣了下,回头惊讶地看段思廉。
“别问我为什么,就是想去。”段思廉急忙补充道。
赵寒烟:“我说话有些直率,小王爷可莫要见怪。”
段思廉点头,示意赵寒烟说。
“我听说郡主在府中清修不见外客。”赵寒烟接着道,“而且就是不清修,以小王爷外男的身份,恐怕也是见不着她。”
“我知道见不着,我也没打算现在要见她,就是想在府外看一看。”段思廉提起平康郡主,表情有抑制不住的愉悦情绪,可以说是特别开心了。
要不是赵寒烟根本就不认识他,此时此刻还真以为段思廉和平康郡主处在热恋之中,以至于让段思廉变成了这副傻子样。
既然段思廉坚持,赵寒烟也不好多说什么,就真带着段思廉去了平康郡主府。
她故意绕点路,表示自己略有点记不清楚府邸具体在哪儿。段思廉倒也不介怀,到地方之后,他就在正门下了马,仰头望着平康郡主府的门面一会儿,骑着马又往平康郡主府的后门去。
赵寒烟心里一阵无语。但她倒是很好奇,段思廉怎么会盯上自己,所以这会儿她保持着一定要弄清楚的耐心。
到了后门,和正门那边一样,干干净净的,没什么人。因对外宣称清修,一定是闭门谢绝见客,故门外没有人守卫。
偏巧不巧这个时候有一个身影从距离后门不远的墙头上飘了下来。
这大白天的郡主府就遭了贼,赵寒烟正要喊人,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自己认识。
白玉堂从墙头上跳下来之后,回头发现有一群人在看自己,也没觉得什么,正要潇洒而去,却偶然瞥见那人群里有他熟悉的身影,他转身走了过来。
“巧啊,在这遇见了。”白玉堂对赵寒烟招了下手,好像担心她看不见自己似的,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第42章
赵寒烟看了眼那边的段思廉, 勾勾手指示意白玉堂和她去墙根儿底下说悄悄话。
白玉堂愣了下,到底乖乖地跟着去了。
“你怎会从郡主府出来?”赵寒烟眼色不善地审视白玉堂, 还特意看了看他的袖子 、腰间和胸口里是否藏了什么东西。郡主府的库房里可有很多她珍藏的宝贝,都是太后和皇帝赐给她的独一份儿, 而且赵寒烟都喜欢,所以她肯定要护住自己的宝藏。
白玉堂站得与赵寒烟很近,下巴再往前走一寸,就能撞到赵寒烟的额头了。对方身上淡淡沁人的茶香味儿很好闻, 从他的角度看赵寒烟, 正见她低眉顺眼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一副很探究的模样。
白玉堂盯着她白白的额头, 不知为何喉咙一热,张嘴的时候嗓子自然带点沙哑:“看什么呢?”
赵寒烟没回答, 还在看, 白玉堂退了一步。
再说段思廉刚刚看见有人从郡主府里翻墙出来,抬手就要示意属下要把人捉起来, 但才发现赵寒烟和这个人认识,便暂且示意手下不必动手, 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此时段思廉一刻不放松地盯着白玉堂,很防备和警惕。但是盯久了,段思廉有点不太愿意去看了。怎会有男人长成这个样子?老天爷怎么想的?该把他那张脸上的俊匀一下,多分点给那些丑的不能看的人,不然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段思廉扭过头去,强迫自己不必再看白玉堂。在大理, 他可是常受女子们争相追捧的美男子,但是这一到东京城还不足两天,他就见到了一个又一个比他好的人。好好的一颗明珠就这么被比得晦暗无光,他心情哪里会爽。思及此,段思廉又去扫了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感受到了段思廉那边投来不善的目光。轻笑一声,连正眼看都不看段思廉,只专注回答赵寒烟的再一次问话。
“我来办点事。”
“办什么事要翻墙,可是做了梁上君子?”赵寒烟咬字清楚地问白玉堂。
“别误会,我到哪儿都翻墙,去开封府不也这样么。怎么,几日没去你那,这么快就忘了我的喜好?”白玉堂半开玩笑地问。
“在主人家允许下翻墙和不允许下翻墙,可是两个意思。你现在可是盗贼了!”
白玉堂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成功转移话题,赵寒烟还这么揪着不放。想她是开封府的捕快,大概是怀着对付贼匪的正义之心,倒可理解。
“没拿东西。”白玉堂有点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解释这么一句个,平常不管是谁问,他必会不爽,而且坚决不会回答。
赵寒烟:“那你认识平康郡主?”
白玉堂干脆点头,用略带挑衅的口吻对她道:“不信你去问,反正郡主人就在府里。”
白玉堂是料定她以捕快身份无法见到郡主,才敢这么耍赖讲话。
虽明知对方在胡扯,但是此时此刻她总不能为了揭穿白玉堂,亮出她郡主的身份。而且就是亮出来了,以白玉堂的机敏,他肯定会更有理由说他还真认识郡主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白玉堂见赵寒烟一副吃憋的模样,把粉嫩的嘴儿嘟起来,很有趣,偏偏就又多嘴问一句赵寒烟,故意刺激她。
赵寒烟没说话,当下场合不合适,容后她之后好好算这笔账。
“大白天有这么多人亲眼看你从府里翻出来,你要怎么解释?”赵寒烟小声问白玉堂。
“随他们的便。”白玉堂最不受威胁,冷哼一声。
在旁等待多时的段思廉见俩人有交头接耳嘀咕半晌,耐心耗尽,走过来问:“赵小兄弟,你和这位认识?”
赵寒烟不太想承认地点了下头。
段思廉随即目光肃穆地打量白玉堂:“那请问这位仁兄为何要冒闯郡主府?”
白玉堂冷笑,正打算狠狠反驳段思廉‘再多嘴就吃他一刀’,赵寒烟却先于他出口。
“他是郡主府的侍卫。”赵寒烟道。
白玉堂愣了下,狭长的凤目飞速流转,看着赵寒烟。
“白侍卫,我劝过你多少次了,以后出入不要翻墙,别人会以为你是贼!”赵寒烟又非常严厉训斥的口吻对白玉堂道,最后一个‘贼’字咬的特别重。
白玉堂从没有见过赵寒烟这么凶的对自己说话,虽然他明白小厨子现在是为自己打掩护。其实根本不必如此,他又不在乎,但小厨子的好意难却,唯有心领。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白玉堂略用生硬的口气,压低音量回答。
段思廉不太信地问赵寒烟:“真的是侍卫不是贼?”
“段小王爷莫要开玩笑了,我身为捕快,怎会认识贼。小王爷莫非有所怀疑?”赵寒烟借用了白玉堂刚刚的那招,“那小王爷尽管可以敲门去和郡主府的人核实。”
段思廉本来是有怀疑的,但是赵寒烟这么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了,忙推辞说没有。
“不过瞧这位侍卫的衣着打扮可真是新鲜。”段思廉打量白玉堂那一身飘逸的白衣,略有些疑惑。
“小王爷可能有所不知,平康王夫妻双双去世后,郡主府内所有人都穿白衣。而今虽然出了孝期,但有一些是侍卫还是会保留穿白衣的习惯。”
赵寒烟觉得自己胡诌的本领已经因为白玉堂的关系,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白玉堂在旁听得直忍笑,连连点头应和赵寒烟的说法。
“原来如此,那这位仁兄,刚刚抱歉误会了。”段思廉对白玉堂拱了下手。
白玉堂挑眉扫了一眼段思廉,虽然心中甚是不喜他,但还是礼貌地回礼了。
“赵兄弟怎么会去跟大理小王爷走在一起?”白玉堂问。
赵寒烟就和白玉堂简单的讲了开封府负责迎接段思廉的情况,“今日小王爷想出来走走,我便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