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尾鱼
时间:2018-05-30 12:23:48

  那是易萧撒谎了?宗杭觉得有必要再求证一下:“那有没有被开除出去的?”
  易飒气笑了:“我说得这么清楚,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
  宗杭不吭声了,刚吃面时也一样,她说着说着就来了火,似乎很烦别人啰里啰唆追问。
  说了这么多,喉咙也干了,易飒从桌子上拿了瓶矿泉水喝,顺便扔了一瓶给宗杭:“那个老K既然送你上船,一定会再想办法和你联系……”
  说到这儿,看到宗杭拿胳膊夹住矿泉水瓶,一只手正费劲地拧盖儿。
  她一把把那瓶抽过来,自己那瓶刚开好还没来得及喝的递了过去:“拧不开不会叫人帮忙吗?自己在那瞎费什么劲!”
  又被教训了,宗杭讷讷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他仰头喝了一口,又去看矿泉水品牌。
  农夫山泉呢,是有点甜。
  易飒往下说:“她再找你的时候,你就跟她说,我想跟她见个面。”
  顿了顿又补充:“跟她说我是易家的水鬼,让她放心,就是见个面,聊两句,绝对不是要对付她。”
  又看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
  客舱标间配了两张不到一米的床,正好够睡。
  宗杭躺在靠外的那张床上。
  一切都跟做梦似的,他想捋一下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哪知道眼皮一阖,就睡过去了。
  被噪杂声吵醒的时候,觉得睡了还不到一分钟,但睁开眼时,外头已经蒙蒙亮了。
  易飒站在窗口,正侧着身子撩开窗帘往下看,知道他醒了,向他摆摆手,示意别过来:“他们找到丁碛了。”
  “丁碛”这名字,让宗杭脊背发紧。
  他忍不住问了句:“我打不过丁碛,是不是应该尽量躲着他?”
  易飒拉上窗帘:“我也打不过,他从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马步抖一抖丁长盛都会拿木尺子抽,二十多年的硬功夫,要是让你这么轻松就打过了,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惹他太过,除非自己占绝对优势:比如进了了如指掌的雷场区,比如昨晚那种绝无差池的偷袭,再比如……
  “也不用见了他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你有你的优势,记住了,丁碛是个绝户,水下活还不如水抖子,只要进了水里,或者哪怕是附近有水,你就等于有了靠山。”
  ***
  昨天晚上,她把丁碛给打晕了。
  船是人家的船,那么大活人,找不着地方关,陈秃的事,又还没什么真凭实据——但就这么让他晕在那,醒了就能走人,不是她风格,更何况,宗杭还断了三根手指。
  她让宗杭先把工服脱掉扔了。
  夏天的工服,上装里还能穿个T-shirt打底,裤子里总不能也穿一条,宗杭工裤一脱,就只剩腿了。
  她就是这个时候来了念头,把丁碛的裤子脱了让宗杭穿上,又把丁碛上衣也脱了,还拿了剔骨刀当剃头刀,把他头发剃得一道光一道杂,乱七八糟。
  最后捆严实了,嘴巴眼睛都塞住罩上,拖到厨房最里头储存食品的地方,拿个空的大菜筐罩住,左右挡土豆丝瓜西红柿,上头还压了筐茄子。
  走的时候,关灯、锁门,内外都清清爽爽,所以丁长盛他们找丁碛,厨房不是没去过,扫一眼,人不在,又没异样声响,也就走了。
  直到厨工要备船上人的早餐,开工捡菜的时候,才发现。
  易飒看了会,估摸着一行人应该已经上楼了,转头吩咐宗杭:“你先洗漱,我过去关心一下,打听消息……”
  说到这儿,瞥了一眼宗杭那条不合身的裤子:“顺便帮你搞身衣服。”
  ***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人出来看动静了,再往前走,有扇门前挤挤挨挨人头攒动,应该就是。
  到了门口,有人给她让路。
  屋里人也多,都是说话有点斤两的,易云巧也在,抬眼看到她,还冲她招手:“飒飒,来,过来。”
  她头上一左一右,滑稽般裹了两个塑料发卷,发型颇像哪吒。
  姜家唯一的女水鬼姜太月则拿拐杖顿着地,横眉怒对门口那些人:“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
  姜太月七十六岁,比丁海金只大不小,但身体好得没话说,说话也中气十足,又是三姓资历最老的水鬼,这一开腔,门口立刻冷清了不少。
  易飒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丁碛被人簇拥着上来,大概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只裹了条床单蔽体,头上光一处杂一处,极其狼狈,丁长盛坐在一边,脸阴得像是要滴下水来。
  易飒不加掩饰地盯着看,脸上还带幸灾乐祸,姜孝广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装模作样移开目光。
  她不能崩人设,她跟丁家这对父子向来不对路,丁碛出事,她就该这么一张看好戏的欠揍脸,要是一上来就殷殷关切,那才惹人怀疑呢。
  她凑到易云巧身边,拽了拽她衣角:“云巧姑姑,怎么了啊?”
  易云巧压低声音:“昨晚不是找不着他吗?早上在厨房发现了,绑得跟粽子似的,衣服被扒了,头也剃了……大家正商量着呢。”
  姜太月拐杖头又是一顿地,气得浑身都哆嗦了:“查!太嚣张了,先害了骏子,又这么戏弄丁家这……后生,我看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怎么回事这是?”
  易飒说:“姜婆婆,我看不是吧?”
  姜太月抬头看她,眼珠子被层层耷拉的眼皮镶成了三角:“怎么不是?”
  易飒说得认真:“都说小姜哥哥是被人害的,一个杀人凶手,已经杀了一个了,有必要对第二个这么留情吗?没错,丁碛是被戏弄得不轻,好歹命还在吧。”
  姜太月耳根子软,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也是,还是飒飒脑瓜子灵……”
  又转头看姜孝广:“孝广,骏子的事有进展吗?我看越来越复杂了,不行就报警吧,你们昨天折腾得鸡飞狗跳的,也没查出什么来。”
  姜孝广有点尴尬:“月姨,我们在明,对方在暗,想查清楚是需要时间的……”
  丁长盛咳嗽了两声,候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之后,吩咐丁碛:“大家都在,你说一下,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到关键的了。
  易飒敛住呼吸。
  丁碛沉默了一下:“袭击我的是个女人。”
  姜太月追问:“长什么样子?”
  丁碛摇头:“没看到,她从廊顶倒挂下来的,拳头打了我头两边……如果是男人的拳头,会大得多,力气也会更大。”
  不错,分析得在情在理,姜太月点头:“还有呢?”
  “没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实在来不及反应……”
  易飒一怔。
  丁碛没提宗杭,也没提厨房里的那场打斗,把一切淡化得像是普通遇袭。
  见问不出什么有头绪的,姜孝广打圆场:“行了,丁碛也够受罪的了,让他休息会吧,咱们也先回去,有什么事,吃早饭的时候再商量。”
  一行人,陆陆续续出来,只丁长盛没走,门刚关上,就听到他大声的斥骂:“废物!”
  姜太月吓得拐杖都打了个颤,回头看房门,说了句:“欧呦,骂这么凶。”
  易云巧紧走两步,扶住她胳膊:“能不骂嘛,平时尽吹什么从小练到大,拳脚功夫一个顶三,这趟丢这么大脸,还被剃了个阴阳头,我都觉得好笑……”
  ……
  易飒放慢步子,和落在最后的姜孝广走了并排:“姜叔叔,你还好吧?”
  姜孝广容色憔悴,眼神里也透着浊,只是苦笑:“我还好,就是不知道怎么跟姜骏妈妈交代。”
  “还没进展呢?”
  姜孝广摇头。
  易飒说:“我觉得姜婆婆说得没错,要么就报警吧,我们又不专业……让法医来查会更仔细,比如身体上有什么我们这种外行看不出来的伤害,再比如是不是被用了药,现在天气这么热,船上保存不了尸体,再拖两天,很多痕迹就拖没了……”
  姜孝广想说什么,手机响了。
  他一边往外掏一边点头:“这些我也都考虑到了,你放心吧,虽说三姓家事家办,但要是实在没办法,除了报警也没别的路走……”
  看来电显,是个姜家的水抖子,叫姜固,刚还看到他下楼去了。
  姜孝广接起来:“喂?”
  那头先是沉默,再然后,传来女人阴沉而又沙哑的嘿嘿笑声。
  姜孝广脸色一变:“谁?”
  易飒奇怪地看他,姜孝广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装着凝神倾听,脸色渐渐和缓:“是你啊,刚没反应过来,多大年纪的人了,还学年轻人玩这种……”
  说着看了眼易飒:“走吧。”
  他走得不疾不缓,打电话时的正常步速。
  那女人说:“姜孝广?”
  姜孝广嗯啊有声:“对,对,这事我知道。”
  那女人继续:“我在这湖上打渔,起早贪黑……”
  姜孝广觉得不对劲,但还是点头:“放心吧,这么点事,想解决很容易……”
  “昨天早上,大概凌晨不到五点的时候,我看到有人把姜骏的尸体沉进了湖里。”
  姜孝广脑子里一嗡。
  易飒停下脚步,指了指房门:“姜叔,我找玉蝶有点事……”
  姜孝广脑子发木,不太自然地朝她点头:“行,你们玩……”
  他快步越过易飒,走动时,大腿内侧的筋都似乎在一跳一跳,压低声音问她:“你是谁?”
  那女人还是那副缓缓的调子:“当然了,那个人不是你,我就是奇怪,既然姜骏早上就死了,你为什么要对别人撒谎,说中午还见过他呢?”
  姜孝广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上,避到靠墙一侧,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你谁?”
  电话挂断了。
  姜孝广握着手机僵立了会,忽然反应过来,急急往楼梯口走,下了一层,四下张望,掌心里攥着汗,又下一层。
  终于在甲板上看到那个人,叫了声“姜固”,快走了两步,蓦地觉得不妥,立时收步,瞬间塌肩耸背。
  姜固回头,看到是他,忙颠颠迎上来:“姜叔,有事啊?”
  姜孝广扬了下手机:“手机没电了,想借你的用一下。”
  姜固赶紧点头:“没问题。”
  边说边伸手往兜里掏,掏着掏着,忽然一脸莫名其妙,双手在上下衣兜附近乱拍:“哎,哎,我手机呢?”
  姜孝广说:“别慌里慌张的,好好回忆一下,上一次用手机是什么时候。”
  姜固挠了挠头:“早上起得早,叫了二子一起放艇,想下水游两圈来着,脱衣服的时候把手机搁边上的,后来二子忽然说起……”
  他心虚似地看了姜孝广一眼:“说起姜骏了。”
  “我们就寻思着水下刚死了人,有点晦气,就坐在艇上聊这事,聊着聊着,听到大船上吵吵,说是找到丁碛了……”
  “我就赶紧上来看热闹……”姜固一脸恍然,伸手拍了下脑门,“我靠,好像是没拿……也不对啊,收艇的时候,艇里没东西啊。”
  姜孝广没吭声,只是转头看向大湖。
  放艇时,艇跟大船之间,通常会有段距离。
  那个女人,不是打渔的,她是从水里,把手机拿走的。
  是家贼。
 
 
第46章 
  门叫不开,易飒手掌拍累了,握了拳头捶。
  里头终于传来咆哮似的声音:“神经病!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再然后,门自内猛然拉开,汹汹气势,像是里头要窜出头猛兽。
  易飒抬眼:“怎么着,我还不能来找你了?”
  眼前的年轻男人,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散乱,脑顶的那个小发揪歪得像压扁的汤圆。
  看清来人,丁玉蝶满脸暴躁的线条顷刻间改向重组,换成了贱兮兮的笑:“老婆,是你啊。”
  这是丁家最年轻的水鬼,算是跟她同届的,丁玉蝶。
  ***
  其实开始叫丁玉碟。
  玉碟,代表皇族族谱,足见其爹之脚踩黄土,心在云端。
  可惜这儿子,养着养着就有点不对味儿,往花蝴蝶的路数走了,也不是娘,但就是带满身阴柔气。
  上学时代起,就有人背后指戳他是同性恋。
  他也怀疑自己是,同龄的小伙伴们开始对女人感兴趣的时候,他非但心如止水,还有点嫌恶。
  授水鬼衔的时候,易飒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自恋又孤僻,几乎讨所有人的嫌。
  于是她刻意去亲近他,一直以来的经验表明: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收获其友谊,反而是那种中央空调般笑对八方的,你摸不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习惯成自然。
  丁玉蝶很快把她引为知己,一来自己确实没朋友,二来她是水鬼,做他知己也够档次。
  有一次他在QQ上,跟她倾诉少年烦恼。
  那时候,国民意识普遍还不开放,少年丁玉蝶思想也还不成熟,问她:“伊萨,如果我真是同性恋,你能不能跟我形婚啊?”
  易飒问:“形婚……要做什么?”
  丁玉蝶思考了一下:“就是婚礼的时候,你穿几套漂亮衣服,陪我走一圈,放心,份子钱都给你,有人要灌你酒,我挡。然后你就可以带着钱走了,想包养谁包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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