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晓得,你赶紧去,别耽误了事儿。”说着便跨步过去。瞧见王妃已经在位置上坐下了,拿了支不蘸墨的毛笔,两只手缓慢的转着,眼睛盯着其上繁琐的花纹出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李梓瑶心里确实有些复杂,若是没李子倬和长乐这件事在这儿堵心,唤起她深深的埋在心底,不愿去触碰和细思的东西,那这个孩子的到来她简直能高兴的上天。
以三哥、长乐和未谋面的三嫂为模型,她这几天想了很多,自己如果真处在那种尴尬的位置上,只会越来越没有底气。
她的孩子要在这种畸形的关系中降生,在她迷茫无措之时,恐怕并不是件好事。
李梓瑶有些担心,这是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个宝宝,没一点照顾她或他的经验,何况她自己都不是很适应这里的生活,怎么养的出适应这里的孩子,最关键的一点,齐灏那个家伙,过了年二十岁,心里又有人,会是个合格的爹吗?有点忧伤。
伴随着每一个孩子的降生,准妈妈们都会无措,尤其是她的无措,只能自己去面对。
齐灏会在孩子出生前回来吗?哪怕最后能在进产房前看到他一眼,她多少也会有点儿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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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此乃滑脉。”大夫跪下身来行礼,口中恭贺,“恭喜王妃,贺喜王妃,您这是有喜了。”
呵呵,原来真的是怀孕。
“孙大夫,这才一个半月,准吗?”这样问是极其失礼的,李梓瑶见那大夫瞬间拉下了脸,回道:“王妃若是信不过在下的医术,不妨请别的大夫来。”
这是个有风骨的,在齐灏面前也得脸,平日里齐灏若是哪里不适,皆由他和刘大夫照看,刘大夫此次随齐灏去了淮南,便将他留了下来。李梓瑶知是得罪了人,连忙笑道:“没有没有,是我的不对了。”说尽好话将人送了出去,再回来时,顿时沉了脸。
又一次提起笔,放下,喝了口热水,深吸口气,用手揉了揉脸,摆出个笑,再次拿起笔,写道:“与君离别数月,甚为思念,恨不得十里长亭望眼欲穿,万般无奈把君怨,弯言千语说不完 。”
便将此作为开头,用了卓文君的数字诗中的几句,看的自己都觉得恶寒,她将笔搁下,别过身来,以手拂胸,缓缓心中的那股恶心劲儿。末了想要提笔再写,遂通读一遍,又觉不妥。
她有点儿犹豫还要不要调戏齐灏了。
纠结一会儿把那张纸揉吧成一团扔掉,拿出来张纸重写:“府中一切还好,无需担心,你离开近一月半,想必已达淮南”
这次写的还算正常,读着没那么油腻,李梓瑶弯身将墨吹干,很好,除了字丑以外,其他没什么大毛病,字形都是对的,似乎语句也挺通顺。
她铺在桌面上连读三遍,面色平静,随即将其拿起,又揉吧成一团扔掉。
通情达理很好呀,可是,她是李梓瑶,她读着郁闷,这封信可以出自任何一个妇人手里,但不会出现在李梓瑶手里。
默默地弯下身将第一次扔掉的纸团捡起来展开,重新誊抄了一遍。脑中想象着齐灏看到这封信时的表情,她含着笑,越写越油腻。
末了一声“唉”,心想着:齐灏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一回来就能当现成的爹了。
将这封信封好,让墨竹递给信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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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梓瑶怀有身孕的事儿仿佛长了腿,很快便在京里传开了。
佟氏得到信儿马不停蹄的赶来,李梓瑶当时正在账房里拨算盘,听丫头传报卫国公夫人来了,当即停了手,要往外头走,佟氏便从门口迈进。
“娘亲,您怎么来了?”
佟氏看着着急,快步走到李梓瑶面前:“这么大事儿你也不与我说声,还是听到别人在议论我才知道的。”
李梓瑶一转眼想到是自己有孕的事儿。
佟氏又说:“你现在需要人照顾,留在端王府怎生是好,端王爷也不在,不行,你跟我回国公府去。”
李梓瑶听见外面有声响,抬头看去,是个软轿,看来佟氏是打定主意让她回去住了。
没跟她说就怕她这样,国公府里头还有两个孕妇,都是快临盆的,这会儿正是找奶娘接生婆的时候,况且母亲是国公府里的主母,平日里也事儿多,若小孙子孙女出生了,家里还要添置些旁的东西,摆客设宴的,不清净不说,她在娘家总没有在端王府里自在。
“娘亲无需担心,我在端王府也无事,有孙大夫在,下人们也精心伺候着,哪里会出事儿。大嫂二嫂还需你照看,我回去不合适,再说了,端王府里没个主子哪行?您要是担心我,留个能当事儿的婆子在就行了。”这便是拒绝了。
佟氏眉心打结儿,“那哪成,你是没怀过孩子不知道,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出,你两个嫂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担心的不行,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恐怕夜里都要睡不安稳了。”李梓瑶是个有身子的人,她不敢上前将她拉扯过来,只得出去将那些轿夫们安排好。根本不听李梓瑶的反驳。
李梓瑶没办法,和墨笙墨竹对视一眼,满脸无奈,那俩人只好安慰道:“夫人也是为您好。”
话音刚落又来了个大头,竟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长乐进来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皇后娘娘让她进宫。
李梓瑶没看长乐,她的目光落到随后进来的李子倬身上。他怎么也来了?
第37章 进宫
竹髻束发,着一身黑色劲装,手背与身后踏进门来,李梓瑶心底一声我艹,李子倬怎么也来了。
佟氏向公主见了礼,长乐连忙伸出双手去扶,嘴里有两分急切:“国公夫人不必多礼。”像是受不得的样子。
这还是长乐第一次对佟氏着意的样子,她心里有些不解,但是李梓瑶的事儿比较当紧,佟氏便没有在意这茬,开口解释道:“你三哥今日无事,我便让他同我一起来接你,想着你有些东西要一并带过去的。”又向公主微微颔首,“不曾想皇后娘娘的懿旨到了,”她顿了一声方才又说道:“这样也好,皇后娘娘仁德备至,你若到宫中,我也是放心的。”似乎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拍了拍李梓瑶的胳膊,合上嘴,不再出声。
比起去宫里,还不如去国公府呢。
佟氏虽没表现出来,但李梓瑶看的出她是有些低落的,只是长乐在这里不好说话罢了,便开口道:“墨笙,给公主奉茶,在这里好生伺候着,我回房收拾些东西,过会儿再来。”说着将长乐挽着她的那只胳膊放下,看着她扬起笑,说道:“我那边还有些东西要整理,你过去也帮不上忙,打宫里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现在这儿歇歇脚,等会儿我来找你,随你一起进宫。”
长乐从进门开始就没停过笑,这会儿与她说话也心不在焉的样子,李梓瑶心里微微叹气,看了眼李子倬,李子倬捕捉到她的眼神,说:“我同你一起去吧。”
这句话长乐倒是听到了,紧接着道:“我不累,母后特让我来接你,光偷懒怎么行,我与你一起。”
李梓瑶本想和佟氏说几句话宽慰她一下的,若长乐在岂不坏事,你家姑娘进宫备产你就这么不放心,岂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李梓瑶只好说道:“三哥不必去,那边都是些琐碎的物件,来几个丫鬟婆子就行,你也在这里等着,待有需要了,再让人来唤你。”若是三哥不去,长乐自然不会跟她们走了。
佟氏看了看李子倬,又看长乐,终觉不妥,尽管有些想交代的,可不是时候,只得作罢,“让你三哥陪你过去吧,我就不去了,留下来陪公主说说话。”见佟氏这样说,长乐没再坚持,脸有些泛红,稍低了头,在一旁的桃木椅上坐下。
“那行,我和三哥去了。”
李子倬倒是面色无异,待李梓瑶跨出门槛儿,跟在她后面出去,他步子大,三两步就到前面来了。
李梓瑶始终摸不透他有什么想法,“三哥,你天天在外头玩,可曾见过长乐头上的那支金钗,我瞧着别致,若有时间想买一支来自己戴 。”
李子倬未曾在意,随口道:“那些女子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
是吗?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还是他在隐瞒,可李子倬是个不屑撒谎的。
李子倬又开了口:“有件事想了很久,今日你既然要进宫,我便同你讲了。”
嗯?她三哥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怎么了?”李梓瑶问道。
“我还小的时候,依稀记得父亲处罚大哥,二哥一下子就冲上去拦着了。”他话到此处停了,站定。
李梓瑶点头,这很正常,兄弟情深,她理解。
李子倬继续道:“我做过端王爷的伴读,当时随他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有次端王犯了错,竟被皇后娘娘罚打板子,太子正好到,你猜怎么了?”
李梓瑶知道齐灏跟太子关系好,便不假思索道:“太子立刻冲上去,让皇后娘娘停了手。”
李子倬摇头,“当时他在暗处,看了许久,待端王爷撑不住了才冲上去,后几天都贴身不离的照顾。”
啊?李梓瑶喃喃道:“怎么会?”
“我一直没同端王爷说过,没什么证据,怕他怀疑我是故意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皇后娘娘既与端王不亲厚,她偏疼太子,哪怕是亲兄弟,太子也不见得会真心待端王爷,你入宫中,她们未必会对你尽心,凡事还是要多留意些,你又是双身子,照顾好自己,长乐是个单纯的,看起来也真心待你,若无事,便同她往来即可,不要招惹了旁人,待端王爷回府,我便同他一起去宫中接你。这期间若有什么事,就差人过来告诉我一声,知道了吗?”
他们不知道齐灏不是皇后亲生的,李梓瑶却知道,听他这话瞬间明白过来,只是没想到太子竟是这样的,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李子倬扯出丝笑,可看上去却多了愁苦之意,“你当时不若同端王爷一起去。”
阳光透过廊檐儿打下,洒在身上一股暖意。
“我去做什么,人家母后不是给安排了两个娇柔妩媚又柔情似水的美婢吗?他现在乐的有人照顾呢。”转眼又问:“好端端的,你怎么去礼部了?”
李子倬挑眉,“端王爷交代的。”想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我以为你会像大哥一样从武不从文,没想到你会进礼部,原来是他安排的。”李梓瑶笑道。
李子倬眉心打结,道:“礼部掌吉、佳、军、宾、凶五礼;管理学务、科举考试事;接待外宾;又负责筳飨饩牲牢之事,举足轻重又易接近圣上,周佐期就是从这个位置爬上去的,他还想往这儿安插自己的人,怎么能叫他得逞。”他看向檐角的雕的栩栩如生的异兽,轻叹口气,道:“当年我要跟着端王爷去了边关,没准现在也不会留在这个职上。”
十五岁上战场,将近四年归来,齐灏也曾是这个王朝的神话,那是李子倬还是他的伴读,本该跟着去的,但祖母亲去请命,最终还是将他留下了,或许自那以后,两人便不像幼时那般亲近了,说起来李子倬倒是遗憾。
“要不是回来娶亲,他可能还留在那儿呢。”李子倬感叹,可李梓瑶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哪里有些怪异,却抓不住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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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便入了宫,被安排在长乐住的玉笙楼,一来她与长乐熟识,其次此处比齐灏离宫前的住所离皇后娘娘处近上许多,她时常来看看也甚为方便 。
本以为入宫后要先去坤宁宫中拜见,谁知皇后娘娘已经在玉笙楼处等着了,李梓瑶心生诧异,没想到她会这么重视。
李梓瑶赶紧上前行礼,被皇后亲自托住手臂,听她笑意满盈道:“可把你盼过来,这么大的事儿看本宫到现在方才知道,所幸也是及时,赶紧把你接来照料,否则老四知道了还不得怪我这个母后不上心。”
这话说的,呵呵,听的李梓瑶只想干笑。
她虽是被皇后托起,免得行礼了,但是这会儿还得毕恭毕敬的扶上皇后的胳膊,将她送回位置上去,也没听皇后说不必。
果然应了李子倬说那句,她对齐灏不亲厚,对你也未必上心。摆着架子过来,无端让人生厌,可还是得供着敬着。
“都怪儿媳,想着月份还小,不定是误诊了,想等上些日子再看看,省得叫大家都白高兴一场,是儿媳不周到,让母后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