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北愣了下,想起自家无论炒菜还是包饺子都不少往里放油,更别提蓁蓁有时还要吃啥麻辣虾水煮鱼啥的,基本上都得用半盆的油,难打这玩意也很短缺吗?
明北夹了块土豆塞嘴里,有些不太理解地问周强:“你家供应油不够吃咋地?难道不自己种黄豆榨油吗?”
周强咬了口大饼子,含糊不清地说:“总共开了那么点地,种出的黄豆也不够干啥的,我妈做菜顶多就倒个黄豆粒大小的油滴子。”他又往嘴里划拉了一口菜,扭头问明北:“咋,你家油够吃啊?”
明北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从小被李老太教育的就是家里的事不许往外说,家底更不能往外露,因此他立马摇了摇头:“也不够吃,我还以为咱来这能吃的比家好呢。”
周强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做梦呢你。”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咱来这是干活的,又不是享福的。”
明北没有在吭声,看着有吃得快的人已经快吃完饭了,便也不再多话,闭着眼睛就着大饼子把菜都吃光了,端着缸子出去洗干净,回来坐在炕上发呆。
李孟伟并没有让这些知青多休息,他见大家都吃完饭了,便把所有知青集中起来。因为人太多,哪间屋子都装不下,男知青们只得都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女知青们一个挨着一个,李孟伟差不多退到了门口才站稳了脚跟。
“我来说说咱们青年点的规矩。”李孟伟打开了一个本子,大声念叨:“今天大家第一天到,厂子让大家适应适应暂时先不安排工作,从明天开始我们青年点实行工分制,工作不同工分也不同。像上山拖木头这样的工作,一天有八个工分合计两毛钱,像在家做饭这种六个半工分是七分钱,剩下的还有七个工分和七个半工分的,按照大家干活的数量记录。你们可以选择干什么样的活,但是以后吃饭,但是从明天起吃饭就要开始用饭票,饭票用你们赚的钱从我这里买。当然你们可以干赚的少工作或者不干在屋里躺着,但是到时候饿肚子也别怪我不给你饭吃。”
屋里鸦雀无声,知青们都沉默地垂下了头在打着自己的盘算,李孟伟看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本子翻了一页:“上个月,我们有一些知青提前来到青年点盖房子,经过厂里商量,统一按照一天八个工分来结算,一会我点了名字的都过来找我拿钱。今天做饭的按照六个半工分也给记上,从明天开始可以自己选择分工。”
等知青们都散了,明北从李孟伟手里领了六块两毛钱有些发懵,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家,一天到晚在呼啸的北风中背砖头,他觉得自己的干的活比他爹在粮库扛麻袋辛苦多了,怎么他爹一个月能拿四十多块钱,而到自己这才六块?
明北正觉得有些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睡在对面通炕的王泽海掏出一个本子,又从包里拿出一支漂亮的钢笔在记录着什么。
明北看着那支英雄牌钢笔眼圈有些发红,明东上班第一个月赚了五十二块钱,他给全家都买了东西,明西、明南、明北是三人是价值八块钱的英雄牌钢笔。明西的那支钢笔被他带去了部队,明南的依然在用,每天晚上都用它写日记,只有自己的……
自己辛辛苦苦扛了一个月砖头挣的钱居然买不到一支钢笔,而自己却拿着钢笔换了一个座位。明北的心里既后悔又懊恼,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巴掌,他现在才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不仅白瞎了明东的一片心意,也有些太不会过日子了,不怪家里人这么生气。明北垂头丧气地把自己挣来的钱放到贴身的口袋里装好,第一次觉得有些迷茫无措。
因为这六块钱的缘故,明北晚上碾转反侧了许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李孟伟就每个屋敲门叫大家起床。
早饭是一人一碗大碴子粥两个大饼子,先给记账,等月底结了工分直接扣除。明北迷迷瞪瞪的吃完了早饭,刚精神起来,李孟伟已经催着知青往山上去了。
因为知青来年开春要自己开荒种地,所以建设知青点的时候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离着红松林就略微远了些。李孟伟每人发了一个斧头,带头领着往山上走去。如今快进腊月了,正是最冷的时候,通往红松林的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踩一脚下去没到了大腿根,十来里的路程,知青们足足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山上。
李孟伟招了招手,把所有人叫到自己旁边,努力用最大的声音吼道:“我们需要找那种碗口粗细的小树,直径大概十五公分,砍下来以后扛回青年点,每人按照砍的数量记工分。”
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苦了脸,先别说旁的,徒步走回去都得快两个小时,还得扛着木头,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任务不可能。明北打小从山上拖柴火,对扛木头倒是有些心得。他拍了拍旁边的白桦树,忍不住问了一句:“要那么小的树干啥?做家具不够使的当柴火烧又浪费。”
李孟伟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说:“我们用拖拉机往出拉木材的时候,四周需要用小杆把木材固定住,防止木材从车上滚落,所以大家的任务非常重要。”
“一年四季都得在这砍树吗?”王强见明北问问题没被说,也跟着问了一句。
李孟伟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句:“今年冬天没别的活干,这才让你们砍木头,等看了春以后种松树、开荒刨地,一堆活等着你们呢。好了现在赶紧干活,要是完不成任务,可得扣工分的。”
一说要扣工分,这群知青都着急了,一个月的工资这么低还不知道够不够吃饭的,若是再扣工分,那真得饿肚子了。
明北闷头在山上砍树,王素芬在家里多少有些牵挂,她围着厨房转了几圈,忍不住又去问李老太:“娘,咱不给明北带吃的,能不能带点咸菜疙瘩啥的,吃饭也好有个味。”
李老太无奈地点了点头:“带点咸菜疙瘩也没啥,不过咱说好了,要是他要馒头烧饼啥的,可不许给他弄。他们这知青不都是挣工资啥的吗?让他有钱自己买去。不赚钱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哼,为了个破位置把钢笔都送出去了……”李老太一想起钢笔就心口窝疼,拿着烟袋锅子恨恨地敲了敲炕沿,觉得这事特别闹心。
王素芬一听钢笔顿时把想给明北炸点猪肉酱的心思抛出一里地去了,立马附和了一声:“可不是咋地,让他自己买去,等回家也不给他做好吃的,就让他吃大渣子粥。”
李老太被这句话逗的气消了一半,她笑着把烟袋锅子扔炕上,这才意识到屋里静悄悄的,顿时一脸头疼地揉了揉脑袋:“蓁蓁这是啥时候又跑出去了?”
王素芬努力回想了一下:“吃完早饭就走了,说去给明南结婚看啥布。”
“哎呦,我家这个丫头呀,真是个操心的命。”李老太摇了摇头:“啥事她都得掺和掺和,才多大的人呢。”
蓁蓁此时正在帝都的人民路商场排队,这个年代一年四季都很忙,就过年的时候稍微清闲一点,各种物资也较为丰富,辛苦了一年各家各户手里也有些闲钱,因此来逛商场买东西的人真是不少。
蓁蓁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票,东瞧西望的看着货架上的东西,盘算着买哪些东西回去。这几年山里的知名大家们偶尔让蓁蓁帮着买些肉或者粮食之类的,都按价给钱和票据,这些年蓁蓁可攒了不少东西。
到了卖布的地方,蓁蓁停住了脚步,她来帝都主要就是为了给孟小溪买做结婚衣裳的料子和明南结婚用的床单、枕巾啥的,这些东西北岔的供销社也有,但瞧着颜色不鲜亮还总抢不上。
蓁蓁空间里各种呢子毛料都有,因此她看的是夏季的衣裳和衣料,也正好此时买这种的不多,等排到蓁蓁的时候,柜台里的夏季衣料还有不少。这个时候运动刚开始没几年,还是风头正紧的时候,衣料还是以青、篮、灰为主,很少有鲜亮的颜色。
蓁蓁用意识扫了一眼,就将所有衣料的样子映入了脑海。她点了点柜台,和服务员说:“我刚才瞅见这底下露出一个红色暗花的料子,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看?”
“红色暗花?”服务员低头翻找了半天,从里面拽出来一块丢到柜台上:“是这个吗?”
蓁蓁抖落了一下,抻开看了看,这块是一块专给新人用的料子,虽然上面暗花的花纹是双喜字,不太符合蓁蓁的审美,但比起上头这些素色的已经好看很多了。蓁蓁把布料放下,脆生生地说了一句:“请给我拿三尺,还有那边的红色的毛巾被、红色的床单、红色的枕巾各帮我拿两条。”
服务员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开票一边问道:“你带钱和布票了?家里人知道你出来买布?”
“知道!”蓁蓁甜甜地笑了笑:“我妈在家帮我哥做被,出不来门。”
服务员把开好的票递给蓁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么大的事让孩子来办,当家长的心可真大。”她见蓁蓁没什么反应,忍不住说了一句:“现在结婚都兴穿军装,这红衣裳料子都三年没卖出去了,你确定要买吗?”
蓁蓁看了看其他颜色,坚定的点了点头。
交了钱,蓁蓁抱了一个大纸包往外走,等拐到小胡同里,趁着两边没人的时候,赶紧抱着东西闪进空间,和之前选好的呢子料放到一起。看了看时间还早,她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出现在了郊区的山脚下。
穿过隐蔽狭长的小路,蓁蓁来到了大家们藏身的地方,此时正是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候,虽然气温有些低,但大家都从洋楼里出来了,一个是为了晒太阳,再一个也能活动活动腰身。京剧大师谢书让和他的师姐颜宝珠站在洋楼旁边,清唱《游园惊梦》。
见蓁蓁来了,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纷纷笑道:“你可来了,这都大半个月没见到你了。”
蓁蓁搓了搓小脸,笑嘻嘻地说:“我三哥明年要结婚,家里都在忙他的事,我有时也得跟着忙活忙活。”
在这个沉闷的时候,听到结婚这种喜事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这可是大喜事,原该送礼的,不过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往出拿的东西。”
蓁蓁笑道:“你们说一句百年好合就是最好的贺礼了,要是送东西就俗了。”
书画大师苏未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原本还想送你一幅画作为贺礼,结果你说送东西俗,那我正好藏起来不送了。”
蓁蓁一听就急了,苏未然可是国宝级的绘画大师,在后世他的作品在拍卖会上都是几亿的价格成交,这样的礼物必须得收啊,她立马站了过去,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姿势:“大俗即大雅嘛,所以有时候我们俗一点更好,苏老师你看送我那幅画比较合适?”
苏未然被蓁蓁谄媚的样子逗笑了,他一边带着蓁蓁往屋里走一边说道:“近日我画了一幅《山中雅居》,画的就是这里的情景,送给你正好。”
蓁蓁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那我可得瞧瞧有没有我。”
二楼的书房一直是几人共用,不过因为忘我呆在这里住的最久,因此他的书籍纸张摆的最多。苏未然把看了一半的书放在书架上,忍不住问道:“报纸上有没有说忘我得诺贝尔奖的事?”
蓁蓁摇了摇头:“最近一直关注着这个消息,可是各大报纸都没有提及此事。”
苏未然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估计上面对是否公布这件事还没讨论出结果呢。”
第63章 周五第一更
如今文化人的社会地位已经低入尘埃,若是公开忘我获奖的消息势必与某些势力的计划相违背,不过有很多领导人是支持忘我的,毕竟之前忘我在帝都的住处就是一位领导人亲自安排的。
苏未然给蓁蓁倒了杯水,脸上倒没有太多失望的神色:“忘我这个奖对我们华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我相信就是某些人想极力掩盖也掩盖不了的,早晚都会世人皆知。”
“老师说的对。”蓁蓁赞同的点了点头,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十分期待地看着旁边画缸里的画轴:“老师,你送我的画是哪幅?”
苏未然被她亮晶晶的眼神逗笑了:“这两年也没少送给你画,怎么一见了我的画缸还和馋猫似的。”
蓁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要是老师的画太好了,我一开始还说不出道道来,只觉得哪哪儿都好看,这几年和老师学的多了才逐渐鉴赏出味道来。”
苏未然被她的话逗笑了:“就你这半吊子水平还敢说鉴赏,也不怕吹破牛气。”
蓁蓁理直气壮地看着他:“咋不会鉴赏,就是水平低点呗,但我现在起码能说出来用色大胆、气势磅礴这样的话来,比一开始的好看好看真好看强多了不是?”
一番话说的苏未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铺上画纸:“少动嘴皮子,手下见真章。你这有半个多月没来学画了,自己在家有没有练习?你画一幅画我瞧瞧。”
蓁蓁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自动跳过了苏未然问题,直接说道:“我哥结婚,炕琴上缺几幅画,我正想给他画几幅呢。”她的眼神扫过墙上挂着的苏未然的花草画,有些不自信地补充了一句:“反正自家炕上摆的,丑了俊了的也没人嫌弃。”
“还没画呢就先没底气了。”苏未然把颜料和各种画笔拿了出来摆在岸上:“你这样可不像我苏未然的弟子。”苏未然看着蓁蓁,神色无比认真:“虽然我之前有不少学生,但那是为了谋生。但你不一样,你是的弟子,唯一的弟子,我相信在我的教导下,未来你的绘画水平会比其他人都强。”
蓁蓁立马挺起了胸膛,浓浓的自豪感和强大的自信油然而生,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必须的!”
苏未然笑着揉了揉蓁蓁的脑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就是脸皮有点厚。“
蓁蓁笑着挽起袖子,选了几个颜料开始调颜色,苏未然见她调的是偏粉的颜色,便问了一句:“这是准备画花?”
蓁蓁点了点头:“结婚都图个喜庆,再说我们住的那块也流行这个。”苏未然点了点头,
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准备看蓁蓁如何下笔。
调好颜色,蓁蓁并没有急着下笔,而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想了一下自己要画的花。蓁蓁打小就在山上跑,又因为自身的异能是控制、感知大地万物,因此蓁蓁对见过的植物都了如指掌。
她睁开眼睛,用画笔沾了一些颜色,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由于花瓣在阳光方位不同,颜色也有变化,蓁蓁一边调着颜色一边飞快的将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展现在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