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翦花菱
时间:2018-06-14 01:55:52

  朱台涟淡淡道:“对付不要脸的人还要顾脸面,你们迟早得吃亏。”
  听上去他对朱奕岚都已不是一般的厌恶,可以说是憎恶了,何菁轻叹道:“二哥提醒,我们记住了,以后定会留心的。”
  等送走朱台涟,回到自家地盘,邵良宸迫不及待先搂着何菁滚到在炕上补了一顿亲昵,何菁推拒着他笑道:“干什么?还真当是人家搅得你没机会亲亲热热怎地?明明昨晚还那样儿……”
  “这事儿谁嫌多?”邵良宸捉住她的手按在一边,又在她脸上唇上乱亲了一通,“我恨不得成天都跟你‘那样儿’才好呢!”
  等被他放开,何菁扶了扶被他弄歪的发髻:“她总不会从此就放弃了吧?你说,她还会做点什么呢?”
  邵良宸以手支头侧躺着,皱眉道:“小丫头的心思我也无可揣测,不过总归今日过后,能放咱们清静些了,咱们平日提防着些,倒也不怕她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们的吃食都是王府膳房统一领来的,除了公用厨子之外就只有自己院里的下人经手,朱奕岚在府内没什么好人缘,手下忠仆就跟前那一点,想给他们下毒什么的总还不易办到。再说他们夫妻一处饮食,人家还想留着姐夫呢,也没法只把姐姐一人毒死。
  何菁坐起身叹了口气:“住在大宅院里就是难免有着些糟心事儿,如今正事我都帮不上你,偏还要应对这些内宅里的鸡毛蒜皮。”
  邵良宸挽过她的手笑道:“说什么呢你,你还帮不上我?若非你帮我,我此时纵是没被人家大卸八块,也只能落得一个狼狈逃窜回京的下场了。”
  何菁抬眼问:“可是正事你打算怎办呢?”
  邵良宸枕到她的腿上:“不急,过不了两日便开大宴了,到时候,想必那些涉事官员均会到场,我与他们攀交上,以后再想打探消息就更便利些了。”
  郑侧妃比荣熙郡主推想得自觉性还要高,听说消息之后没等传唤,自己就先跑去安化王那边请罪,承诺一定管教好女儿,不叫她再惹王爷烦心。告退出来后一扭头就去了榧园,对着朱奕岚一顿连训斥带劝说。
  “听说郑娘娘前脚刚出了榧园的门,三小姐便在屋里一顿乱摔乱砸,连素日心爱的羊脂白玉三足香薰都给砸了。”这一回绮红也加入了对何菁的耳报神行列。
  何菁觉得奇怪:“怎会知道得这般确切?你们看见他们丢出的玉渣滓了?”
  绮红一笑:“瞧您说的,三小姐往日对下人非打即骂的,那院儿里不待见她的也大有人在,是管看炉子的小丫头告诉我的。她还趁着打扫的便利捡了几个香薰上掉的玉环,喏,还送了我一个。”说着就从腰带里取出一个比戒指稍大的羊脂玉环来给何菁看。
  何菁掩着口直笑:“我就说你们看见玉渣滓了你还不认,这还不算渣滓么?”
  烟翠端了一叠盐渍杏脯送上炕桌,朝绮红撇嘴揶揄:“榧园的小丫头捡这劳什子当宝贝也就罢了,你怎也要?要还拿给姑娘看,就好像平日姑娘有多苛待咱们,逼得你要拿这玩意换钱似的。”
  绮红瞪她一眼:“谁都像你恁小心眼,我对姑娘说话,自需有个凭证。”
  邵良宸靠着靠垫翻着一本闲书,忽抬眼道:“我问你们,二哥为何那般厌恶三妹妹?是不是从前有过什么过结?”
  这还是二姑爷头一遭主动对她们说话,两个丫鬟都有些受宠若惊。自从前几日何菁提醒了一回院里的丫头们,说二姑爷不喜外人近身,让她们无需太过殷勤,这几天丫鬟们倒是消停多了,邵良宸也是因此才敢主动问她们些话。
  烟翠先道:“二小姐自小就爱苛待下人,常以折磨人为乐,大概六七年前吧……”
  绮红趁她迟疑的空接过话头:“是六年前,我刚入府不久那会子,三小姐曾叫自家养的两条狗把王长子的乳母妈妈咬成了重伤。王长子可是一向敬重那位妈妈的。”
  邵良宸与何菁一同大惊,何菁问:“她故意的?”
  “其实不是,”烟翠解释道,“是三小姐院里的一个丫头惹了她不喜,三小姐就叫狗去咬那个丫头,偏那丫头的娘与王长子的乳母妈妈交好,那妈妈看见那丫头被狗撵着跑,就过去帮着护着,结果也跟着受了伤,后来伤口溃疡得厉害,成日发烧,治都治不好了,撑了一个多月就没了。”
  邵良宸欠欠身:“然后呢?”他很好奇怎么朱奕岚还活到了现在。
  “然后,王长子亲自将那两条恶犬杀了,还打了三小姐一记耳光,直打得她口鼻出血,郑娘娘代为说情,那会儿王妃还在世,劝了王长子一番,就那么过去了。”
  何菁与邵良宸心下了然:听起来王爷必定是一点都没管,那时还有王妃在,他就更乐得躲清静。这一家子本来人口还算简单,结果弄成现在这乱七八糟的局面,安化王的不作为显然是主因。而二哥与父亲的隔膜,很可能也是以此为根源。
  绮红道:“其实王长子对一众弟弟妹妹都很冷淡,哪个都不待见,依奴婢所知,他只对二小姐一人好。”
  邵良宸手扶炕桌,闲闲地道:“二哥对我也很好啊,想必他对弟妹不喜,对妹夫总要留几分薄面吧。他对那位大姐夫如何?”
  绮红像是刚想起来:“哦,王长子对大仪宾也挺好的,几年来大仪宾似是帮着他做了不少差事,时常出入王长子的府邸呢。”
  邵良宸与何菁不着痕迹地对了一下眼神,孙景文赴京寻找何菁受过朱台涟的嘱托,结果在王爷与王长子意见不一致时,孙景文听从了朱台涟没去惊动官府,这已经说明一定问题,如今更是得知这两人平时也过从甚密,如果孙景文确是造反阴谋的知情者,朱台涟又知不知情呢?
  “你如何看?”待打发走了两个丫鬟,何菁问道。
  邵良宸摇摇头:“现在下什么结论都为时尚早,还是那句话,等到接风宴上再看。”
  默了片刻,他又望过来道:“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王府这边的主事人真是二哥,王长子带头造反,与王爷谋反几乎是同一意思。恐怕不论怎么说,这一府的人,咱们也是救不下来的。”
  是被忽悠还是被裹挟,这两种差别巨大。被忽悠的要造反,那也是自己真心造反,犯的就是谋逆大罪,全家都别想活;若是全不知情被裹挟就好得多了,他们就有望救下整个王府。
  虽能确定王府中有着内应,但内应是谁也很关键,如果只是个王府高级管事,甚至只是三哥四哥其中一个,将来与皇帝说说情,都有通融余地,至少给其他人留条活路还有希望,可如果是王长子做了这个内应,那就像邵良宸所言,与王爷谋反是同一意思,恐怕整个王府他们都别想摘得出来了。
  何菁轻轻一叹:“我自然想过,本来嘛,以咱们二人之力,想要力挽狂澜救下整个王府就很难,但也不是明知救不成就撂手不管了,咱们不是还要继续打探么?好歹知道了是谁害得他们,到时实在救不成人,总也有望替他们报仇。被皇上得知有人这样背着他捣鬼,总不可能不管啊!”
  邵良宸笑了笑:“我就说你这人厚道着呢。”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这一家人便可能个个身首异处,尤其二哥或许会身为首恶,死得比旁人更加惨不堪言,何菁就是一阵剧烈的心慌,脸色都白了几分。
  她不觉间攥紧了放在炕桌边沿的手,蹙眉沉吟:“真是想不明白,二哥……真有那么容易被人鼓动起反心来么?”
  这一点邵良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说别的,如果二哥真在参与谋反,听了袁雄被杀的消息之后,总该对他心中生疑、有所提防的吧?这一点至少现在没有看出任何迹象。
  邵良宸相信,若说二哥本来是在怀疑他,仅仅是装出关切照顾的模样,自己总会看出一点端倪,不至于浑然无觉。还没人能在他这个装相天才面前装得那么像,何况二哥还是个不善作伪的人。
  难不成,袁雄的密探身份只被那些“主事人”得知,二哥并不知道,所以听说袁雄死了,也不觉有异?
  这些事光靠猜也猜不来结果,还只能是那句话,等到接风宴上再看吧。
  他们在算计着的接风宴,朱奕岚那边同样也在算计。
  待下人们收拾清了朱奕岚怒摔的瓷器玉器,一位年长的管事嬷嬷好言劝说了几句,反惹了朱奕岚心烦,被她骂了出去。
  坐在素日歇晌的贵妃榻上,朱奕岚听了半晌纹儿煽风点火式的“劝解”,心气才算勉强平复下来,忽然心生一计:“纹儿,你爹和两个哥哥不是都在外院办差么?这几日都在忙着发请帖,准备接风宴吧?”
  “是啊郡主,您有什么吩咐?”
  朱奕岚得意笑着:“你替我去传话给他们,就说叫他们去……”
  听她如此这般地一说,纹儿脸色变了几变,犹疑道:“郡主,这怕是不妥当吧?”
  朱奕岚两眼一立:“你怎么也来说这种话?有何不妥当的?真若事败,大不了我再听我娘一顿唠叨,又能如何?你去传我的话就是,少来多话!”
  纹儿只好应了,心里却在盘算:此事纯属异想天开,事后若被追究,郡主或许只落一顿训斥,我们一家却要首当其冲,务必得想个辙明哲保身才是。
  此时才发觉,往日为了讨好主子处处顺着她说话,原来也有害处。
 
 
第49章 接风饮宴(一)
  平静过了几日, 终于到了接风宴的日子, 安化王当真是大操大办,几乎将陕西全境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请了来,有路远的直走了三四日才到达安化, 各人都分官职高低、交情远近被或安排在驿馆公署,或安置在王府别院住宿。
  此前, 何菁曾经很为邵良宸担忧一点:“这些官员里难道不会有谁认得出你?”
  邵良宸叫她放心:“其中确实有少数几个认得我,但那几人都是刘瑾的人, 其中没一个傻的。”
  出京办事基本都是肥差, 捞到这种差事的都是刘瑾的铁杆手下,怎可能是傻子?绝不会有人一见他的面就愣头愣脑地冒出一句“哎呀邵侯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而且京里来的刘瑾手下都与反刘瑾的人势不两立,不可能倒戈, 所以他们认出我也不可能泄露出去, 反而还可以成为我的助力,比袁雄那种本地的厂卫探子还要可靠。”邵良宸有几分悠哉自得, “不瞒你说, 我还指望着他们能多透给我点本地的讯息呢。如今这里没有自己人可用,丫鬟嘴里只能探来一些鸡零狗碎,想知道官场上的内情,还得指望着这些人。”
  之前看安化王的邀请名单,邵良宸已确认上面共有四个人认识他, 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太监。因宦官自来与文官势不两立,像现在有刘瑾大权在握的时候,朝廷派往各地的宦官无一不是刘瑾的忠实手下, 这样的人认出他来,纵使不知他的密探身份,听见他化名见人,也能猜知他是受了皇命出来办差,如今皇上与刘公公立场几乎完全一致,皇命就等于刘公公之命,所以这些人是一定都不会出卖他的。
  何菁却仍难宽心:“其他那些官员也多是从京城外放出来的,你就能肯定其中一个认得你的都没?”
  就他这张脸,别人见一次就可能记住了,何况那些当官的里头还大量都是男女通吃的,听说翰林院里有个年轻翰林因为生得漂亮,就被老大人们盯上,成了京城官场的大众情人……
  邵良宸颇有些得意:“没错,往日我曾与哪些官员见过面,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无一遗漏。至于在大街上见过我的,那就不妨事了,反正他们不知我是谁。”
  何菁明白,他们两口子虽是各有所长,但都有一个共同长处,就是记忆超群。他平素本就着意不在人多的场合公开亮相,偶尔会在官员面前露脸,对方人数必不会多,只要他刻意去记,便能记个全。
  像遇见她那次那样,邵良宸以本来面目逛街的时候屈指可数,往日都不会公开亮相,与当朝官员的交集仅限于豹房,有资格出入豹房的都是朝廷高官,其中有机会见过他、认得他的又是极少数。
  认得他的官场中人,除了杨廷和那样的高官,就是豹房内外的宦官,以及极少数锦衣卫高层,像杨廷和那样的大佬级政敌又不知道他是厂卫探子,总不可能叫人画张他的画像传去各地告诉人家:瞧瞧这就是迷惑圣心的男宠邵良宸吧?
  如此一想,何菁才算勉强放心。
  安化王此人似乎是好清静好得离奇,一面自己力主要大办这次接风宴,一面又害怕在正式开宴之前就被来客和负责操办的下人们扰了清净,遂将设宴地点安排在了朱台涟的府里。本来往日也是朱台涟替父亲与本地官员接洽往来,这一安排倒也不会令人觉得奇怪。
  王长子府与王府一墙之隔,中间有道垂花门相通,平日无事不开。何菁与邵良宸从前都已来过王长子府几次,熟悉里面形制。王长子平日担负着替王爷接洽外人之责,府邸自不能就像桃园榧园那般窄小简陋,总体而言,朱台涟的府邸大约相当于三分之一座安化王府,也是十分宽阔华贵的。
  饮宴当日,何菁与邵良宸一早就过来二哥府上,分别去帮着二嫂与二哥接待上门的男女宾客。
  何菁还是头一回一气儿与这么多高门贵妇接触,好在有二嫂领头,她只需端出豪门贵女的端庄矜持,随着二嫂去与人招呼,受几句对方的夸赞追捧,再含羞带怯地谦逊几句,并没什么难度。
  因此前所见二嫂秋氏总显得难脱小家子气,随时都唯唯诺诺似的,何菁还以为今日的女宾接待得由荣熙郡主担当主力,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二嫂亦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与那些官员夫人说起话来落落大方,行止得宜,全然一副高门大妇的气派,荣熙郡主倒乐得清闲,早早坐到一旁等人搭讪闲聊去了。
  何菁才明白,二嫂其实早就随着二哥练就出了未来王妃的本事,只不过碍着二哥的臭脾气,往日才总显得做小伏低。
  安化城只是县城,最高长官不过是七品县令,今日勉强也来了,只是因为官职低微,存在感极低,都没多少人搭理。其余的宾客就再没一个是家住安化城内的,因都是外地赶来,有近一半的人并未携带家眷,女客也就比男客少了许多,总数不过二十余人,其中还有几个是宁夏府的庆王府来的自家亲戚。
  这一回听说安化王认回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何菁的亲婶母、寡居的庆太妃也来了,老太妃倒是真诚热情,一见面就笑呵呵地拉着何菁问长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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