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刚刚被挤到这里才回不去了啊。
——
中午短暂休息过后,下午的运动会继续。
因为早上出了这么个新闻,下午的看台明显多了许多人,满满当当的,连加油的装备都比上午齐全了很多。
林俏坐了会儿,就看到原本应该参加运动会的褚刚和沈含声穿着制服,勾肩搭背的过来,直接坐在她侧后方一排的地方了。
她有些疑惑地目送他们坐下,问:“你们下午不是还有项目吗?”
“原本是,”褚刚往后一靠,长臂搭在椅背上,看着远处,一副“一身才华无处施展”的空悲叹状,“可都被宴哥截胡了啊。早说他这么热衷,还让我们白训练这一个星期。”
沈含声则一脸逃过一劫的表情,甚至和善地对着林俏一笑:“说来都得感谢你。”
林俏:“……”
确实不见郑朗宴的身影,还有陆久见。
林俏诧异地想,不是吧……郑朗宴还真是一个人包揽了两个人的项目?
很快,运动会开场。周围响起的比上午更加雷动的呼喊郑朗宴和陆久见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想。
广播里不时就会播报高二文1班陆久见和郑朗宴的名字,不是冠军就是亚军。
林俏从来没见过这么热情高涨的运动会,和这么热衷运动、包揽诸多项目的男生。
只要有陆久见的比赛,必然会同时出现郑朗宴的名字,两个人还必然会拿下冠亚军。
第二天下午,高二年级主任亲临现场,在他们班方阵里,无比激动地当着班主任面,把他们班这两位大佬表扬了一遍。说1班真是人才济济,为年级争光。
三天的运动会在高涨的气氛中结束。
校长激动无比,在主席台慷慨激昂地说着学校辉煌的发展史,骄傲地说着今年是缺勤率最低、参与度最大的运动会,感谢同学的热情参与。最后又特别表彰了高二文1班郑朗宴和陆久见同学。鼓动全校同学积极学习他们的运动精神和拼搏精神。
还特意念了一遍两个人分别拿了多少银牌多少金牌,打破了多少个校记录。
褚刚他们几个吊儿郎当地坐在最后排。
闻言拿胳膊杵了杵坐在中间,目光跟长在林俏身上似的郑朗宴,玩笑道:“校记录算什么啊,要是给宴哥眼前挂张林俏的照片,他都能把世界纪录给破喽。”
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的事,这几个人也算是彻底明白了,郑朗宴单方面对林俏的箭头,粗长得都能把楼顶戳穿了。
郑朗宴目光一直盯着前面绩的林俏。她正垂头看书,听都没听他辉煌战绩。
啧。
郑朗宴抱着手臂,没好气地笑骂:“滚。老子又不是驴。”
运动会过后,校园里即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那些运动场上的传说配着几张照片,被越传越离谱。所有的浓烈情绪都在狂欢过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高二的学生还没来得及适应分班的兴奋或不适,很快就笼罩在了学习重压的阴影下。
林知遇给林俏报了表演培训班,以后每个周末和假期几乎都要去。
运动会一过,好像也带走了夏天的最后一丝眷恋。秋天彻底降临校园,晚上偶有风,还会觉得冷。
林俏换了长袖衬衣制服,看着面前的英文卷子上,她认真拜读了三遍标准答案还是没搞懂的某道阅读题。内心氤氲着焦躁的雾气。
她瞥一眼旁边做着数学卷子甚至不用演算的陆久见,犹豫再三,抿着唇收回了目光。
右边是班里第四名,是个带着眼镜人很老实话很少的男生。
非常用功,趴在桌上,正把一道做错的数学题抄第十遍。
——用功到,让林俏每每觉得,打扰对方学习简直罪该万死。
气馁地叹一声,林俏戳破全部念想,收回目光,第四遍跟说了和没说一样的答案死磕。
“哪里不会?”
林俏被忽然响起的低沉的男声吓了一跳,一回头,刚好看到陆久见缓缓偏头过来。
男生专注目光从试卷上抽离,很快移到她脸上。
林俏惊魂未定,有些尴尬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陆久见神色淡淡,看着她:“你都写在脸上了。”
林俏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说自己欲求助又不敢的目光过分明显了。她讪讪地闭了嘴,捏着试卷犹豫道:“你先做你的卷子吧,我不急,等下……”
“我做完了。”陆久见目光移到她的英语试卷上,耐心道,“哪道?”
林俏:“……”
她看了一眼陆久见简化了步骤直接得出答案的试卷,不得不服地闭了嘴,抬手指了指画着红叉的地方。
坐在后排的沈含声看着郑朗宴越来越臭的脸,瞥一眼前排靠的很近的两人,感到山雨欲来的压力和窒息。
他随手扯过褚刚的杂志,摊开伸到郑朗宴眼前,遮住他的视线。声音加大了些,带着笑,试图转移郑朗宴的注意:“哥,你看这个怎么样?好看吧?”
郑朗宴瞥一眼,很快眉头拧得更深,一脸嫌弃地看着褚刚:“你有病吧。”
话刚说完,郑朗宴猛地起身,拎过自己的书包,搭在肩头,大摇大摆地就往前头走去。
沈含声莫名其妙挨怼,也没能阻止事态严重。
他不太懂郑朗宴为什么骂他,疑惑地瞥一眼杂志,登时差点跳起来。
画面上,是一个只穿了灰色平角内裤的健硕的欧美肌肉男。
愤愤地把杂志扔回褚刚桌上,沈含声一脸嫌弃地瞪着褚刚:“卧槽,刚子,你特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态的。”
褚刚不解地回瞪他一眼,去看杂志,登时笑喷了。
“你才变态!整本杂志里就这一个广告男,就给你翻到了,怪谁?!”
陆久见表面上看着冷冷的,但是讲题的时候很有耐心。
林俏好容易才弄懂了这道困扰她许久的题。她有些感激地看着陆久见,还没开口道谢,右边的桌上被猛地扣上来个书包,“咚”的一声闷响。
林俏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黑着脸的郑朗宴。
眼镜男同学也被突然砸在桌上的书包吓得不轻。
这位年级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佬,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啊……
郑朗宴居高临下地看着眼镜男,眼神往后指了指,言简意赅:“咱俩换换。”
“哎?”眼镜男愣了一下,看着郑朗宴拧着的眉头。很快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去拿自己书包收拾东西,“好、好。我收一下。”
班主任刚好拿着教案进来,看到两个人愣了一下,问:“你们在干什么?”
郑朗宴还没说话,眼镜男飞快地收好东西,回答:“老师,我其实是远视,想坐到后面去。”
班主任似乎是不信,跟着把目光移到郑朗宴身上。
少年站得笔直,大言不惭道:“哦,我刚好近视。”
许是看在之前郑朗宴在运动会上的超常表现,一向看中成绩的班主任竟然没说什么。
郑朗宴挨着林俏坐下来。
林俏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看着郑朗宴。很快,上课铃声响起,她不得不收回了要说的话。
陆久见看着二人眼神交流片刻又错开,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整节课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
郑朗宴摊着本课本在桌上,撑着手臂看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林俏。
林俏认真听讲做笔记,偶尔被盯得受不了,瞪郑朗宴一眼,他唇角都会轻轻勾起来——仿佛就是为了引她注意。
好容易挨到下课。
许是最近压力大还是怎么,林俏身体总隐隐有些不适感,尤其是胃病总犯。
她翻出保温杯,打算打杯热水喝药。
门口有同学喊她:“林俏在吗?有人找。”
林俏顺着望过去,就看到徐曦探着头,笑着对她摆手。
林俏愣了一下,赶忙站起来。
站起来才发现尴尬。
林俏看着左右两尊大佛,一边在捧着本英文书面无表情地看,另一头在饶有兴致地捏着她给的贝壳玩。
只愣了一秒,林俏就做了决定,她转向郑朗宴,轻声道:“郑朗宴,你让一下,我要出去。”
听到她软软的请求,郑朗宴几乎立刻就站了起来。像是等待已久的蓄势待发。
林俏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郑朗宴一双桃花眼笑得春风得意,撑着桌沿,在她往出走的时候垂眸问:“为什么选我这边?”
连嗓音里也滚动着幼稚而愉悦的笑意。
林俏被他问得一愣,很快捏着水杯越过了他的桌子,回答道:“因为别人在学习,你没有。”
郑朗宴:“……”
小少爷捏着贝壳的手一顿,俊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跟着爬上一丝尴尬而不甘的浅粉色疑云。
他看着林俏毫不眷恋的背影,愤愤而颓丧地坐了回去。
第19章
徐曦最近下课时间都会找林俏,一起走一段路, 买水或者坐一会儿。然后跟她吐槽吐槽新班级的新朋友, 或者八卦地问一下文1班的情况。
今天看到林俏左边一个陆久见右手边一个郑朗宴,忍不住暧昧地一个劲问她什么情况。
林俏右下腹还有些隐隐作痛, 忽隐忽现的。她抓着水杯, 把郑朗宴因为近视看不清楚换到前排的事讲了一下。
徐曦听着, 当即“噗嗤”一声笑出来。
“近视?他可真好意思。”
林俏也觉得。
不过坐前排,如果能免了他上课睡觉和小动作,也很好。
想了想, 徐曦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形容弱爆了,倚着茶水间的门框抱着臂感慨, “啧,郑大少爷什么时候变这么厚脸皮了。”
热水顺着出水口氤氲着雾气流进保温杯里, 带着清脆如山涧的鸣响。
右下腹猛地抽痛一下, 林俏咬着牙忍过去,没有答话。
“哎,不过, 俏俏, ”徐曦看着林俏一圈圈将保温杯拧紧,侧脸干净恬淡得不像样, 开口问她,“你之前, 认识陆久见吗?”
运动会的事闹得那么大, 徐曦想不知道都难。
再结合今天的座位, 郑朗宴对陆久见的针对已经分外明显,为了谁,自然不用多说。
林俏垂着眼,转身的动作一顿。
脑海里当即映出第一次见到陆久见的模样。
像是她的幻觉,那样颓丧不自知的少年……和现在完全对不上。
每个人都有不想为人知道的另一面,那次的事,她和陆久见心照不宣地再没有提。那涉及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林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选择撒谎:“没有,分班后刚好是同桌,才认识的。”
“哦,这样。”徐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神盯着林俏。
快回班的时候,徐曦揽着她的臂弯,忽然开口说道:“不过陆久见是真的可惜。原本是一切都站在顶端的人,一下子被命运揪下来,没有堕落已经是奇迹了。”
林俏停下脚步。
徐曦看着她,有些自嘲的笑了下:“我们这个圈子里的大多数人,抗压能力要比普通人强一些,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父母给予我们的财富、身份和地位的基础上。所有这些一旦失去,也脆弱得可怕。”
忽然想到之前老师们谈到的陆久见的情况。第一次,林俏对于别人的事情产生莫大的好奇心。她偏头问:“陆久见,他发生了什么事?”
徐曦也对林俏居然有了八卦的念头感到诧异不已。
她半张嘴愣了一下,才开口:“就是家里的事呗。我听说的是,他爸爸嫖.娼被家里人抓个正着,而且当初他爸还是入赘的他妈妈家。男人么,上位了,就开始折腾。这下子,夫妻双方斗的两败俱伤,公司股价大跌,损失巨大。陆家怕是很难再起来了。”
“在那之前,陆久见的父母可是圈子里有名的恩爱夫妻。”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裹着秋风,吹得林俏身上一阵寒意。
教室里,郑朗宴还有些神情不自然地坐在座位上。
看到林俏回来,别扭一下,主动站起来,等她进去。
林俏没有犹豫,坐回座位上,拧开水杯,从包里拿出药盒,抠出两粒白色的药片。
丢进嘴里,她打的水有些微烫,一小口一小口,咽了三次才把药片咽下去。
包衣都化掉了,苦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林俏皱了皱眉,手里的药盒被顺势抽走。
郑朗宴捏着药盒,看着上面主要治疗慢性胃炎等字样,眉头跟着深深皱起来:“你怎么了?胃不舒服?”
口腔里的苦味还在弥漫,林俏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事,老毛病,不严重。”
“真的?”郑朗宴盯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不太相信。
努力忽略右下腹的隐痛,林俏点点头,嘴唇有些苍白。
等待药效发挥的时间有点漫长。她翻开英语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母,思绪无法集中,心底的烦躁渐渐翻涌。
左边忽然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松开指尖的瞬间,一颗裹着粉色糖纸的糖块掉落在书页上。
林俏愣了一下,转头,就看到陆久见认真且淡然的神情,看着她:“吃了就不苦了。”
——“糖,吃了就不苦了。”
鲜少有人知道且在意她吞咽药片困难,林俏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她爸爸离开以后,有多久没有听过这句话了?
心底里隐隐升腾起一丝不该有的希望,甚至一瞬间盖过了疼痛和无力。林俏看着陆久见,又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可能是巧合而已,陆久见不可能知道。
郑朗宴捏着药盒,看着落在林俏课本上的糖果,脸色愈发难看。
那一小块像是哽在了他的喉头,让他一瞬间感到窒息,郑朗宴伸手,想要把那碍眼的东西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