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院长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抬手指了指郑父手里的文件袋,“下面还有两份文件,一份,是季梅收养季礼的收养证明,另一份,是季梅和美国某金融大亨结婚的证明。”
往事如过眼云烟,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
有的人把爱深藏于心,尔后埋于尘土,而有的人,从仇恨的荆棘中重生,苦心筹谋二十载,终于磨成一剑,而这剑,也成功将自己的仇敌刺伤。
多年无法释怀如季梅,就是如此。
郑父捏着文件,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塌陷着坐在椅子里,神情灰败。
像是催命的警铃,郑院长手边的电话忽然急促而尖利地响了起来。郑父像是惊弓之鸟一样抖了一下,颤巍巍的看向郑院长。
郑院长接起电话,沉声应了几声,很快放下。
他站起身来,把手插.进口袋,看着郑父,缓缓地说:“手术结束了,很成功。等他麻醉期过了,你们就能去见他。”
没等郑父说话,郑院长绕过他出去。
开门之前,郑院长回过头看他:“泽成,作为大哥,我提醒你一句。从始至终,阿宴和弟妹是最无辜的,这次,他们因为你伤的不轻,而我们郑家,确实对不起他们。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
——
林俏和郑朗宴一起回到酒店的时候,郑母已经在自己房间睡下了。
郑朗宴给林俏单独开了房间,安顿好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五分钟,房门就被敲响了。
郑朗宴艰难地解着衣扣的手一顿,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林俏担心的目光。
心里所有的苦涩瞬间被压了下去,郑朗宴看着她,弯唇笑了笑,忍不住逗她:“这就想我了?”
林俏没有接他的话,看了看他裹着厚厚绷带的手,目光落在他只解了两颗衣扣的胸前。
没有犹豫,林俏跨进门内,抬手帮他一颗一颗解开纽扣。
郑朗宴吃惊了一瞬,迅速抬手把门拍上。
很快,他凑近了些,低沉地调侃她:“俏俏,这可是在门口。你这么心急啊?”
林俏小脸上的神色一本正经,避开他乱动的手,解开他衬衣所有的衣扣,抬起眼皮看他:“好了,你是不是要去洗澡?”
郑朗宴没有回答,唇边带着笑意,目光灼灼地看向林俏。
林俏眨了眨眼睛,解释:“你的手不方便,我留在这边照顾你。”
郑朗宴刻意了然地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尔后带着点无赖语气撒娇道:“可是洗澡也不方便啊,你是不是也要帮我洗?”
林俏脸上一烫,微微泛起红晕,但是很快,她点了头:“好。”
看着少女一本正经挺直背脊就要往浴室走的模样,郑朗宴自己先慌了。
他上去用那只好着的手拉住她,有些焦急地阻拦:“还是算了。你在里面,可就不是洗澡能解决的事了。”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觉得脸有些不自在,目光游移地看着她。
林俏回过头来,脸颊红的要命,偏偏神情还是一本正经。
“我知道。我是去给你放洗澡水。还有把你要用的东西放在伸手可以够到的地方。”
……仅此而已。
郑朗宴哑然。很快有些愤愤,这个小丫头,现在怎么学这么坏。公然戏耍他!
等手好了以后,一定要让她好好补偿才行。
目送着郑朗宴进去洗澡,林俏帮他整理东西时,接到了经纪人孙心的电话。
孙心先是问了一下她的近况,并且告诉她年后的行程。快结束时,孙心跟她闲聊起来。
“最近就待在家那边,看看新闻,动向不对就尽量少出门了。和豪门扯在一起,记者拍到点什么,都有些麻烦。”
林俏愣了下,挂断电话,就去搜了新闻。
迟米毕竟是当红女星,出车祸受伤的事情很快便传遍网络。
当然,这次和她一起上热搜的,还有那位一直被传是她背后的大佬的男人,郑季礼。
媒体和网民多年来的猜测得到证实,还是这种劲爆的桃色新闻,多少足够博人眼球。
郑季礼作为美国金融大亨的养子和继承人,也很快被扒清了个人信息,不免扯到了郑家,紧接着牵扯出了郑家现任继承人郑朗宴。
吃瓜群众吃了好大一个瓜,默默地把郑朗宴公布的女友林俏和同属于娱乐圈的迟米联系在一起。
林俏看着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迟米带着氧气罩头部包扎着的照片,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忽然沉闷闷的。
说不出的感觉。
郑朗宴出来的时候,难得穿了浴袍。
似乎是手不方便没有裹浴巾,他有些不满地瘪了瘪嘴。
抬头看到林俏在床头坐着翻看东西时,又忽然有些心安地放松下来。
郑朗宴凑过来,抬手摸了摸林俏顺滑地披在身后的长发。
林俏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他。
“手有没有事?”
郑朗宴弯着唇,摇了摇头。
林俏有些放心地放松下来。
等了等,她轻轻开了口:“刚刚郑叔叔打电话给你了。我没有接。”
郑朗宴沉默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林俏接着说:“我看了新闻。”
她的眼睛看着郑朗宴,郑朗宴也垂眸看着她。
林俏的声音放轻了些,忽然问:“郑季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郑父之前给他施压,郑老爷子也希望郑朗宴放过他。可是又有谁来放过郑朗宴。
郑朗宴唇边带着让人心安的浅笑,抬手把她揽近了些,林俏顺势抱紧了他的腰腹。
“公事公办。”郑朗宴的声音沉了些,“我不能拿你们去冒险,这件事,没有退让的余地。”
“况且,”男人眼中的神色冷了下去,“他已经伤到了。那么于公于私,我都不会放过他。”
B市夜色深沉,骤然飘起了雪。
林俏洗了澡,和郑朗宴并排躺在床上,屋里灯都关了,只能听着彼此浅浅的呼吸和着暖气在耳边环绕。
郑朗宴动了动,忽然低低沉沉地喊她:“俏俏。”
“嗯?”林俏背对着他,也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睛,浅浅地应了一声,“怎么了?”
“等年后,我们还是回C城吧。”他说,“我想回家。”
他说他想回家。
回到只属于两个人地方。
林俏偏头看向黑暗中的轮廓,耳边仿佛能听到雪花疏忽落地的声音。
她完了弯唇,语气温柔地答应:“好。”
郑朗宴也在黑暗中完了唇。
他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馨香,不住地往她身上蹭了蹭,有几分黏人又不知满足地喊:“俏俏。”
声音已经是贴着她的耳边。
“我想抱着你睡。”
“不行。”林俏这次拒绝得很快,“你的手不方便。”
“我知道,”身后的男人光裸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带着男人撒娇和渴望她时特有的低沉磁性,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那你方不方便抱着我睡?”
林俏愣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树枝接住飘忽落下的雪花,然后让它就地安家。
轻轻翻过身来,林俏抬手搂紧郑朗宴腰腹,手触到他有些滚烫的皮肤,就感到男人身体的每一处都瞬间坚硬滚烫起来。
林俏安抚地贴上他的胸膛,轻声劝慰他:“睡吧。”
郑朗宴呼吸有些急促。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如烈火弥漫过的欲望,忽然坏心眼地贴得更近,给林俏感受自己欲望骤起时的不平静。
男人带着不满夹杂着委屈,没好气地嘟囔:“这样……让我怎么睡。”
林俏的脸被他这轻轻的磨蹭带着滚烫通红。
她只能死死埋首在他胸膛前,闷着声音假装冷静地说:“等你的手好了……才行。”
郑朗宴又忍不住地像只大狗狗蹭了蹭,深深嗅了一口她发间的幽香。不满足地听了下来。
安静了没半晌,郑朗宴单手搂住林俏,忽然愤愤地嘀咕一句:“我改主意了。我恨死郑季礼了。”
林俏愣了一下,被他这模样逗得完了弯唇。
她安抚性地搂紧郑朗宴的腰,声音轻轻:“郑朗宴。”
郑朗宴没好气地哼哼。
“以后,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男人的背脊明显一顿。
林俏唇边的笑意加深:“所以,快睡吧。”
她的暗示对她自己来说已然足够大胆。
但郑朗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激动地揽紧她,语气有些孩子气地无赖道:“俏俏,那你以后可都要补给我。每天都要,一次肯定不够……”
林俏的脸爆红,她抬手捂住郑朗宴的唇,声音因为害羞而轻颤:“再说一个字……就扣一次。”
男人几乎是立刻噤声。
很快,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抱着人,主动要求:“睡吧。”
黑暗中,女孩仰头看他。
郑朗宴神情不自然地耍无赖:“现在才开始算。”
他闭上眼睛,无视少女抓住他尾巴一般狡黠的眼神,耍赖到底:“我已经睡着了。”
第77章
嫁入郑家二十多年,这是郑母第一次没有待在郑家过年。
之前郑朗宴去美国留学, 郑母也只是去假期看他, 过年这样的传统大节里, 她还是会在家里打理一切的。
傍晚时分, 孔家别墅的门铃被按响, 林知遇放下手头的饺子,匆匆擦了把手,出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愣了一下。
马上就是除夕夜, 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新闻联播, 预告着即将直播的春晚,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雪,林俏的脸颊冻得有些红, 喊她:“妈,我回来啦。”
林知遇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她看着外面站着的郑朗宴, 和他身前依旧一身贵气的郑母, 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话来。
孔尚新也放下遥控器走了过来。
他盯着门口的人看了一眼,沉着声音说:“进来吧。外面下雪, 多冷。”
郑母似乎没想到他会大方让人, 愣了一下,没有动。
郑父往旁边挪了挪身体, 看着母子二人:“今天登门的如果是郑泽成, 我未必会放他进来。”
郑家的事闹得大, 又是处于人们八卦顶峰的人家,几乎很会就在B市传开了。
孔家理所应当也知道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母的神情顿了一下。
之前郑家那样算计孔家,她和郑朗宴一个不知情,一个没有在乎生意场的事,如今被孔家这样大方对待,多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郑朗宴反应及时,扶了下郑母,很快说了话:“谢谢孔叔。”
林俏当即笑开了,看着孔尚新弯着眼睛撒娇:“谢谢爸。”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郑家别墅里罕见的冷清,郑父站在二楼卧室的窗前,大学如鹅毛落下,覆盖住眼前的一切景色,却遮不住心底的过往和悔意。
不远处的人家在放烟花,冲入高空炸开来,转瞬即逝的光亮。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很快,开着的门被敲了敲。
郑院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低沉而让人心安,一下打破了他自周身泛起的寒意。
郑父回过头来,郑院长难得地围着不知道哪找来的深灰色的围裙,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饺子好了,可以吃了。”
郑院长煮饭的水平一般,这饺子还是保姆包好放在冰箱里的,他格外有心的亲自下厨炒了两道菜,硕大的房子看起来终于有了点人气。
郑老爷子最近病情一点不见好,加上之前郑季礼那一闹,整个人躺在医院里,不恶化已然很好了。
兄弟俩都清楚,所以一直没人敢再在他面前提郑季礼的事。
也就更加不敢提郑朗宴和郑母离家出走的事。
郑院长从厨房端了热汤出来,给郑父盛了一碗。
郑父想事情在出神,被碗磕到桌面发出声响惊到,才猛地回过神来。
郑父抬起疲惫的眼睛瞥一眼郑院长,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倒退了回去。
而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郑院长坐在他对面,动作轻柔地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低沉着嗓音自语似的开了口:“这汤,我有些年头没做了。不知道味道是不是像当年一样差。”
他惯例提前去墓园看望了文姝,以前除夕去看望,告诉她马上又是新的一年,郑老爷子都会大发雷霆,甚至不许他在老宅过节。后来慢慢才好,郑老爷子对他也算是死心了。
郑父抓着勺子无意识地在汤碗里拨了拨,看着只余了两个人的碗筷,忽然有些心惊。
他抬起遍布红血丝的眼眶,看着郑院长,第一次心平气和甚至带了些求助语气,喃喃地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错的太离谱了……”
——
郑母说什么也要给林知遇在厨房打下手,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尽管厨艺不算好,但好歹没有帮倒忙。
林俏在外面布置果盘和糖果盒子。
郑朗宴在那边待不住,好不容易被孔祁替下来和孔尚新下棋的重任,几乎是立刻就黏着蹭上来。
他看了看客厅左右没人,直接自沙发背后环住林俏。
林俏正认真摆弄果盘,被他这突然一抱吓了一跳。很快,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裹着体温传过来,她的心跳才渐渐趋于平缓。
手里捏着一块剥得格外干净的砂糖橘,林俏抬手顺势塞到他嘴里。
郑朗宴也毫不客气地吞下,还故意地往前,抿了她的指尖一下,看到少女怒目圆睁瞪着他的样子,他眷恋地蹭了蹭,低沉着声音问她:“我刚刚听林姨嘱咐你,千万不能偷吃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