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阿白不白/耿灿灿
时间:2018-06-14 01:59:26

  他说得轻巧,连氏心中惴惴不安,连忙追问:“被赶了出来,以后还如何报仇?”
  德庆笑意更浓,一圈圈滑动大拇指上的扳指,“这个本王自有定夺。”他故意顿了几秒,声音里透着几分玩味:“恢复连幼清那张脸罢。”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惊得连氏抬头,“王爷……”
  德庆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拿出一瓶药水抛过去,“照做便是。”
  连氏捧着那袖珍瓷瓶,手臂微微发抖,想起当年的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德庆从她身边提靴而过,声音无情冷漠,“我虽做不到代王那样,为幼清找一张同当年一模一样的脸,但至少可以让她恢复易容后该有的美貌,你和她的命,都是我救的,该怎么做,你自己明白。”
  许久,连氏回过神,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苦声回一句:“奴婢知道了。”
  一路跌跌撞撞回家,当年宋府灭门后的惨状在眼前浮现。
  漫天的大火,烧焦的尸体,她抱着幼清从火里逃出来,平生所有的智谋仿佛都用在了二十二岁逃命那一年。
  先是当机立断去乱葬岗拖了两具尸体烧焦充数,而后带着幼清上京伸冤。
  等到了京城,案子也就查清楚了,认罪的,是皇九子赵德昭,皇帝将他关在天牢,却并未施刑。
  杀人偿命这一点,在有权有势的皇家跟前,根本做不得数。
  她从小在宋府长大,宋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服,她要为夫人老爷报仇,要为宋家那一百多口人报仇!
  最后带着幼清投奔了当时一心伸张正义的大皇子德庆。
  德庆好心收留了她们主仆二人,并且救活了当时被烧毁了半张脸的幼清。
  礼亲王府养了最强的能人异士,一场换脸,幼清有了新的面容,却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
  恍惚间已经回到小宅子,连氏逃一般躲进屋里,背靠着屋门,捂住脸慢慢地蹲下身。
  当初她故意在幼清脸上留下红斑,为的就是替幼清留条后路。
  没有扎眼的容貌,规规矩矩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
  她始终是不愿意将幼清卷进来的。复仇的深渊,她一人独行即可。就算在得知徳昭重新纠缠上幼清时,她也不曾想过要将事实告诉她。
  真相太痛苦了,对于过去的幼清而言,徳昭是她的心头肉,可正是这样的心头肉,却因为权谋而选择牺牲宋家上百条人命。
  心爱之人是他,灭门仇人是他,幼清怎么选,都是一个错字。
  连氏握紧手里的药瓶,重新收拾好心情,一点点将药水倒入铜盆中,拿了巾帕沾水。
 
 
☆、第49章 疯魔
  睡得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已是黄昏。
  幼清从梦中发醒,见连氏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连氏的衣袖,声音透着刚睡醒时的沙哑和慵懒,“姑姑,刚刚我做了一个梦。”
  连氏爱怜地摸摸她的额头,“梦见什么了?”
  幼清撑起上半身,从床上拿了外衣披上,“我呀,梦见自己脸上的红斑消失了,大家都夸我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呢。”她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捂嘴笑,“姑姑,你说我这算不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连氏喉头发涩,从案上拿了铜镜,“幼清,你往镜子里看看。”
  幼清随意往镜子里一瞥。
  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铜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镜子里、是她的脸吗?
  她颤抖地抚上面庞,反复在红斑消失的地方摩挲,不、不见了,红斑不见了!
  她双眼含泪,仰头问,颤着声:“姑姑,我、我是在做梦吗?”
  连氏摇摇头,内心情绪极其复杂。
  她几乎都能预见以后将会有多少人因为幼清这张脸而疯狂。没了红斑的遮掩,其貌堪称绝色。
  世人皆爱美。
  幼清本就生得白瘦,身段风流,一举一动皆透着灵气,如今又有美貌的加持,戏文中所说的倾国美人,也不过如此。
  倘若徳昭不依不饶地再找过来……
  连氏捂住胸膛,断断续续地同幼清道:“幼清你记着,以后你绝对不能对睿亲王动心,这世上的男子你都能爱,唯独他不行。”
  幼清正处于巨大的欣喜中,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得连氏说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让人不思其解。
  “姑姑,好端端地你说他作甚?我、我这张脸怎么突然就好了,姑姑,你说是不是真有神仙?兴许是神仙显灵了!”
  连氏背过身擦干眼泪,握住幼清的手,幼清笑得越是天真,她就越是心痛,顺着话说:“也许真有神仙,刚才我出门,碰到个人非要卖给我一包药粉,说是扁鹊传下来的药方,能让容貌焕发,我想着给你试试,没想到真的有效。”
  这个说法显然有很多不妥之处,幼清拧紧眉心,短暂的狐疑之后,眉心缓缓舒展,最后只能选择相信。
  姑姑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必须无条件相信她。
  姑姑不会害她。
  她不该多想的。
  她只需要知道,她脸上的红斑没了,这就够了。
  “姑姑,以后我能做一个正常姑娘,真好。”她又哭又笑的,“真恨不得现在上街逛一圈。”
  连氏拍拍她的手背,“上街作甚,傻孩子。”
  “让大家看一看,我脸上没有红斑,我不是个丑姑娘了。”
  不用再担心别人异样的眼光。
  不用再怕自己脸上的面纱随时掉落吓坏路人。
  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尽可能地不引起任何注意。
  像个正常姑娘一样,嬉戏欢笑,挺直腰杆,笑对人生。
  连氏咬住下嘴唇,内心酸楚,“你不丑,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幼清捧着脸笑得停不下来:“恩,我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
  徳昭回府那日,在马车上想了许多许久。
  想等会回了府见了她,该说什么话。
  或许她会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真正感觉,主动服软。
  徳昭想,倘若她真这样了,他一定不能立马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宠爱她,他得抑制住自己,一点点、慢慢地对她好。
  这一次外出办事,他无意听到一句话,觉得甚有道理。
  这女人啊,你越对她好,她就越肆意妄为,就越不会在乎你的心意。
  齐白卿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他也想感受一回她对他的在乎,只要能拴紧她,他愿意尝试所有的方法。
  过去他总想着要得到她的身子,可是每次真到床上了,又没那个胆子,怕真进去了,她就再也不会原谅他。
  徳昭觉得自己这样真累,完全就是找罪受。
  换个女人,哪里如此麻烦?
  可就是换不了。这苦,这罪,挨得根本停不下来。
  马车已经到了王府大门口,来喜和张德全请徳昭下车。
  徳昭正想着如果幼清仍旧不服软该怎么办,蓦地被人打断了思绪,不太高兴,黑着一张脸,吓得众人胆战心惊。
  本该先去书房,可是走着走着,就到了东屋。
  站在院门前,他犹豫半晌,最终抬脚踏进院子。
  不服软就不服软吧,大不了他看着她的冷脸,她瞧着他的黑脸,谁也不好过,像从前一样,等时机到了,他就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横竖先让她怀了孩子再说。
  没听说孩子娘不要孩子爹的。
  东屋的丫鬟们纷纷面容失色,大气不敢出,将头压得低低的,谁也没有那个胆子上前同徳昭说幼清离府的事。
  徳昭昂着头进屋的,一脸冷清神色,架子端得十足。
  结果出屋的时候,火烧火燎,气急败坏。
  “连幼清呢?”
  无人敢回应。
  徳昭气得眼睛发红,以为她又跑了,说话的时候,手都在抖,狠着声音,抱了最后一丝希望,一字字问:“连、幼、清、在、哪?”
  众人齐齐跪倒。
  徳昭没了耐心,揪了崖雪出来,问:“你说。”
  崖雪颤着声音,“太、太妃开恩放幼清出府了……”
  徳昭一顿,而后甩袖离去,直奔太妃院子。
  玉婉回府后,见徳昭直接往幼清那边而去,不想自讨没趣,便直接去了太妃那边。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听见屋外一阵喧嚣。
  还未来及反应过来,屋门已被人踹开,徳昭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到太妃跟前便问:“母妃,幼清呢?您把她藏哪了?”
  太妃见惯大风大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如既往的冷静,而旁边玉婉早就吓得腿发软。
  太妃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缓缓而道:“她到了出府的年龄,又是个未嫁的,自然得放出去。”
  徳昭握紧拳头,青筋爆出,“母妃,您明知道她是儿子的心上人……”
  “我儿的心上人,绝对不能是个丑丫头。”太妃放下茶,起身到徳昭跟前,“儿啊,是她自己要走的,拿了我赏的一百两银子,笑得不知道多开心,还主动给我磕了好几个响头。你待她好又有何用?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丫鬟,走时也半点都没惦记着你。”
  一句句话刺到徳昭心里头,洛城雨夜寻人的画面涌上脑海,他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语气坚定:“不管她如何待儿子,儿子只要她。”
  太妃摇摇头,回身将玉婉拉过来,道:“有了阿妙,何必要他人?”
  徳昭一眼瞪过去,如刀尖般锋利的目光剜在玉婉脸上,她害怕地往后躲。
  此时此刻的徳昭,杀气满满,随时都可能爆发。
  没人想沦为他刀下的亡魂。
  “她不是阿妙,我也从来没有要过她。”他挥手,吩咐随从进屋,指了玉婉,“立马将她送回代王府。”
  丝毫不容拒绝,玉婉挣扎着被人带了下去。
  太妃想要阻止,却被徳昭挡住了去路。
  他仰起脸来,字字千斤重,“母妃,她是我的命,你放她走,就是要了我的命。”
  太妃一个踉跄,手悬在半空,想要去捞些什么,却只望得徳昭决绝离去的背影。
  身后嬷嬷上前来扶,太妃面色苍白,念叨:“你看,他疯魔了,真正疯魔了,竟连阿妙都不要。”
  嬷嬷叹口气。
  情字当头,哪有什么疯魔不疯魔。
  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第50章 寻人
  只花了二个钟头的功夫,徳昭派人轻而易举找到了幼清所在的宅院。
  丰赞刚说完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及反应过来,徳昭已一阵风似地往外跑,心急如焚,拉来一匹马就往她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忧心忡忡,满脑子想的却是她的脸。
  她有没有受委屈,有没有哭泣,此时此刻又在做些什么?会不会怨他没能及时赶回来?
  诸如此类,粘结成网,挥之不去,连呼吸都开始错乱。
  幼清正好出门要给姜大送东西。
  如今她脸上没了红斑,比从前更加爱出门了,逮着机会就上街,有种莫名其妙的高兴感。
  刚走出院门口,准备往街上去时,听得一阵马蹄声,不由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徳昭立于马上,见着个熟悉的身影,抬眸往她那边看去。
  那一瞬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他看清她的脸,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醒神再看,是她,他没有认错。
  幼清一惊,回过神逃一般往外蹿,只当自己不曾见过他。
  他立即下马来拦,高大的身影遮住她的去路,“幼清,是你吗?”
  这种时候了,却还是要问一句,明明知道是她,却非得听她自己承认。
  幼清下意识摇头,“公子你认错人了。”
  拙劣的遮掩和急躁的语气,从说第一个字起她就没了底气,甚至不敢去望他的眼睛,低着头看鞋面,双手绞在一起。
  徳昭伸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你脸上的红斑……”
  幼清一躲,焦虑不安地往另一边跑。
  他穷追不舍地拉住她。
  幼清咬唇,伸手去拽那只搭在胳膊上强而有力的手,嘴上喃喃,语气微弱:“你放开我。”
  徳昭一双眸子紧盯着她,“不放。”
  幼清急得跺脚,“我都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这样否认,丝毫不想和他搭上任何关系,因为怕闹出动静被人看见,压着嗓子说话,又羞又气,好像他是什么不能沾染的忌讳。
  徳昭皱眉,心情很不好。
  他试图将幼清拉入怀中,一字一字,声音沙哑低迷,“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为什么变了样子,丑也好美也好,都是我的人。”
  幼清挣扎,急中生智拿脚踩他。
  他被踩得痛了,却仍旧不肯松开手上的动作。
  “跟我回去。”
  幼清不肯,“我不回去。”
  她一心想着逃离,怎么样都好,横竖不要同他回去。
  她已经受够那种日子,做了七年的奴仆,她可以忍受别人对她的脸色和使唤,因为她是奴仆,必须尽本分。可她不能忍受徳昭的禁锢。
  他的要求太多,她办不到。
  他要她的爱,要她的身子,要她对他一心一意,她做不到。
  也许在齐白卿再次出现之前,她是可以慢慢接受徳昭的,但这仅仅是也许而已。
  老天爷总是爱和世人开玩笑。
  所以不管怎样,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私奔失败后,她和徳昭,回不到过去了,那些尝试重新来过的青涩过去。
  她对他的感情,复杂得连她自己都不愿去理清。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她欠他的,早在数月之前的那个狂风暴雨之夜,她就该对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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