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阮拉下镜子,整理了一下眼妆, 继续说:“可是我觉得她的语气有点酸, 表情也挺失落的, 肯定很舍不得你, 以后周末我大伯他们回来陪爷爷奶奶吃饭,我们就去你家陪你爸妈吃饭好啦。”
“不去,我爸妈太唠叨,烦。”嘴上这么说,贺宪却弯了弯嘴角,握住了南阮的手。
南阮觉得贺宪的性格很像妈妈,尤其是嘴硬、口是心非这一点。母子俩乍一看上去都冷硬、强势,其实相处起来比谁都温柔。
Z市有弟弟送嫁的风俗,南越走在婚车前面,贺宪开得很慢,悠哉地跟着他,南越送到Z大东门便停住了脚步、站到一边,贺宪朝他点了下头,加速开了出去。南阮和弟弟从小就不亲近,可从后视镜中看到南越并没有立刻离开,一直目送着车队到再也看不见,心中还是生出了些许感慨。
她想,虽然又饿又困又吵,但婚礼并不是完全无趣。
从南家出来的时候是九点五十八分,出了Z大东门又是闹市区,堵得一塌糊涂,车队一共十二辆车,第一个红灯刚过,就断成了三截。后面的车子有一半是贺宪的队友开的,队友都不是本地人,路线是昨天晚上才定下的,车队一断,不熟悉道路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给贺宪打电话。
贺宪的脾气本就不好,又因为堵车心浮气躁,接到第五通电话的时候终于急了:“你该往哪儿走我怎么知道?自己看导航。来不及就别去新房了,直接去酒店。”
挂上电话,红灯终于变成了绿灯,哪知前面那辆车太磨蹭,害他们还没开过去,绿灯又转红了。
贺宪骂了句脏话,摸出烟正要点,不经意地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南阮正噘着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就把烟和火机扔下了。
“你这么不耐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谁逼着才结婚的。”
贺宪立刻瞪圆眼睛朝南阮笑:“我这不是被他们气的吗……一个比一个笨。”
这句刚说完,他的手机又响了,打来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电话一通,对方就说:“宪哥,你别气,我们找着路了。”
贺宪立刻换了个温和的语气,哈哈一笑:“挺高兴的一天,我气什么。堵就堵呗,你们慢慢开,时间宽裕着呢,不着急。”
“啊?”
队友只当自己听错了,正疑心电话是不是打错了,贺宪就挂断了。挂断电话后,离红灯结束还有二十四秒,贺宪把脸伸到南阮嘴边:“我改的快不快?奖励呢?”
南阮推开他:“我涂了唇膏,你没看到吗?”
“那就我亲你。”
南阮还没反应过来,贺宪就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发动了车子。
贺宪妈妈准备的新房离Z大老校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却足足用了双倍的时间才赶到,韩乐怡坐的那辆车一停,她就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一路跑到婚车前,给南阮送鞋子。
南阮个子高,平常习惯穿平底鞋,十厘米的高跟鞋这还是第一次穿,见她走得不稳,贺宪不顾她的反对再次将她横抱了起来,一直到下了电梯才放她自己走。
贺宪、南阮加上六对伴郎伴娘占满了电梯间的所有空间,贺宪按下门铃,说:“地方不够,赶紧开门。”
可负责堵门的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贺齐光:“嫂子叫门才给开。”
南阮清了下嗓子,叫:“爸爸……妈妈。”
叫“妈妈”的时候,南阮犹疑了一下,声音减弱了许多,倒不是因为她对贺宪的妈妈有意见,相反,她很喜欢贺妈妈的性格,对她有天然的亲近感,但“妈妈”这个词于她来说太特殊,乍一让她改口,有些转不过来。
贺齐光自然不会让南阮轻易过关,笑着说:“声音太小,大伯和大伯母没听到。”
在场的人太多,南阮脸皮薄,别扭了片刻,又叫了一次。
“听不……”
贺齐光还没把那个“到”字说出口,贺宪就使劲儿踹了一下门,冷声说:“贺齐光,开门。”
贺齐光从小被堂哥揍到大,腿一软,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门。贺宪的爸妈就立在门口,见到南阮,笑盈盈地递上改口红包。南阮说过“谢谢”,收下红包,转头交给韩乐怡,被贺宪牵着进了门。
给贺宪的父母敬过茶,一家四口吃过汤圆,和贺宪的父母、在场的亲朋好友分别拍过照,众人才一起去酒店。
酒店离新房很近,可因为之前在路上堵了一个多钟头,时间有些赶,一到酒店,化妆师就叫上韩乐怡和冯梦迪一起替南阮换主婚纱、首饰和发型。
离入场只剩五分钟的时候,南阮才准备好,走出房间,等在外头的贺宪原本有些着急,待看到她,怔了足有半分钟,才“哇”了一声。
南阮习惯披发或束马尾,贺宪还是第一次见她把头发全部盘起来,露出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待旁人一离开,他低下头悄声在南阮耳边说:“典礼一结束咱们先不敬酒,找个地方洞房去。”
南阮没料到周围人那么多,贺宪竟会说这个,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旁人都盯着他们看,脸上一红,悄悄拧了一下贺宪的胳膊。
司仪已经在台上了,音乐一响,贺宪没时间再闹,带着南阮站到了用绿玫瑰搭成的拱门边。
南阮参加过很多婚礼,最不喜欢的就是煽情的那种,新郎新娘和长辈们站在台上哭成一团,看着就傻。可莫名其妙的,司裴刚弹下《婚礼进行曲》的第一个音节,南阮的眼眶就发酸。
待乐队一加入,贺宪笑着看向她,说:“挽着我。”
南阮挽住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上铺满玫瑰花瓣的地毯,才走了三分之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余光瞥见南阮抬手擦眼泪,贺宪没再用眼神笑她,因为不知道怎么了,眼下的他也有流泪的冲动。他从来不是浪漫的人,此前和南阮一样觉得婚礼形式大过实质,可此时此刻,却觉得如果遇上了爱的人,一定要一起经历这样的一刻。
台下坐了许多人,有父母至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小学中学大学同学、队友同事,领导老师,每一个人都见证了他们的一段人生,短短数百米,贺宪和南阮各自想起了一些往事,可回过头看,因为身侧的这个人,对于过去的二十余年,唯有“幸运”这个词能够总结。
互相许下永远爱和陪伴对方、一生不离的誓言,交换过戒指,喝过交杯酒,听完贺宪父亲、南奶奶和证婚人的祝福,典礼终于结束。
换过敬酒的旗袍,南阮便和贺宪挨桌敬来道贺的客人,贺宪的朋友队友太多爱闹,被他们一起哄,典礼时满心的酸涩荡然无存。敬到顾曜这桌的时候,贺宪冲他举了举杯,笑着说:“谢谢捧场。”
顾曜没说话,回了个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待新郎新娘一离开,顾曜一坐下,旁边的冯梦迪便问:“男二号,能和我们吃瓜群众分享一下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顾曜只当没看到她脸上的幸灾乐祸,面无表情地说:“份子钱给太多,心疼。”
正对贺宪不满的韩乐怡咽下口中的牛肉,说:“其实你比贺宪强,输就输在没他脸皮厚,没他阴险。他这婚根本就是骗来的……”
听韩乐怡讲完前因后果,顾曜一脸诧异。
韩乐怡问:“对手出阴招,你是不是特别不服?”
顾曜笑了:“贺宪能忍十年不表白,还用这么弱智的借口求婚,真不是一般人,我心服口服。”
婚宴结束、去草坪上拍照扔花球的时候,所有女孩都想抢,冯梦迪尤其积极,她跳起来接花球的时候用力过猛,捧花打到她的手上,没等她拿稳,又弹起来砸到了站在最后的顾曜身上。
韩乐怡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男二号,看见没,老天都暗示你早点找女朋友。”
发现被捧花砸到的是顾曜,南阮愣了一下,冲他笑了笑。顾曜回了个笑,捡起脚边的花,顺手递给正跺脚的冯梦迪,转身走了。
瞥见这一幕,贺宪有点不乐意:“你干吗跟他笑?”
南阮只当没听到,挽住他的胳膊说:“敬了那么多桌酒,我好累,脚痛死了,我们去酒店送的房间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嗯?”凌晨三点才睡的贺宪同样累得不行,可听到这句,立马忘掉了顾曜,升起了另一个念头,“房间在哪儿?我也走不动了。”
一刻钟后,声称累到走不动的贺宪便缠着南阮做了惦记了一整个白天的事儿,结束后,两人都倦了,便没立刻回新房,在酒店洗澡休息。
办过退房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两人走出酒店大厅,才发现亲友宾客全都走光了,倒是给他们把婚车留了下来,可贺宪喝了酒不能开,南阮不会……
两人都没带手机出来,穿着旗袍高跟鞋的南阮望向同样穿着礼服的贺宪,问:“这下咱们怎么回去啊?”
“打车呗。”
“你有钱吗?”
“没钱,哪个新郎会随身带钱包。”
“那咱们怎么办啊,借手机给家人打电话吗?”
“我只能背出你的号码……”贺宪想了一下,无奈地笑了,“走回去吧,反正新房不远,半个小时就能走到。”
南阮不乐意了:“我的脚很疼,已经磨出泡了,走不动,你为什么没有考虑到怎么回去?”
“怪我。”贺宪想了一下,半蹲下来说,“我背你走。”
“你不累吗?”
“累,但是谁让我没出息,怕老婆。”
第53章
主任特批了南阮五天假, 婚礼过后, 还剩两天。前一天贺宪把南阮背回家的时候两人都已筋疲力尽, 南阮连衣服都懒得换, 随意洗了把脸, 就躺到了床上。
南阮一夜无梦地睡到了快十点,睁开眼睛望着新房的天花板迷茫了片刻,才记起这是什么地方。贺宪已经起床了,听到洗手间的响动, 南阮坐了起来, 下床找他。
新房是临时布置的,没有拖鞋, 南阮不愿意再穿昨日的高跟鞋,只好赤脚往洗手间走。一进洗手间, 她就“哎呀”了一声,背过身去, 跺着脚说:“你是不是有毛病?洗澡为什么不关门?”
隔着雾气萦绕的玻璃看到南阮,贺宪立刻关上花洒, 走出来捉住正气恼的她, 笑着强行将她拖进了淋浴间。
“你干什么?”
贺宪把南阮压到玻璃上, 边吻边意有所指地问:“水声这么大, 你会不知道我在洗澡?”
哪怕同床共枕多时, 生性害羞的南阮也适应不了坦诚相见, 她立刻恼了, 用尽全力推贺宪:“你变态!快走开, 我肚子痛。”
贺宪原本起了兴,准备就地解决,可看清南阮脸上的怒意,知道她真的生了气,立刻停下动作、走出浴室、裹上浴巾。
南阮的身上还穿着敬酒的旗袍,这会儿半挂在身上,被热水一淋,紧贴在皮肤上格外难受,她正满心气恼,看到裹上浴巾后,贺宪又捂住眼睛折了回来,哭笑不得地问:“你又想干吗?”
“抱你出来……”
“不需要。衣服都湿了,我正好洗澡。”
贺宪闻言没有再纠缠,立刻走了出去。旗袍是紧身的,被水打湿后更加窄小,南阮艰难地褪去衣服,正调水温,贺宪又进来了。
没等南阮再说话,他就飞快地拿起吹风机,背过身去,解释道:“这儿只有一条浴巾,被我穿湿了,我拿吹风机帮你吹干。”
他的动作语气比十五六岁的少年更纯情,南阮懒得嘲讽他拙劣的演技,只说:“谢谢啦。”
南阮从浴室出来,才发现除了裹上贺宪吹干的浴巾,自己没有别的衣服可换。这房子是贺妈妈布置的,婚礼之前她并没来过,因为婚后不打算住在这里,更没有想到要准备衣服和私人物品。贺宪尚可以穿昨日的衬衣西裤,而她的旗袍早揉成一团,扔在淋浴间了……
已经十一月底了,把地暖和空调一齐打开,只裹一条浴巾的南阮仍旧觉得冷,唯有钻进被子。贺宪本想再装一会儿老实人,见此情景,一时绷不住,掀开被子拥住了南阮。
他单收揽住南阮的腰,垂头吻她露在外头的肩和锁骨,南阮在他怀中扭了扭,皱眉道:“我肚子疼,不舒服。”
贺宪怔了一下,正要说话,手机忽而响了,打来的是队友。教练和队友要乘今天下午的飞机离开,婚礼前事情多,没时间招待他们,今天他原本要带着南阮请他们吃午饭,再送他们去机场,可南阮说她不舒服……
瞥见来显上的名字和贺宪脸上的犹豫,南阮强撑着坐起来,笑着说:“骗你的,我没有不舒服,就是累了,不想被你烦。我没衣服换,出不了门,你自己去吧,替我跟他们说抱歉。”
“你真没事儿?”
见南阮点了点头,贺宪才放下心来、按下了接听。新房里只有厨具,没有食材,想着南阮还没吃饭,贺宪特地把时间推后一个钟头,去南家老宅收拾了几样东西,又买了份午饭送到新房。
贺宪进门的时候,南阮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贺宪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把衣物放到床边,写了张纸条,说饭在厨房,而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再次出门去酒店接队友和教练。
南阮其实并没睡着,可是身体太难受,又怕贺宪知道了为难,不想被他看出来才没睁开眼睛。她应该是感冒了,昨晚气温不到十度,从酒店回来的路上,除了单薄的旗袍,她就只披了贺宪的西装外套。
贺宪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把队友和教练送到机场后,他就给南阮打了通电话,问她晚饭想吃什么,可是南阮并没接,他便捡她爱吃的买了几样,哪知回到新房的时候,她仍旧裹着浴巾缩在被子里,连衣服都没换上。
贺宪吓了一跳,把手中的晚餐随手扔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摸着南阮的额头问:“不烫啊,你哪里不舒服?”
“冷,头疼,想吐,肚子疼。”
贺宪满心自责,看了眼时间,说:“你一天都没吃饭?先吃两口粥,换上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闻到贺宪身上的酒气,南阮更加难受,便推了推他,说:“不想动,你别吵我,睡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