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皇帝就匆匆往外而去。
太后尴尬至极。以前她回宫,皇帝哪一次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只要她不发话,皇帝绝对不敢擅自离开。
许久,太后看向云容:“皇后,皇上这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云容冷淡得很,草草应付几句,便将话题掀了过去。
从太后殿出来的时候,好几个人围着李嫔,李嫔仗着背后有太后撑腰,年轻气盛,笑道:“在宫外时,我便听闻云昭仪深受恩宠,就连皇后娘娘都无法与她比肩,如今一看,原来是个丑八怪。”
不等其他人附和,身后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李嫔,擅自非议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李嫔一瞧,是皇后,忙地解释:“不是的皇后娘娘,我……”
云容心里本就有气。
云寐被他点了红息脂,指不定现在怎么咒骂他。加之刚才皇帝追着出去,他难免多想。
云容一巴掌甩过去,“你也不照照镜子。”
李嫔捂着脸,当即哭了出来:“皇后娘娘……”
云容哼一声,心里全是云寐的事,气冲冲提着裙子往朝华殿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哪里有什么重要事,皇帝的重要事就是云寐。
云容想要进去,被宫人拦住。
他气得在殿外直跺脚,心中大骂皇帝是个急色鬼,云寐脸都成那样了,都还赶着往跟前去!
殿里面,云寐背对着皇帝,不肯回过头。
皇帝急得不行,“云昭仪,你转过来看看朕。”
云寐摇头:“臣妾不敢。”
皇帝难得强硬一回,他径直走到她跟前将她的脸捧起来。
云寐一张小脸满是红疹,她泪光盈盈地闭着眼,嘴唇颤抖:“皇上快放开臣妾,臣妾丑得很,无法再伺候皇上。”
皇帝心疼地抚上她的脸庞:“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朕现在就传御医来给你瞧瞧。”
她挽住他的手:“皇上,臣妾不要太医瞧,反正瞧好了也没用,皇上的心,早就不在臣妾身上了。”
皇帝忙慌慌道:“你别多想。”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臣妾没有多想。”
皇帝咬了咬下嘴唇。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说那日她要亲他,却被他匆忙逃开的事。
她又道:“如今皇上得了新宠,以后就更不会来瞧臣妾了。”
话音落。
皇帝捧住她的脸落下轻柔一个吻。
他惶恐至极,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忍着恐惧的情绪,吻了她第二下第三下。
他在她唇边低喃:“你别怕,朕不会嫌你丑,就算你脸好不起来,朕也会日日来看你。”
她趁势溜进他的唇中,又啄又咬,娇嗔:“撒谎,之前臣妾差人去请皇上,皇上一次都没有搭理过。”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思来想后,最终只得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软软地挂在他身上:“不够。”
皇帝伸手回抱住她,学她平时的样子,将她紧紧扣在怀中。
她吻得深,他颤抖着等她亲够了吻够了,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留到明天再亲好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红唇:“那皇上再吻臣妾最后一下。”
皇帝嘟嘴对上去。
殿外。
云容等啊等,横竖就是等不到皇帝出来。他都快要被太阳晒晕过去时,终于看到殿门口出来个人。
皇帝心情愉悦,笑容明朗,一张脸绯红,薄唇肿肿的,像是刚被谁蹂践过。
云容心头一僵。
皇帝看到云容,以为是巧遇,挥手招呼:“皇后,你也是来看云昭仪的吗?”
凑得近了,望见云容神情阴郁。
云容指着皇帝的嘴唇,未经思考,话已经往外抛:“皇上,刚才云昭仪亲你了吗?”
皇帝一窘,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随即清了清嗓子,将话题转移,道:“听说你有意与云昭仪和好,朕很是欣慰,你们毕竟是亲姐妹,如今这样最好,对了,朕准备加封云昭仪为云淑妃,你替朕择个吉日。”
云容攥紧拳头。
以皇帝现在的样子,只怕云寐迟早会被破身。
不行。
他不能让任何男人占有她。
云容这样想着,一刻都不敢多待,转身就跑。
皇帝皱了皱眉,心里纳闷:皇后怎么怪怪的?
第79章
自从这日之后,云容打定主意, 誓要将皇帝的注意力从云寐身上转移。
他暗示后宫众人要懂得争宠, 有事没事就往御书房煲个汤送个点心, 多花点心思在着装打扮上。后又举办各式各样的宫宴, 鼓励各宫妃向皇帝献媚。
后宫众人吓一跳,但震惊归震惊,该做的还是要做。有皇后发话,她们一个个地往前冲,无奈没有一人能够将皇帝从云寐身边抢走。
云容没了法子,只得亲自上阵。他央云成从宫外求了迷香,倒不是催情香, 而是让人暂时神志不清的梦寐香。
云成很是疑惑, 问:“阿容, 你这是要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可是杀头的大罪。”
云容眼神坚定:“我得让皇帝像从前那样留宿皇后宫,不能让他再去云寐的朝华殿。”
云成张嘴就想劝他,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怎么劝都不对。
云容想到什么, 搭上云成的胳臂,问:“兄长,我问你,你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厌恶一个女子?”
云成听得一愣一愣,“厌恶?我想想,如果这个女子不知好歹, 我应该会厌恶她的。”
云容有点急:“不是这种,是从身体上厌恶女子,就像皇帝以前那样,兄长,我不想要皇帝恢复正常,你能想个法子帮帮我吗?”
云成看过去,云容的脸上写满狰狞,是仇恨是愤怒,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云成问:“阿容,你是在害怕皇帝终有一天会让你侍寝吗?”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共赴巫山云雨。”
云容沉浸在云寐会被皇帝彻底占有的害怕中,压根没有听云成在问什么,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对。”
云成重重叹口气,黝黑的眸子渐染悲伤。
当初阿容抢了云寐的婚事入宫,他以为阿容是厌恶云寐,所以宁愿冒着风险嫁进宫也不能让云寐沾半点好处。他当初纵然阿容入宫,从未想过后果会如何。
如今,苦果一点点浮出水面。
阿容开始害怕了。
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可以让自己弟弟终日处在恐惧焦灼中?
要想让一个男子无法正常触碰女子,有很多种法子,让他不举,便是其中之一。
云成下定决心,他拍了拍云容的手背,柔声安抚:“别害怕,兄长会想出法子帮你的,但你不要着急,以前怎么,现在就还是怎样,一切都需从长计议。”
云容咧开白牙笑:“我就知道兄长最有本事了。”
云成无奈地摸摸他的鬓角。
一连好些天,云容以皇后之名,主动邀请皇帝到皇后殿坐坐。皇帝已经一整个月都没有踏进皇后殿,按往常惯例,皇帝每月初一十五需得与皇后一起共寝。从前他用皇后做挡箭牌,几乎每日都与皇后一起合寝,所以压根不曾察觉什么初一十五。
皇帝原本只是想去皇后殿用个晚膳,也就算是对皇后的补偿了。哪想到每次一迈进去,吃完饭,便觉得困乏,只想好好睡一觉。
皇后也比从前温柔可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等皇帝回过神,他已经连续在皇后殿宿了十余天。
云容取得胜利的第一小步,走在路上,趾高气昂。皇帝要封云寐为淑妃的事,被他随便找个理由掀了过去,他现在就等着看云寐如何着急。
只要她急,说不定就会来求他。
云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从御花园前的鹅卵小路走进去,花丛团团刚入眼,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个尖酸刻薄的女声。
李嫔瞄一眼跟前的娇人儿,艳若秋华灿若春花,根本瞧不出是那日满脸红疹的云昭仪。
她惊艳之余,心中生出强烈的嫉妒与愤恨。她入宫以来,皇帝从未去瞧过她,她自持清高,从不向太后开口央求,如今太后快要离宫,皇帝还是没有召幸她,她心里越是着急,就越是痛恨皇帝身边得宠的人。
云昭仪便是其中之一。
皇后她无法应对,但是区区一个小昭仪,她还是有能力对付的。
云寐今日是出来晒太阳的,顺便采采花回去和宫女一起做胭脂,不想会遇到李嫔。云寐盈盈一弯腰,问安之后便要离去。
李嫔有意刁难:“云昭仪,我也想摘些花回去做花茶,就由你替我提篮伺候吧。”
跟在云寐身后的紫砚当即开口:“李嫔娘娘,昭仪身体不适,还是由奴婢伺候你吧。”
“我有问你话吗?擅自做主,该打!”李嫔立马吩咐人拿住紫砚,作势就要让人掌她嘴。
云寐抬眸一记眼刀:“李嫔姐姐,你要罚我的宫人,可有皇后的懿旨?”
李嫔冷笑道:“云昭仪,你不要拿皇后来压我,你只是受过几天圣宠而已,你是昭仪,我是嫔,别说我要罚你宫里的宫女,就算我现在要罚你,也不是不可以。”
宫中形势瞬息万变。
今天是这个受宠,明天是那个受宠,云昭仪过去得宠,但是她也知道,皇上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踏进朝华殿了。
李嫔自恃有太后撑腰,整个皇宫,除了皇后与皇帝,她通通不放在眼里,拿起花篮就丢给云寐,“妹妹,好好跟在姐姐身后伺候着,你伺候好了,我就不罚你的宫女。”
云寐直接将花篮扔回去,拉起紫砚就往外走:“姐姐要罚,就来我的朝华殿,我赶着回去午憩,没有功夫与姐姐在这里周旋。”
李嫔身边只带了两个宫女,宫女胆子小,任凭李嫔发脾气,也不敢挡住云寐的去路。
李嫔骂骂咧咧,索性自己动手,一把拽住云寐,“你跟我去见太后,我要让姑母评评理,身在嫔位,却无法训诫一个小小的昭仪,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音刚落,花丛阴影中走出个人,嗓音略微沙哑低沉,气势如云:“许是本宫孤陋寡闻,这后宫,何时轮到李嫔妹妹替本宫训诫宫妃了。”
李嫔见是皇后,联想起上次的一巴掌,浑身颤了颤,当即低下头问安请好,“皇后娘娘。”
云容看都没看她,直接望向云寐。
云寐低垂眉眼:“皇后娘娘。”
她倦怠得很,他一算时辰,便想起来了,她有午憩的习惯,必须在特定的时辰小睡一会。
李嫔上前就欲告状,话还没出口,便听得云容吩咐宫女:“送云昭仪回宫。”
云寐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李嫔察觉到哪里不对,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来,准备找个理由离去,却被云容喊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脸颊两边已经高高肿起。
她再次挨了云容的两记耳光。
云容恶狠狠地凑在她耳边:“本宫的妹妹,你也敢欺负?”
李嫔颤着嘴唇:“臣妾知错。”
云容挥挥手,李嫔逃一般跑开。
云容召来身边的宫女问:“这些日子,还有谁像李嫔这样,对朝华殿捧高踩低?”
宫女答道:“倒没有谁,只是自从皇帝陛下重新留宿皇后殿后,后宫流言蜚语不断,都说云昭仪就要失宠了。”
云容点点头,心中酸酸涩涩,胜利的兴奋劲猛地被浇灭。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这么多女人,注定不安宁。
他只是不想让她再被皇帝关注,并非想让她被别人欺负。
云容往朝华殿而去,在殿外远远地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能踏进去,沉步离去。
是夜,皇帝没有在御书房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这些日子,皇后总是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御书房拦他。她是他的皇后,他不能当众给她难堪,只能如她的愿,同她一起回皇后殿。
今日却不一样,皇后竟然没有来拦他。
皇帝高兴地直奔朝华殿而去,哪想到刚迈进去,还没和云寐说上几句话,太后那边便让人来请。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消息传到云容耳里,云容坐不住了。他本想着让云寐缓几日,所以才没有大费周折去御书房拦人。哪里晓得,竟会有其他人半路跑出来截胡。
皇帝最听太后的话。而太后那边,定是因为李嫔唆使。
云容想了想,最终决定往朝华殿去一趟。
他许久没有迈入朝华殿,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前往。
恰逢云寐伸个懒腰正准备入睡,哈欠连连。
今晚肯定是等不到皇帝了。
一个不近女色的皇帝,一个男扮女装的皇后,如今又多一个神秘兮兮的太后,她要想完成任务,决不能着急。之前以为攀上萧衢,入了宫,便能博得皇帝宠爱。却不想,这个皇帝虽柔情,但耳根子太软,尤其畏惧他的亲娘。
她虽有把握抓住他的心,可总觉得太麻烦。有时候真想直接迷惑萧衢造反得了。
说起萧衢,她已经数月没有见过他,据说是去了西北处理边疆事务,也不知道哪天回来。
她叹口气,撅嘴望向窗外明月。
花了这么多心思在皇帝身上,结果就只亲了亲嘴,什么都不能做,真真是寂寞如雪。
又是一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余光瞥见帘外站了个人。只用了半秒的时间,她便立即明白过来,那人是谁。
她想了想,假装没看到,袅娜莲步往榻边躺下。
帘外。
云寐抬手擦泪的这一举动,刚好映入云容眸里。她无聊感慨的一声长叹听在他耳里,更像是郁郁不得志的忧伤,她长睫上沾着的泪珠看在他眼中,更像是伤心难过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