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没有决定和她正式见面,在这样盛大的节日面前,更不可能邀请她到家里来过节。官泓当晚要陪同家人吃年夜饭,所以她确实只能是一个人。
林仪支吾:“其实我一直在考虑是不是可以提前吃饭,然后你就能陪她出去逛一逛了,跟年轻人们一道跨年了。”
官泓说:“不必了,我也有了其他安排。”林仪忽然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他莞尔:“今天回家也是想借机会跟你说的,我准备陪她回中国。”
如果没有比较,林仪不会有这么失望,她放下手里的事,起身喊佣人给她拿包。官泓笑着拦住她,问:“你要去哪?”
林仪一本正经地说:“我去市场上买个龟回来。”
官泓问:“是想要炖汤补身体吗?”
林仪摇头:“我买回来当儿子。”
龟儿子……官泓如今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他搂住林仪两肩,说:“以前我都会很听话的回来陪你们,因为我是儿子,但以后我还会是丈夫,你们是不是该习惯我的角色转变?”
林仪显然被说动了。官泓掏出个首饰盒,放到她面前,她哼声道:“如果不是粉色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官泓朝她挑眉:“打开看看。”
林仪偷笑着接过来,第一眼便被震撼到了,个头很大的钻戒,是精彩绝伦的粉色:“你不会只是让我看看,转头就又要回去了吧。”
官泓说:“不会,特地送给你的。”
林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他道:“我给她买了新的,很深沉的蓝色,那才是她喜欢的。粉色的话,她说只有中年少女才热衷。”
“……”林仪说:“我还是去买个龟吧。”
回到酒店,夏梦正在收拾行李,看到官泓拎着个箱子矗立在门下,颇为惊讶的愣了下,问:“年底了也要出差?”
官泓将箱子拎进来,说:“是啊,去中国的一个小城镇出差。”
夏梦一下反应过来,咕哝着:“我又没说要邀请你。”
官泓毫不在意地说:“是啊,我也没说要去哪里,只是说中国的一个小城镇。你不要这么惊讶了,我又不是没有地方去。”
官泓说着说着,怎么好像还生起气来了,夏梦连忙一溜小跑着去搂他的腰,将头死死埋在他怀里,边笑边道:“谢谢。”
官泓推着她,说:“谢什么,一会儿我只送你到机场。”
夏梦着急地只跺脚,说:“好了,你别再逗我了,你跟我回去的是不是?”
官泓这才心软了,捧着她头,俯身重重亲了下,问:“那你邀不邀请我?”怀里的人猛点头,他的脸色这才缓过来:“那快去收拾行李。”
夏梦整理衣服的时候,官泓将自己的箱子打开,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一些东西道:“都是一些补品,林女士让我带给你妈妈的,你看看还缺点什么?”
夏梦手下的动作顿一顿,说:“你还要跟我回家看她?”官泓脸色又是一僵,她立马哄道:“行行行,带你去,真是怕了你了,动不动就给人脸色看。”
官泓方才笑一笑,念叨着:“我还让助理挑了一条项链,回国之后拿给我。”他忽然顿了下,感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岳母大人了。”
夏梦听得直摇头,说:“先跟你打个预防针,我妈可不是什么客气的人,突然看到陌生男人上门,说不定会拿扫把将你打出去的。”
官泓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我才带这么多东西,礼多人不怪。况且我对自己外表有信心,自认对女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她不出意外会很喜欢我。”
“自恋。”夏梦说着却是认真打量了他一下,西装革履,五官精致,看了这么多年也没腻,何止是会喜欢,有那么多的女人爱慕他。
可他只是属于她。只是光想这一点,就觉得整个人都幸福得不行,夏梦又去和他拥抱,第一万次地赞叹:“你可真好啊,狗蛋宝宝。”
第48章
两人飞回国内休整过一晚,第二天再准备动身往回赶。夏梦原本坐飞机回去,官泓却没同意:“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坐火车吗?”
夏梦迟疑着:“火车上的人恐怕很多,而且不一定有位子了。”
她开了软件搜余票,高铁是早就售罄了,K字打头的还有余票,不过时间要多上一倍,而且只有硬卧了,还是最上一层。
官泓问:“什么是硬卧?还有软卧吗?”
夏梦跟他比划,硬卧就是那种窄窄的小床。官泓问:“那有被子吗?”夏梦点头,他说:“那不也是软软的吗,干嘛叫硬卧?”
实在有点没法交流,夏梦不觉得以官泓的千金之躯,他能够在这种车上睡着,于是准备放一放,等等高铁放出余票,没想到下午再看,连硬卧都没了。
夏梦一脸黑地看着官泓,问:“怎么办啊?”
官泓在她后脑勺上弹一下:“你说怎么办?”
夏梦抱着他腰,撒娇道:“咱们真的不能坐飞机吗,你的私人坐骑呢?”官泓仍旧一脸黑地瞅着她,夏梦扁扁嘴:“那好吧,你跟我过来。”
与一辈子都走在轨道上的官泓不同,夏梦凭借着自己多次离家出走的宝贵经验,想要混上一列火车还是很简单的。
夏梦先买了一张时间相近的车票,带着官泓混进了车站,然后走到事先查好的站台混上了开往家的列车。
官泓第一次做这种事没什么经验,看到验票的列车员就有些发憷,一副我干了坏事,急等着要坦白从宽的样子。
夏梦在他后腰掐了把,忍不住埋怨:“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一会儿不补票,弄得我心里都慌慌的。”
两个人随后趁乱挤上了车子。无论座位还是卧铺,都是人满为患,两个人拖着箱子来回走了一遍,最后跟其他没座的一起挤到车厢连接的地方。
列车员来检票的时候,官泓亦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夏梦看得直闭眼,一手托着头,拿他完全没办法。
列车员早就是见怪不怪,找钱撕票,动作利索得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位帅哥。官泓这回才舒出一口气,说:“……我以为她起码会骂我们一下。”
夏梦一直笑,说:“有些人买不上票,又急着坐车,都是像这样解决的。你看你这副样子,别告诉我你从没看过同桌的试卷。”
官泓将行李归置到一边,方才太过紧张,到现在才有空收拾东西。他推着夏梦坐到其中一个行李箱上,一手按在她肩上。
想到刚刚的问题,他说:“我以前都是小班教学,没有过同桌,其次看人试卷是作弊的行为,我从来都不会作弊。”
夏梦咳嗽一声,上哪找的如此道德高洁的男朋友,她还以为看人试卷这事儿是人之常情呢:“时间还长着呢,你也别太肯定了。”
官泓揉了揉她脑袋,问:“累不累,靠着我睡会吧。”
夏梦摇摇头:“还好。而且坐这儿怎么睡啊,还漏风。”她亮晶晶的眼睛往车厢里瞟:“一会儿我看看有没有空出来的座位。”
官泓说:“都是有人订好的,就是空着也不能坐。”
夏梦也是服了他了:“你还是从商的呢,就不知道什么是资源合理分配,什么是浪费可耻吗,只要那儿没人,就可以坐。”
官泓不跟她争辩了,说:“你靠着我睡吧,睡吧。”
夏梦揉一揉后颈,也确实是累,短短几天内两座城市来回的飞,刚刚能歇一会儿又要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地方,超人都受不了。
她忽然良心发现,想起面前的这个人,他不就是这么忙吗,一个月大部分时候都在天上,还要时不时来安慰她这个想法颇多的女朋友。
夏梦在他怀里蹭了蹭,说:“那我就睡一会儿。”
她太小看了自己的睡眠质量,刚刚闭眼便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列车外黑漆漆一片,车里的灯也灭了许多。
官泓仍旧维持着开始的姿势,看见她睁眼才动了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都僵了。他语气如常:“睡得还好吗?”
夏梦点点头,一边打哈欠一边给他揉肩揉胳膊,问:“累不累?”
官泓下意识摇头,看到她撅嘴认真的模样,又点点头:“你头没法固定,我用手托了一路。觉得提前体验了一把人到中年,看来以后是要节制点了。”
夏梦立马看了看四周,戳着他腰道:“这儿的耳朵可多着呢!”
其实没多少是真正在听的,都是行驶在回家路途上的普通人,内心被即将见到家人的巨大喜悦充斥着,只愿伴着滚滚车轮的声响睡过去。
等到晨曦初露,日出东方,家的轮廓便清晰可见了。
开心吗,夏梦问自己。多年之前,她在这样的车上,远离家的方向,多年之后,她又在这样的车上,重新踏上回家的路途。
然而两者的心态是惊人的相似,期待之中又带着些许对未知的怅惘。
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整个人都仿佛鲜活起来,不再是灰蒙蒙一片,她再看看面前的人,心中的满足感更甚。
夏梦从箱子上跳下来,双手捧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往官泓侧脸浅吻一下,说:“你也坐会儿,我去上个厕所。”
她突然特别高兴,官泓也被传染得为之一振,说:“我不坐,你去吧。”
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箱子上,又从包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只是刚走不到一分钟,她风风火火又跑回来,官泓愕然:“这么快?”
夏梦笑起来:“不是,我找到个座,你跟我过来。”
不管官泓说了多少句不需要、用不着,夏梦硬是将他按到了座位上,方才脱下来占座的羽绒服被盖到他身上:“坐着等我。”
她很高兴见到官泓吃瘪的神情,特别是在回来后,欣赏到他手足无措,如同一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的样子后,就更乐了。
官泓见到她,连忙要起身,她摇头瞪眼让他坐好,伏到他膝盖上,说:“别担心,有人过来,你再把位子让给他就好了。”
官泓怎么不担心,根本是如坐针毡,掐着夏梦下巴解气,惹得她笑得更厉害。“哎,你听我说。”她按着他手:“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也像你这样。”
官泓眉梢一挑:“什么?”
“大晚上的坐车,车里人特别的满。好不容易发现个座位,又害怕被撵又十分想坐,坐在位子上面左顾右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官泓没听她说过这些,很好奇:“后来呢?”
“后来还是被明察秋毫的列车员查到了,我没有票,又补不上钱,列车停靠下一站的时候,我就被扔到铁路公安那了,原路遣返。”
夏梦耸一耸肩,像是讲一件与己无关的故事一样,只有官泓知道,她越是在心里难受的时候,越是会表现出这样洒脱的神情。
“下一次再坐车,我就有经验了,不能坐在一个地方等她查。要整个列车乱窜,遇上人查票,就往厕所钻,或是去已经查完的车厢。”
官泓咬着牙根,却挤出几分笑:“挺机灵的。”
“那可不,我这个人最习惯总结失败了。哪像你这么迂腐,明明补了票,还这么担惊受怕,好像有人要丢你下车一样。”
官泓嗯声,夏梦连忙起来扶住他脑袋,说:“好了,你赶紧睡吧,现在开始我为你站岗,也让你享受享受帝王级待遇。”
夏梦做了这么久的思想动员,官泓再不领情就显得不知好歹了。他也确实是累了,靠在她身上闭起眼,没多一会儿,鼻息便渐渐重起来。
夏梦自上而下地看他,乌黑的睫毛扇子般盖好,她忍不住用手拨了拨,胡思乱想到,要是哪天他们有孩子,是不是也会有这样讨喜的样子。
车子经过一处城市,斑斓的霓虹掩映在葱茏树木里,放学下班的人骑着车,自路上疾驰而过,风将他们的头发吹起。
夏梦拿了手机给夏美娟发短信,告诉她除夕当天会到家,分外请她稍微准备一下,她带了朋友回来一道过年。
夏美娟很快回信息过来,说:“什么朋友啊,这么没分寸,大过年的还去旁人家里,自己都不用回家的……是不是个男的啊?”
夏梦说:“嗯,是我的男朋友,他说要来看看你,还带了很多礼物。”
夏美娟:“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做什么的,什么时候不能来,偏偏过年来。遇见邻居怎么解释,也没地方住啊。谁要他东西,全给他扔了。”
夏梦说:“他住宾馆,就是来看看你,饭也不一定吃的,没人看见。”
夏美娟:“来都来了,不吃饭就走,还不被人骂死!我做的菜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啊,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没有我就随便做了。”
大约真是心境起了变化,这样的文字看在眼里,不再是以往的急躁和不耐烦,倒觉得像是一对真正母女间寻常的拌嘴和絮叨。
夏梦看着那些文字,心里宁静得像是密林深处的清晨。她从没想过自己其实是这样的依恋家庭,依恋夏美娟。
那条悠长的月台又在眼前缓缓晃过,垂头丧气的小女孩仍旧埋头往前跑。可她分明看到,路在脚下蔓延的同时,身后的灯正一盏一盏亮起。
第49章
K字头的列车就是缓慢, 飞机起飞便落地的时间, 硬是晃晃悠悠走了一整晚。座位早已经被中途上车的主人夺回, 夏梦与官泓依偎着度过了后半夜。
太阳刚一出来, 车厢里便来来回回都是前去洗漱的人。夏梦也拿着牙刷毛巾过去随意捞了两下,回来的时候,官泓正对着一面小镜子梳头发。
她倚着车厢看得直笑, 脸上是一副老母亲的笑容。他觉察到之后抬眼看她, 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商业谈判前也没这么紧张。”
夏梦哼笑出声,过去拿毛巾往他肩上一扫, 说:“去洗漱吧, 人少点了。”官泓嘴上答应着,却迟迟不动, 迟疑着:“不然我还是下车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