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当即便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往下看去。
撞入眼帘一张稚嫩的脸,睁着一双眸子看他,似是能闪闪发亮似的,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抿着嘴唇,探究明显。
宁淮定睛一瞧,看清楚这张面容,瞳仁猛然一缩,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22、教导 ...
大抵是昨儿晚上睡得有些久,宁瓷今日中午竟是毫无睡意,只是将将就着软榻眯了一刻钟,便起身了。
正好有空,便过来厨房看看阿弃的药熬的如何。
她没为他做过什么,便总想着,在这样的一些小事上,可以多做一些,觉得这样,也能让自己心里落下的空,一点一点弥补上。
“小姐,小姐。”这时候,丫鬟石竹从院门外匆匆进来,看见宁瓷的背影,便是着急唤了两声。
“小姐,将军回来了。”
宁瓷点点头,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是绿萝姐姐让我来通知小姐,说是将军沐浴更衣之后,便去了您的房间。”石竹想起刚才绿萝那么紧张的叫她过来,让她唤小姐马上回去,却还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呢。
大哥回来便会过来看她,那是一定的事情,宁瓷这一听到,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她伸手要去拿药碗,指尖触到碗身的一瞬间,一个激灵,便忽然想起,阿弃还在房间里――
大哥这进去的话,那必然是要看见他的。
宁瓷想到这,心不由一沉,当时便放下了药碗,提着裙角,转身跑出了厨房。
一进院子,宁瓷抬头,脚步就顿在了原地。
眼前的这幅景象,似是有些难以想象。
她看见宁淮把阿弃抱在怀里,一手便将他整个人托着,稳稳当当的,唇角带着笑意,整个人看起来,甚是明朗。
“......想和我学武功吗?”宁淮笑着问,说着,他捏了捏他的手臂,点头道:“身子骨不错。”
阿弃也是笑着,便连连点头。
“好,阿弃要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以后,要和大将军一样厉害。”
阿弃声音清亮,看着宁淮,一双眸子在阳光下,那都是灼灼发亮的。
显然是羡艳的神色。
宁瓷一进门来,倒是一时被这景象给看的呆愣住了。
阿弃从宁淮的怀里探出头来,看见宁瓷,兴奋的扬了扬手,唤道:“姐姐。”
宁淮顺着他的声音,也回过了头。
看到宁瓷,宁淮便俯身,把怀里的阿弃放了下来,然后朝着宁瓷招手,示意让她过来。
宁瓷心里倒有些胆战心惊。
爹娘常年外出,便是长兄如父,大哥从小带着她,等于是养她长大,在她眼里,大哥的意见和态度,是很重要的。
所以若是大哥知道了阿弃的身份......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去想,会不会责怪她,对她生气,失望,或是其它。
“阿瓷,我还以为你在房间午睡,却是一进来没见到你人,倒是和我说说,这是去哪儿了?”
宁淮声音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扣了下她的头,无奈笑道:“你呀!”
宁瓷却是没有反应,略微发愣的看着他,又看了看阿弃,不明白当前的状况。
“我知道,大将军是很厉害的人,他夸我,说我身体强健,天资聪颖,还要教我武功。”阿弃见宁瓷看着他,便是垫着脚尖,笑意满满的说着。
他听别人说过,当朝大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他少年英雄,抗战杀敌,一身武功,更是厉害的不行。
“只要你想学,我都教给你。”宁淮摸了摸他的头,依旧是带着笑意的。
“好,阿弃一定好好学。”阿弃听着,高兴的都快跳起来了。
“不是说还要喝药吗,快去喝了,才能将身子养好,过会儿,我便带你去练武场看看。”
阿弃点头,撒腿子的就跑的欢快,应道:“恩,我马上去。”
宁瓷看着阿弃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从她的眼帘里消失,当时,所有的疑惑和不解不加丝毫掩饰的溢于言表。
“倒是个好孩子,聪明机灵,也有胆识,日后好好教导,想来,定然不错,有我宁家风范。”
“大哥――”
她呆怔着唤了一声,有话想说,却事堵在喉咙口,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阿瓷。”宁淮回身,长长叹了一声,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要永远记得,我是你哥哥,是你的后盾,有很多事情,我是可以帮你承担的。”
很小的时候,阿瓷和他最为亲近,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从来不会瞒着他,可是那一次回来之后,有关之事,只字不提。
他虽然担心,但是也没有去查,没有去问,因为他知道,这个样子的阿瓷,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她不愿意说便是罢了,不必强求。
她再如何,都是阿瓷,是他放在心肝里疼的妹妹,过去那些,是他疏忽了没有将她护好,那之后,自然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第一眼看到阿弃的时候,心里便有了隐隐的猜测。
时间,年龄,相貌,全部都能够对上。
那一瞬间这件事给他的冲击力,绝对是不小的,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任谁都无法接受,可是,如果真是阿瓷的孩子,阿瓷都已经接纳了,那他就应该想想,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些。
怎么,才是对阿瓷最好的。
“你告诉大哥,你想如何,只要是你说的,大哥拼了命也会做到。”
宁淮顿了顿,目光一沉,想到之前的事来,沉吟片刻,道:“许禄的事便算了,便当大哥没有说过,你什么时候心里有想法,再同大哥说就是,我听你的。”
宁瓷垂着眼,听宁淮说完这一番话,抬头,撞入他眸中的忧心关怀,便是面有动容。
“好。”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
阿弃同宁淮在练武场待了一下午,直到黄昏日落,宁淮才抱着他回来用晚膳。
虽是在冬日里,寒风冷冽,练武场旷阔处,更是冰凉不已,但是阿弃这厢却是满头大汗,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但是眼眸弯起,笑意满面。
不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的懂事,阿弃终究都是孩子,玩闹心的那一面,还是很重的。
“我以前一直觉得,爹爹是最厉害的人,可是现在觉得,大将军也和我爹爹一样厉害。”阿弃从宁淮身上下来,就蹭蹭的往桌子那边跑,说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
明明先前的时候,还是很拘束的,倒确实不知道宁淮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倒就这一日的工夫,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爹爹也会武艺吗?”宁淮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当然了,我爹爹可厉害了,那一身武艺,能同时与十来人相抗呢。”阿弃心里头正高兴,宁淮问他什么,便也就说了,孩童心性,自然也没多想。
宁瓷正好进屋来,宁淮拍了拍阿弃的头,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招呼着宁瓷过来,然后给阿弃夹菜。
“今年的西山围猎,因着出了些事情,便推迟至今,再过些日子,皇上和皇后会一同前往西山,阿瓷,不然,你也一起去吧。”
宁淮如此提议。
“围猎?”宁瓷抬头,倒是略惊。
西山围猎,她也就去过一回,还是姐姐嫁入皇宫的第一年,陪着她一起去过,后来觉着有些折腾,费神的很,便是再没有去过了。
大哥这回,何故又提起此事。
“你总在家里闷着,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这出去走走也好,正好带阿弃也一起。”宁淮怕她因为之前的事留了有阴影,便不愿意再出门去远地方了。
宁淮说着,转头问阿弃,笑道:“你想去吗?”
“狩猎?”
“是啊,狩猎。”宁淮点头,解释道:“便是在山中围猎,有好多人,好多动物。”
阿弃一听,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当时眼眸便亮了亮。
他倒是从来没经历过这些。
宁瓷看阿弃似乎是很想去,顿了顿,觉得出去一趟也没什么,便点头应下,道:“那好吧,我去便是了。”
23、交手 ...
棚子里叮叮当当,只剩下锤子捶打铁器的声音。
没有一人说话。
这新上任的工头,可真是比之前那李立要严苛多了,不允许有一星半点儿的松懈,而且手段狠辣,真是把人治的死死地。
前几日,有两个铁匠偷懒,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还没打断手,照样得上工,完不成,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萧青山放下铁锤,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