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愿望都没有,唯一希冀,便是他的眼里,能够多一分她的位置。
哪怕那么一点点,都是好的。
天知道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能再多走近一点点,花费了多少的努力。
可到底是抵不过她宁瓷一句话。
只是不到真的无路可走的绝望之境,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小姐。”听琴走到窗边,将手中一张纸条递过去,说道:“已经查过了,那孩子,是几日前才来到皇城的,因着同他爹走散了,宁小姐才收留了他,其余,便再没什么了。”
舒姒那日看到宁瓷身边那孩子的时候,便是下意识的升起了疑惑来,那孩子的眉眼之中,实在同宁瓷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只是无意间遇到的孩子,又怎么会这么巧,生了那样的一张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是像极了。
她记得以前连皇上都说过,宁瓷那双眸子,生的极好,那般精致,世上再无第二人可敌。
所是真是叫人看了,想不怀疑都难。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怀疑些什么。
于是那日之后,就派了人去查。
谁曾想,这倒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的同宁瓷没有关系?”
舒姒托着下巴,目光怔怔的投向窗外,应当是在思索着这一回事。
“可能......真的就只是长得像而已。”听琴听着,便是小声的插了一句话。
只是个孩子而已。
见舒姒依旧皱着眉头在想,听琴笑了笑,随口道:“那孩子同宁小姐长得这么像,怕不是亲生弟弟什么的,总不能......是她儿子吧。”
儿子!
舒姒的意识里捕捉到几个字,一闪而过,似乎让她茅塞顿开,猛然抬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听琴被舒姒这陡然而来的一问给吓到了,一愣间,舒姒却紧紧的盯着她,似乎是迫切的,想知道什么。
听琴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一时问她,竟不太能马上回想起来,好一会儿,才不甚确定的问道:“......儿子?”
“奴婢胡说的。”听琴讪讪的回答,接着,无奈的笑了一声。
宁小姐尚未出阁,哪来一个那么大的儿子,可真是荒谬之谈了,这若真有,那也是一样足以引起大轰动的事情了,毕竟她宁瓷身份摆在这,真与人私相授受的话,决计不会有好下场。
舒姒清楚的晓得,宁瓷这人,虽然表面温和,待人和善,可其实骨子里最为淡漠,不喜欢顾旁人的死活,而且脑子精明,那样样事情,都是算计着来的。
她好端端的就收留人家孩子,若真没什么关系,那光就那孩子的容貌,她怎么就不怕惹祸上身呢。
当初她可是失踪了一年,一年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包括出现一个孩子。
“万一呢......”舒姒低垂着眼,唇瓣微动,想着若真是她猜想的那样,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的可能性,那也足够毁了她了。
若是复临知道了这些,那至少,便不会再对她如此留恋了吧。
......
夜幕降临。
有丫鬟熬好了药,正是准备进屋去,宁瓷突然上前,拦住了她。
“给我吧。 ”
于是她伸手便将药碗接了过来。
房间里只有阿弃在。
萧青山早些时候便离开了,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晓得去了哪儿。
但是绿萝派人跟着了,回来的时候,她同宁瓷说,萧青山是去了军营。
听说大哥让他当了工头。
她觉得有些意外,只是现在,她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房间里有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宁瓷越走近床边,心便是砰砰的跳的越快,一下一下的撞着,似是要跳出嗓子眼来,一步一步,也是越来越慢。
她想起当初在梅林中,第一次看见阿弃的时候。
寒风冷冽,杂草遍地,他穿着一身与自个儿身量极其不符的衣裳,从杂草里钻出来,一把就捏住了那条蛇。
那第一眼,她便觉得,这个孩子很亲切。
大概这便是血浓于水。
宁瓷的步子在榻边停下,闪烁的灯火中,映出榻上人安静的脸庞。
他眼睛同她像,眉毛也是,每每看着他的眸子,就像看见她自己一样。
当初生他的时候,她一门心思想着逃走,一门心思计划着之后的事情,所以甚至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都没有。
原来他生的这样好看。
日后长大了,肯定得迷去了不少女孩子。
这时候,阿弃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眯了眯眼,落入视线里是宁瓷清晰的面容,忽然间便慌张了,讪讪的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把药喝了。 ”宁瓷的声音很是柔和,轻轻的说着,然后拿起药碗,打着圈儿的缓缓搅和。
阿弃撑着身子往上移了移,然后伸手,就要去接碗。
宁瓷没给。
她拿着勺子勺了一口药,吹凉了些,才递到他嘴边。
阿弃顿了顿,眼神一闪,显然是动容疑惑的神色,但还是张口,喝了下去。
就这样,一个喂 ,一个喝,没一会儿的时间,一碗药就见了底。
“还有哪儿不舒服,一定要同我说。”宁瓷大概能知道,阿弃虽是个孩子,但格外的隐忍些,有些事情,他真的会自己一个人憋着。
阿弃没应话,他有些怯怯的,只是探头往外看,似乎是想寻着什么,只是外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爹爹不在。
“他去军营了,你先好好休息。”
宁瓷瞬间看出他心中所想。
阿弃看着宁瓷,略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害怕爹爹只留他一个人。
宁瓷也知道,毕竟她从小就没有在他身边过,生疏是一定的,自然是不可能一下子和缓起来。
宁瓷接着就起身出门了,回了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瞧着天色已晚,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睡意。
想着要出去走走,却是不知不觉间,又到了阿弃的房间。
黑暗中,有孩子软糯的呢喃声。
“娘,娘你在哪儿.......爹爹说,只要阿弃乖,娘亲就会喜欢阿弃,可是.......”
阿弃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想着爹爹不准他哭,就尽力的把眼泪憋了回去,声音哽咽,听得人心里都扎疼了。
“娘 ,娘――”
在这一路的漂泊中,他经常会做梦,梦见娘亲甩开他的手离开,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无论他怎么跑,怎么努力,却都追不上。
可是现在在梦中,他却看清了娘亲的脸。
阿弃的娘,很好看。
可她还是甩手离开了,还是不要他。
宁瓷鼻子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下来了,她轻轻的掀开被子,然后躺了上去。
伸手,便将那软软小小的一团抱进了怀里,然后,张开手掌,一下一下的替他顺着背。
“娘在,阿弃不哭了。”
21、温暖 ...
前几日的时候,阿弃一直都上吐下泻,难受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他今晚喝了药,头晕晕沉沉的,好不容易是睡了过去,可是却一直在做噩梦,梦里只有他一个人,找不到爹,也找不到娘。
他在一片茫茫大雾中,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忽然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
很好看的一只手,白白的,软软的,然后拉住了他,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很温暖的怀抱。
寻找着这温暖的来源,阿弃便往那里头又凑了凑,那忽然间,便是安下了心来。
有阳光拨开大雾,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变得温暖起来。
很舒服的感觉。
那一整个晚上,阿弃都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第二日早上一醒来,阿弃便看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一怔,尚来不及反应,宁瓷已经睁开了眼。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受到温度如常,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阿弃这会儿才意识到,昨晚的那些都不是做梦。
见宁瓷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忧心,阿弃便又是连忙摇头,解释道:“我身体可好了,以前就算染了风寒,那也是捂一捂就没事了,而且这次是我自己不乖,吃错了东西,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
他向来要比平常的孩子要多能吃苦一些。
奔波在外,从小如此,哪怕爹爹一直都很小心的照顾他,尽量把好的都给他,可是这样不安稳的日子,吃的苦那一定是少不了的。
他习惯了,知道爹爹也不容易,很多时候,能够自己解决的事,也从不说出来,以免让爹爹忧心。
“你从哪儿来的?”
他说就算感染了风寒也只是捂一捂,这话听了,不免让宁瓷在想,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抑或说,在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那匪窝虽然在大山里,但是她知道,根本就不缺钱财,甚至说起来,日子比外边的普通老百姓,是过的还要好的。
“阿弃去过好多地方。”
同娘亲在一起说话,阿弃总是很高兴的,又因着大病初愈,便难免的是她问什么,就说什么了。
“是爹爹抱着我从千阳镇出来的,阿弃只记得,有很多很多的山,很长很长的河,那些路都很难走,可是阿弃能走得很稳,爹爹告诉阿弃,只要继续走下去,就能――”
阿弃说到这,话却戛然而止。
......就能找到娘了。
他说他找她找了三年,宁瓷甚至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找她,哪怕是抛弃所有,不顾一切。
当初她以为,他说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
“你告诉阿弃,为什么不喜欢爹爹,我可以让爹爹改的,他为了找你,好多次都差点没了性命,差点,就不能到这儿了。 ”
宁瓷没有点头同意,当着她的面,阿弃便不敢叫“娘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了什么,便会惹她不高兴。
“你这几日定然没有好好吃东西,快些起来,我叫厨房准备了早膳。”宁瓷没有回答阿弃的话,只是轻笑着起身,然后,便没再说什么了。
阿弃还小,他不懂。
......
宁淮同许禄,一人一马,并排而行,停在了卫国公府门口。
距离宁淮上次回家,已逾十日。
兵器的事,就那日出了个小茬子,后来换了工头,倒是管的严谨,不仅是没再出问题,就连速度,都提高了不少。
这样看来,倒不用一个月。
还能提早些时日完成任务。
“你也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这次回去,把伤养好,再过些时日,还要陪同皇上一同去西山狩猎,到时候,可不能出意外。”
宁淮沉声同许禄吩咐。
前几日萧青山那桩事,是他没查清楚,差点冤枉了人,宁淮本是要找许禄问清楚,可是那之后好几日,他都避而不见。
宁淮自然觉得疑惑。
许禄不是这样的人,那日突然反常不说,还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后来还是他进到他的营帐,才发现他受了重伤。
许禄便只好将那日晚上的事同他说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负责任的人,但是许禄,你要记住,哪怕只是个小小的铁匠,也不能由你信口雌黄,还有,你这武艺,怕也该好好练练了。”
宁淮那日,看许禄身上的伤,青肿了不说,更是折了有多处,听他所言,那人在军营来去自如不说,还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身为他宁淮麾下的将军,竟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落败到如此境地,还真是丢脸。
宁淮说完,翻身下马,便进了府门。
真是难得有一日的休息时间。
他本想先去看看阿瓷,毕竟有好几日没见了,不晓得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可是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装,又风尘仆仆回来,一身的汗味,难免会熏到阿瓷,惹她不舒服。
便先回了自己房间,沐浴更衣。
他动作很快,做完这些,也不过才过了一刻钟,然后,就朝宁瓷的房间走过去。
这才刚到申时,阿瓷应该才午睡起来,她这个丫头啊,每日午时用了膳睡下,得一睡睡到申时才起,有时候再得懒一些,还得多躺上一两个时辰。
宁淮虽然也不希望她这样,但是总归是拿她没办法,总不能把人拎起来不让睡吧,到时候她再哼唧上几声,最后心疼的也是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宁淮当时便想着,阿瓷定然还是在睡着,便放慢了脚步,轻轻的往里头走。
却是还没进门,就迎面撞上一人从里面走出来,小小的个子,却是还没有他一双腿高,差点没注意,就将人给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