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那孩子便觉得,他不太像他爹,眉眼之间,应当是更像他娘的。
难道说......
“那宁小姐,应当还没有成婚吧......”罗赵氏暗自嘀咕着,脑海里突然便升起一个想法来,有些荒唐,却也让她十分讶异。
本来她是拿了银子就很满足了,可许是这回如此轻易拿了五十两让她尝到了甜头,便想着,若是还有其它的把柄让她攥在手里,那日后银钱,岂不就源源不断了吗。
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这些,之后,却还想要得到更多。
“不行,我还得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才是。”罗赵氏将柜子关上,然后神神叨叨的转身,往外走去了。
罗子菱喊转身了一声“娘” ,想把人叫住,可是见她没反应,当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萧大哥人那么好,她娘却总想着要怎么在他身上弄钱,罗子菱只是觉得,这样子,有些太对不住他了。
39、柔情 ...
绿萝的行动速度倒是挺快。
不到一个时辰, 就带了消息回来。
“就是城南边郊处的农户, 姓罗,没确实什么背景,早十几年前就住在那儿了,就只是普通农户而已。”
那妇女如此泼辣, 在国公府面前也能嚣张成那样,便知是无知之人,空有一腔蛮勇, 想来之前, 也不晓得都做过什么不堪的事。
对阿弃,定然是好不了。
“那处周围的人家不多,不过我也让人打听了一下,得知那罗赵氏脾气不好,贪爱钱财, 最是斤斤计较。”
绿萝她的性子要强势一些, 又因着从小习武,看不惯的事,便不大能忍受的了,有时候,动了武力, 就是难免的事了。
而且大将军是日日嘱咐她,让她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她自是要做到的。
“这样的人,最怕就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然后,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宁瓷撇着嘴角轻轻说了一句,然后给了绿萝一个眼神示意,道:“你多注意着点。”
绿萝明白她的意思,便是点头,应下。
“不过小姐......我刚刚回来的时候......”
绿萝说完了这桩事,又想起什么,当时支支吾吾,似乎是有话要说。
宁瓷实在是已经累了,看着外面天已经完全黑到了底,只想也不能再拖,便无奈的摆摆手,道:“你说。”
“奴婢方才进府的时候,似乎看见一个人影,翻了进来。”
绿萝她心思警觉,一向如此,若不是进来的时候放慢了步子,也不会那么容易察觉到有人,当时还正想追上去的,只是那人动作太快,只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
绿萝当时心里一惊,只想着莫不是又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差一点,都要叫守卫了。
可是下一刻她就反应了过来。
看那身形倒是熟悉,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只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小姐说罢了。
......
宁瓷往阿弃的房间走去。
就在一个院子里,隔得确实是不远。
但也不近。
毕竟她的院子也不小,东南西北各间,还要穿过这一条过道,转弯,然后才到阿弃的房间。
在外边的话他们两个待在一起,确实是有些招人显眼了,所以去西山的这一趟,一直都是宁淮带着阿弃,自然也没怎么让他露面。
宁瓷本来是想着,明天早上和他一起吃早饭的。
房间里已经暗了下来,漆黑的一片,初听着,似乎是没什么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阿弃这时候应当是已经睡着了。
但是门口却是留了一条缝,没有关紧。
宁瓷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对着些微弱的光线,往里头看去。
就这一点微弱的光亮,她能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前,侧着头往下面看,那坚实的背影,在刹那间让人觉得,只如此这般,便能为人挡去一切的风霜。
他就这么坐着,有好一会儿的时间。
一动未动。
宁瓷也就随着看了这么久,只是在那一刻,心底似微有动容。
她当然知道那是谁。
除了萧青山,还会有谁。
她也知道,他对阿弃是真的好。
从他的眼神和态度,就能充分的看出来。
大概这样的他和记忆中的他,有些许的不一样吧。
此时落在她视线里的画面,并不清晰,甚至是模糊的只能依稀看见一个轮廓,但是她却觉得,在他的面容上,有难得见到的柔意。
原本硬朗坚毅的五官,在这一刻,似乎慢慢的柔和了下来,让人看了甚至觉得.......很讶异。
然后,萧青山站了起来。
他俯身,理了理方才被自己坐皱的地方,然后又仔仔细细的,将被子掩好,不露出半点儿的缝隙来。
这天挺冷,而且这几日寒风刮得正盛,虽然屋里有地龙在,暖烘烘的,但是于萧青山来说,这些行为,都已经成为了习惯。
怕阿弃会着凉。
他年纪毕竟这么小,身子比不得他的。
萧青山接着又过去,检查窗户,一一的,关的严实了。
宁瓷一愣,看着他转身,当时便是退后一步,抬腿正要离开,门却已经打开――
她来不及再有下一步的动作,而他一脚,便是踏了出来。
看见宁瓷,他也是目光一顿。
当时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
宁瓷有些慌张。
视线闪烁,便是不敢抬眼去看。
自从那日他救她回来之后,说起来是没有再见过面的。
她知道他伤的很重,因为那些伤都是她亲眼看到过的,就连自己看到了也觉得胆战心惊,只是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哪怕是担心,也是憋着,未曾表现出半分。
只是让绿萝,去打探注意着他的情况。
绿萝回来同她说,说他没事。
整个人就好像完全没受过伤一样,半点儿事没有,不仅照样骑马骑射,而且还依皇上的话,同他比了武,甚至是占了上乘。
那么严重的伤,竟是好的那么快吗.......
宁瓷自然觉得疑惑。
“阿瓷,外面风这么大,你怎么站在这儿?”萧青山的第一反应就是今天天气实在是太冷了,这里又是风口,而阿瓷之前本就受了寒,再这么待着被冷风吹,那一定是伤身子。
黑暗之中,看得并不清晰,而宁瓷也不敢完全的抬眼,只是觉得,他面色有些疲惫,没有太多的血色,但是步子沉稳,又不像有事。
这真是让人看不明白。
不知道是他真的已经没有事了,还是一直都在撑着。
萧青山见宁瓷不说话,心里一紧,便就握住了她的手。
宁瓷确实是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又出来的匆忙,只穿了外裳,没有披披风,两手间,是十分冰冷的。
他把她的手放在掌心,紧紧的握住,一双大手,正好把她的手全都包住,粗砺的指腹慢慢摩挲,只是想给她暖暖手。
而宁瓷还在发怔间,便感觉到有一股热气 传来,然后,团团将自己的手给围住了。
却是刚才因着站得久,她的手是冰冷的,只是已经冷了没了知觉,便是连自己,也没怎么察觉。
这股火热,像是陌生,又十分熟悉。
记得以前的时候,她畏寒,却又总想去外边吹风,呼吸山间的空气,而他总是全程护着她,一刻也不放开的握着她的手,在那个时候,她便往往感受不到半点儿寒冷。
甚至是温暖的。
只是这样的温暖,真的是很让人贪恋的。
但宁瓷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眸光有霎时的慌张,然后,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她还是不愿意离的他太近。
喉咙微动,她开口,声音便不似之前那般淡然,但是却是有一股,硬撑出来的淡定。
“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她当时,便有些如释重负。
她早就想说了,可是说不出口,又没有机会。
“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的,是在西山那一回,他救了她的性命,可以说若不是有他,今日就不会还有宁瓷站在这儿。
只是他救她,为她受伤,又何止这一次。
“阿瓷,你同我不用说这些。”他见她将手收了回去,目光一顿,却还是担心她,便是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动作很强硬,压着她的手,完全都不让她有一点儿动弹的机会。
“外面凉,你穿着,不然又受冻了。”
他的话语也是生硬。
可是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的性子如此,有时候,难免的柔和不起来。
宁瓷低头看了看这披风,抿了抿唇,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披着这披风,似乎还能闻到有他身上的味道。
“我只是来看看阿弃。”
萧青山沉声解释了一句。
他是没办法不担心阿弃的,毕竟这三年以来,他们都是相依为命,从来没有分开过。
不亲眼的看看他,他心里总归是不放心的。
说完,萧青山看了宁瓷一眼,眸光灼热,然后,便要离开。
“你的伤――”宁瓷忽然出声,可是话到嘴边,又是欲言又止,顿了顿,才继续道:“都没事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他表面上好好的,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
只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没事。”他摇头,便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是说完这话,他却是眉头微皱,当即感觉到什么,抬腿大步往前,就是很快的离开了这儿。
直到出了国公府,萧青山一直凝着的面色才有了变化,猛然咬紧牙关,眉头紧皱。
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都有些摇晃,他扶着一旁的墙,这么死命的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往下倒。
他也是普通人,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之后更加又经历了那些,怎么可能,半点儿事都没有。
实际上,并没有好上太多。
只是他并不愿意让旁人知道,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这样的一面。
更加不想让阿瓷知道。
他为她做的,都是心甘情愿,都只不过,是希望她可以好好的,而不是籍此,来获得她的关心和怜悯。
也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有。
毕竟有些事横亘着,便是造成了太深的伤痕,再加上,其中又经过了这么多年,无论是怎样的人,在时间的流逝中,都会变得生疏的。
但是他愿意等。
等那些失去的时间,一点点被挽回。
40、心疼 ...
入了冬, 寒意更甚。
这屋子里暖烘烘的, 如同春日里一般,门窗紧闭透不进半点儿的风,就算只穿着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可这样的暖和,却是让阿弃没有太大的实感。
许是因为以前, 他都未曾感受过。
一路风霜,居无定所,能有住的地方, 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至于其它,便完全可以不予计较。
而且于他而言,世间最温暖的地方,就是在爹爹的怀里。
他会为他,挡去所有的寒冷。
阿弃睁眼, 从床上坐起了身。
当时间目光有些茫然, 左右看了一圈,可是屋子里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是做梦了还是什么。
他昨晚,好像看见了爹爹。
阿弃从床上翻身下来,因为身高不太够, 扒拉着床沿,一只脚尽力的往下蹭,倒是慢吞吞的。
昨天坐了一天的马车,他头就有些晕晕的发胀, 所以一沾床就睡着了,然后今天早上,却是醒的也晚。
外屋传来些细微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推门进来,隐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阿弃意识到什么,转头过去,兴奋道:“爹爹。”
可是站在门口的,却是宁瓷。
她身后跟着几个侍女,手上端着饭菜。
阿弃当时一愣,看见宁瓷,有些讪讪,顿了顿,才出声道:“姐姐。”
声音相比之前,弱了不少。
此时这气氛,显然是有些尴尬。
宁瓷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喊着爹爹,却是转瞬即逝,就算是尽力的掩饰,但也能看见他面上的一份落寞。
宁瓷露出一个笑容来。
“一定饿了吧,过来吃早饭。”
“我准备了虾仁小饺儿和牛乳菱粉香糕,都可好吃了。”
宁瓷走进来,让侍女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摆好,然后,笑着往阿弃那边走。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阿弃再怎么懂事,毕竟只是个孩子,有时候心里想着什么,也是很难就掩饰住的。
宁瓷知道,她从小就不在他身边,还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本就已经是很对不起他了,如今,却连一句娘亲都不敢让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