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玄柏同他说了些话,然后,就问到了这么一句。
这孩子,是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宁玄柏想他应当是已经娶妻了的,也是作为长辈的关心,这才问了一句。
谁想安复临却是摇头:“尚未。”
宁玄柏神色一顿。
但他接着便露出个笑意来,畅然道:“贤侄你也莫怪,我家阿瓷,就是被我给惯坏了,当初那些,是她小打小闹不懂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你莫放在心上。”
这事,是宁玄柏自觉愧对安家,也在心里想过这些话,就是一直没能有机会同他说。
“复临知道。”安复临轻轻笑着,面上似是不甚在意,道:“这婚事我自然也是听父母之命,就是近几年也没什么时间,大抵得再过些时候吧......”
宁玄柏听着,便是笑了一声,道:“那贤侄可得抓紧,看我有没有机会能喝上你的喜酒,我家阿瓷这几日,还正好闹着要成亲,我看这回,能喝了她的喜酒再出去了。”
宁玄柏想着安复临是个大度的人,又瞧这态度,应当是没有再把这些放在心里,便是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他表面上态度不太好,但看阿瓷是真心欢喜那人,昨晚宁淮又同他说了那些,他是心底隐隐的,已经答应了。
可是依旧想着,想娶他女儿,没那么容易。
他还得看看再说。
“宁小姐都要成亲了......”安复临心里一震,但是表面上依旧十分淡然,出声,淡淡的叹了一句。
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是就变化这么大。
宁瓷竟是都要成亲了。
是同萧青山吗?
接着两人又随便谈论了些,一刻钟后,安复临便是起身,准备离开。
出门的时候,正好是萧祺端着东西,从门外探了个头,小心翼翼的往里头望。
安复临最后拐角出去,便听见萧祺奶奶的声音,唤了声“外祖父”。
......
宁玄柏虽然不待见萧青山,也很想板着脸不待见面前的萧祺,可是这小娃娃实在太可人心了,那么小小的一团,真是让人想冷脸都冷不下来。
“外祖父,娘亲说,你这的茶凉了,让我给您端新沏好的过来。”
这小小的个子,端了个托盘,倒还是稳当,但是看那小人儿晃晃的走过来,倒还是有些吃力。
宁玄柏给旁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急忙上前去,把托盘接了过来,道:“小公子,就这些活,还是让老奴来吧。”
“你娘也不懂事,哪能让你一个小孩子做这些。”宁玄柏不悦的嘀咕了一句。
“没事没事的,娘亲同我说这是尽孝道,是应该的。”萧祺摇摇头,还放在空中的小手收回来,略微酸痛,便是还自个儿偷摸揉了揉。
宁瓷跟萧祺说,让他过来讨讨宁玄柏欢心。
她说,她家的阿祺最懂事最可爱了,只要是站在那儿,就能讨人欢心。
嘴巴再甜点,宁玄柏便是绝对狠不下心来。
面前这小小孩子一本正经说着这话,宁玄柏接着又想起宁淮同他说,这孩子受了有许多苦,便不免有些心酸。
那说到底还是他外孙不是,无论如何,那肯定是心疼的呀。
“你还这么小,提什么尽孝道的事。”听这话宁玄柏心里是暖的,也有些感动,但偏偏就是嘴硬。
萧祺看着宁玄柏,眼珠子骨溜溜的转了两圈,就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来。
71、宫宴 ...
他这处有一方书案, 循着一台阶往上, 倒是要比旁处稍微高上一些,萧祺往这边走过来,一时没注意看脚下――
当时磕绊了一下,身子就顺着往前倾了。
宁玄柏心里一惊, 急忙俯身去,一手将人拦住。
把人抱在怀里,宁玄柏便着急问道:“有没有摔到哪儿?”
萧祺虽然年纪小, 平衡能力不大好, 可是好在他一向机灵,反应也快,虽然这下给绊到了,却没摔到。
“没有摔到。”萧祺摇头回答。
虽然萧祺这么说,但宁玄柏还是不放心, 只是上下将人又打量了番, 看着是确实没事,才松了口气。
小娃娃肉嫩,一不小心就能被磕到碰到,容易青紫的一块,那可是一桩麻烦事。
宁玄柏接着抱着萧祺在木椅上坐着, 担心他扭到脚,又握着他的脚腕检查了下。
“可还好没事。”宁玄柏叹了一声。
他第一眼看见萧祺的时候,便觉得他长得眼熟,那长相, 让他下意识便觉得这应当是他们宁家人,只是当时也没仔细看,于是便觉得,是宁淮的儿子。
可是现下越看,却是越像阿瓷了。
同小时候的阿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多了的那份硬朗之气,便是随了他爹。
“你从小,是跟着你爹的?”宁玄柏此时同人说话,声音柔和了不少,将人这么抱着,竟是不怎么愿意撒手了。
“是。”萧祺点头。
“那你跟外祖父说说,你觉得你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宁玄柏就是想了解更多一些,才能更加的稳妥放心。
他想着这小孩子......应该还不会说谎。
而且看萧祺这么乖巧,一看就不像是会说谎的。
......
樊素问昨儿晚上还在说要给萧祺打长命金锁,今儿动作便是快,马上就吩咐人去了。
拿了她自己的一个金镯子去溶了。
这金镯子可是珍品,世间只此一对,那自然给外孙的,要是好东西,有诚意才行。
不然再过些时日,她就又得离开了。
下一次再回来,那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边把事情都一一的嘱咐好了,樊素问松了口气,坐在小几边,揉了揉头,想起什么来,突然间,眼眶就有些泛红。
身后传来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樊素问反应过来,吸了吸鼻子,就忙是伸手去擦眼泪。
却还是叫后边的宁玄柏给看到了。
“素问,你哭什么呀?”宁玄柏看见她眼角挂着泪水,心里一慌,加快了脚步的往前走,接着便在她旁边坐下。
寻了腰间的一块锦帕,便要去给她擦眼泪。
“没什么。”樊素问任着他给她擦了眼泪,摇头,便是尽力的忍了忍泪水。
“我就是觉得,阿祺那孩子,以前都过得太苦了。”
昨儿晚上守岁的时候,萧祺昏昏欲睡的,樊素问看他有些撑不住了,便说让他先去睡。
萧祺却说没事,还同她说,有一回很晚了,他和爹没找到住处,便是花了一整个晚上,走过那座大山。
那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闭眼。
虽然有些累,但撑撑就没事了。
当时樊素问听了,心里就跟着一抽。
“我看他,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阿瓷一样,那眼睛,那鼻子,简直一模一样,怎么说也流着我宁家的血脉,你说要是在皇城待着,那哪里能受那些苦。”
樊素问这人本来就易伤感,只因着一些事就能堵得心里不甚舒畅,这厢看着那么白白嫩嫩一个娃娃,在本该无忧无虑玩耍的年纪里,偏偏却受尽苦难。
这若是在她的身边,那必然是磕都不舍得让他磕上一下。
“还那么听话......阿瓷小时候,都没这么懂事呢。”
乖巧的孩子,往往要更容易让人喜爱和心疼。
樊素问这么想着,眼泪差点又止不住,接着想起什么,回头,颇为冷硬的对宁玄柏说道:“反正我不管,这是我宁家的孩子,我一定不能再让他受委屈。”
她知道他们宁家一家都是倔脾气,宁玄柏这个当爹的最甚,倔起来的时候,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看不看得惯那个萧青山,同不同意,反正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阿祺身上就是了。
“好了,别哭了,你看我哪里是那么狠心的人。”宁玄柏看她又红了眼眶,不由心里便是软了一块,柔着声音,伸出手来,触着她的眼角,指腹轻擦而过。
“那姓萧的,虽然出身不行,但好歹是个担事的,相貌堂堂,也有能力,现在官居二品,倒也还行,重点还是......”
“阿瓷她喜欢不是。”
于宁玄柏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考虑宁瓷的感受,阿瓷心甘情愿,她开心,那便是最好,不然,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其中的理由。
包括萧祺的存在。
“说到底我们这些年,也没能陪在他们身边。”樊素问想到这儿,也有些内疚,低低的叹了口气。
树大招风,这句话说的是一点儿都没错,他们家,有宁淮这么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就已经够了,作为宁玄柏来说,必须放权。
不然迟早要出问题的。
再加上他也不喜这些朝堂斗争之事,趁着有时间,有机会,和素问一起,踏遍这大好河山,逍遥自在,再好不过。
虽然,是有些忽略了家中儿女。
但他们都大了,迟早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该走的路,作为宁家的儿女,更应有担当有本事,他们两个,不可能陪他们一辈子。
而现在唯一还让他们担心的,也就是阿瓷了。
“其实,从阿祺身上,也能看出一点他爹的影子。”
樊素问突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
一个孩子,他长成什么样子,跟他的父母和所处的环境,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
阿祺很爱他爹,所以萧青山肯定也很爱阿祺和阿瓷的。
而且阿祺被教得这么好,聪明又懂事,便能从中知道,萧青山是个怎样的人。
宁玄柏听她这么说,点点头,自然也是同意的。
只是――
“但想娶我的女儿,可绝对没那么容易,得整整他!”
宁玄柏声音坚决。
......
年初三那日,宁虞在宫里办了一场赏梅宴。
这一因着是过年,唤了皇城里的贵女聚在一处,也是图个热闹,二也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回来了,皇后娘娘高兴,便自然要寻着些由头,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正好梅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又下过一场雪,正是红梅白雪好景色。
得让大家都看看才是。
宁瓷想着,萧祺还从来没进宫过,便想着趁这回的机会,带他去看看。
所以当日就带着他一起了。
皇城的贵女圈子统共就那么大,就算不熟,多多少少也都见过几面,而像宁瓷这样的,便是大家都认识知道的人了。
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连皇上都是另眼相加的宠着,怎么可能会有人还不识得。
所是这一趟,从进宫开始,就有人往她身边的萧祺瞧了。
疑惑的目光之后,就少不了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稍微同她关系好些的,会凑上前来问。
笑着问宁瓷从哪抱来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娃娃。
宁瓷直接就笑着回答了。
说这是她认的干儿子。
有些事,有些话,终究是她止不住的。
还不如直接就这么说了。
一直若是躲躲藏藏的,不让萧祺被别人知道,也会让萧祺多想,心里不舒服。
她不想让他再受委屈了。
哪怕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因为她知道,如果把真相说出来,萧祺受到得伤害或许会更多。
从马车上下来后,宁瓷一直是抱着萧祺走的,说是地上有雪,怕他走不稳,会滑倒。
其实萧祺哪里会滑倒,若真说起来,还是他得担心宁瓷会不会滑倒才是。
爹爹抱着他的时候,十分稳当,就算是一只手,那也能将他稳稳的协住,晃都不晃一下,可是娘亲两只手抱着他,他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来。
萧祺能感觉到宁瓷很吃力。
这让萧祺觉得,他肯定又重了不少。
因为外祖母总是握着他的手,说他胖乎乎的。
明明爹说过阿祺不胖的,是因为他现在还小,要长身体,就算现在胖,那以后张开了就好了。
“娘亲,我自己下来走吧。”走了一小段路后,萧祺在宁瓷耳边轻轻的说着。
怕宁瓷不答应,萧祺急忙又加了一句,道:“我坐的太久了想走一走。”
宁瓷看他小眼神迫切的很,也就没反驳,把人放了下来。
双脚触地的瞬间,萧祺偷偷的松了口气。
其实他是真有点怕娘亲会抱不住把他给摔了。
而且他觉得爹爹会和他生气,说他不管不顾的,还要娘亲抱着走。
宁瓷拉着他的手,便是带着人往前走,一边走着,还一边同他说着话。
有一搭没一搭的,也就是同他说这皇宫里的事,萧祺跳得欢快,有些虽听不懂,但也会挑些自己听的懂的问上几句。
没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宁虞住的长乐宫。
里头已经聚了有大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