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司马舒凛,当日主动请命。
他说,他愿意带兵前往,将功补过,一定不负皇上所望。
楚睿没有异议,当即应下了。
这回事情紧急,容不多过多的耽搁,多耽搁一日,百姓就多受苦一日,事态就更难以挽回。
所以要马上出发。
而楚睿他同时也是信任舒凛的。
既然如此,让他去,便是最好的选择。
83、千阳 ...
已经没有路了。
这处大山本就是这样, 曲折蜿蜒, 能够驾着马车走到这处,便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一桩事了。
现下是再前进不得。
但是于萧青山来说,只是这点小问题,阻挡不了他的去路。
毕竟是在山上住了那么多年的人, 再加上要抵御外敌,对这处的地形,可以说更加是了如指掌。
他清楚的知道, 该往哪儿走, 才是最简单快速的。
于是两人便下了马车。
“往这边来。”眼前有一条稍平坦些的路,但是萧青山却没有往这边走,他拉着宁瓷的手,带她往另一侧走。
另一侧看着像是没有路的样子。
但是拨开那一片灌木丛,却是还有一条路, 只是十分的陡峭, 一眼望过去,直叫人心头发颤。
萧青山在宁瓷面前蹲下。
“上来。”
大概宁瓷她自己也知道,就依她的本事,是不可能走上去的,于是也没有犹豫, 乖乖的趴了上去。
萧青山背起她,稳稳当当,抬腿往前走,看着似是没费什么力气。
宁瓷双手圈着他的脖子, 下巴就搭在他肩膀处,转着眼睛,往周围看。
这儿的山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一旦是陷入其中,那便不知要绕上多久,才能走得出来。
“你说,若是那日你遇上被追杀的不是我,而是旁人,你会救她回来吗?”许是因为来到这个地方,宁瓷就难以避免的,想起了之前的事。
这么想着,就问出来了。
“说不好。”萧青山回答道。
确实说不好的事,当初就那一眼看见她,突然心就颤了一下,当时危急的情况下来不及反应,鬼使神差的,就把人救下来了。
救下她来的时候,人已经受了伤,奄奄一息,容不得过多的考虑,他只能把她带回去救治。
而且那些人并没有停止追杀。
不然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事情,不定性确实太大,宁瓷也知道,再去说什么,也都没有用。
总归已经发生了的事。
这上山的路,不仅陡峭,而且还神奇的紧,瞧着前头原本是已经没路的,可是一转又能有路出来。
“那你和我说说,你以前......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宁瓷又是闷闷的出声,想着她以前,都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些问题。
现在,突然就好奇了。
“我是被虏来的,之后想法子要逃走,可是在混乱之下,把原本匪窝里那位当家的给杀了,于是干脆,取代了他的位置。”
萧青山说的淡然,三言两语的几句,可是在这淡然的言语之中,他没有告诉宁瓷的,是那些可怖的鲜血和杀戮。
弥漫在喉咙里都是甜腻的鲜血的味道。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
在那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站稳位置,获得足够的威信。
同时还要对付朝廷的清剿。
“那还在这之前呢?”宁瓷接着又问。
“什么之前?”
“你可别和我说,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宁瓷在他耳边轻嗤了一声。
有关于他的事,她这才觉得,他竟是从未和她讲过半点。
“大概和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差不多了。”萧青山轻笑,说着面前有一个陡坡,他跨上去,手上揽着宁瓷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宁瓷也怕自己掉下去。
所是也越加紧的圈住了他的脖子。
“我觉得我也应当审问审问你了。”宁瓷探头往前,正好收入眼帘他的侧脸,凝住目光,板正了脸,道:“那你之前,有没有招惹过其它的姑娘。”
这厢没等萧青山回答,宁瓷又卡住他的话头,道:“你别骗我说没有,那之前就已经有个对我喊打喊杀的了。”
宁瓷撇了撇嘴巴。
偏生他之前还一直追问她安复临的事情,而她是来不及同他算账。
好一会儿,宁瓷见他不说话,便是又道:“反正你就说吧,都过去的事了,我不会介意的。”
嘴上这话说的可是好。
但心里头想的却是,若是有,我一定和你没完。
“阿瓷你吃醋了。”
萧青山沉沉的说了一句。
宁瓷闷哼一声。
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定有鬼,还有,她这么大度的一个人,才不吃醋呢。
听着后边宁瓷没再说话了,萧青山抿唇,微皱眉头,道:“连翘的事,有些复杂,但是阿瓷,你要相信我。”
他的声音也沉重了许多。
他说这些,是实实在在的同她讲理,没有半点开玩笑或者掺假的意思。
宁瓷目光一顿。
她正好顺着这个方向,静静的看着他的侧脸,冷毅非常,神色冷然,接下来过去,也没有再要说什么的意思。
她自然是知道连翘是谁的。
那个疯女人。
当初许是她自己不愿去面对那些,许是对他不信任,她一直都没有去问,问有关她的事情。
宁瓷当时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
心里突然就沉的厉害。
她当然是相信他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堵的有些难受。
......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两人才是终于上了山。
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宁瓷抬眼望去,一片昏暗中,落在眼帘里的,还依旧是熟悉的景色,只是天黑,看得不太清楚。
火光敞亮。
这几日发生的事,萧青山和宁瓷都是知道的,匪徒突然起事,硝乱四方,千阳镇里,都已经完全是乱得不行了。
这也是他们绕小道上来的原因。
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自然也不能被人发现。
不然会闹出些更多的事情来。
萧青山摆了摆手,让宁瓷跟在他后面,不要说话。
已经过去三年,他这离开了三年,也不知道当中有何变化,局势又如何,所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是绕到后边,再往前头去。
以往入夜,这匪窝寨子里,也就不过几个巡逻镇守的人,但是现今,却一队一队的人,四处来回的走,巡逻的极其认真。
宁瓷就跟在萧青山后头,紧紧的跟着,亦步亦趋,一点儿都不敢松懈。
只是她心里头一点儿都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有萧青山在,便一定会护着她。
这时前头忽然有人走过,萧青山反应极快,拉着她往旁边一闪,两人陷入一片阴影中,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你们――”不晓得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人,微惊一声,而后看着两人,隐约间看清了面容,强压住讶异,接着便马上止住了声音。
“跟我来。”
84、野心 ...
三年过去, 她倒是没怎么变。
依旧是粗布环钗, 简单朴素,只是那一双原本朦胧带雾霭的眸子,已然清明了许多。
眸子里还能看出几分精明。
宁瓷知道,以前他们就都叫她, 连翘小姐。
“你们就先在这待着,不要乱走。”连翘带他们到一个房间里头,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是在她的房间。
说完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 就也只是这么轻轻的看了一眼, 从她的目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和意图。
萧青山却是冷然的看着她。
“陈远呢?”他突然发问。
“陈大哥他......”连翘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咽了咽口水,接着神情便有些落寞,好一会儿, 才继续道:“去世了。”
萧青山听到最后三个字, 瞬间瞳仁紧缩。
这是他真的没有想到的。
原本说好了,他曾经是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为了找阿瓷,他还是背弃了这里的一切, 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把所有的一切,交给了陈远。
陈远一直都待在他身边,是他的左膀右臂, 为人稳重,交给他,萧青山是最放心的。
“什么时候的事?”他眸中锐利,像是带了刀子,目光过去,能将人剥皮抽筋。
连翘瞧着有些被他吓到了。
“有一两个月了。”她说话的声音已然小了不少。
难怪......
萧青山想,难怪现在会乱成这样,要是陈远还活着,还管着这些的话,绝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离开前,再三嘱咐,让他带着弟兄们好好过日子,莫要再做的事,就是烧杀抢掠此等扰民之举。
诚然这三年来也一直都很平静,没有闹出过任何的事情。
萧青山刚想问,他是怎么死的,外头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连翘面上一惊,马上朝他们摆了摆手。
“我去引开他们。”
说着,她后退两步,将门打开个小缝,就侧身闪了出去。
萧青山的目光就一直盯着她。
直到她消失在这个房间里。
宁瓷在旁边,一直是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听见外头脚步声的时候,更加是提着一颗心,大气儿不敢出。
直到外边的声音渐渐散去。
又过了好一会儿,宁瓷往前两步,到萧青山身后,小声问道:“她不是疯子?”
显然,她很清醒。
而且做的每一件事,都似条理清晰。
“不知道。”萧青山其实也不大明白,但是在以前的时候,她确实不是一直疯着,偶尔清醒过来,还是很正常的。
只是清醒的时候不多。
“可能是已经好了吧。”
他眉头皱起。
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劲,不止是整个寨子不对劲,这连翘也不太对劲,只是究竟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
连翘一出门,转身,面色就渐渐冷了下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当时直接就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踏得很急,却也很轻。
完全是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前头那一队人朝这边过来,正好迎面碰上连翘,当时便停了脚步,恭敬唤道:“小姐。”
连翘面色冷然。
“再继续搜,提高警惕。”连翘冷声吩咐,顿了顿,又道:“我房间那边就不用去了,我今晚想静静。”
“是。”那几人点头,便是拐了个弯,朝着一边继续走了。
直到这队人走远了,连翘才是回头,往她的房间那边看。
眸子里,似乎有些旁的东西慢慢泛起。
还真是一切都刚刚好。
一分一毫都没有算错。
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却是没回房间,反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
一整个晚上都是意外的安静。
前半夜的时候,宁瓷还提着心思,不敢闭眼睛,可是到后半夜,她实在是撑不住了,便是趴在萧青山的腿上,睡了过去。
天快亮时,隐隐听见外面有些动静。
萧青山的听力一向比旁人好些,但凡是有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的耳朵。
他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把宁瓷抱到榻上,又将这边的床帘放下,便是出了房间。
那边的人已经整装待发。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当是要下山,可是此时舒凛的军队应该已经到了山下,再下去的话,无异于送死。
“均川,不能再去了。”连翘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拦在带头的男子面前,摇头道:“朝廷的军队已经来了,如果现在下山的话,会害死大家的。”
“连翘小姐,看在曾经大当家的份上,我很尊敬你,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可能再回头,要做,就做到底。”
均川冷笑一声,话语间是满满的傲气和笃定,道:“若不是这几年窝窝囊囊的待在这,那连西南之地都能拿下了,就是朝廷派兵又如何,以前也派了,但是没用,还不是根本奈我们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