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们不能按时回来,秦峦着实失望了好久,又提起另一件事,“前两天崇先生跟我联系过了,本来正好他过几天有空,你们也能从望燕台回来,咱们几个聚一聚,可这么着的话,崇先生岂不是白跑一趟?”
顾陌城也没想到崇义的动作这么快,态度这么积极,开心之余也觉得有些为难。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可怎么是好?
然而井溶压根儿就没犹豫,直接问道:“崇先生大约什么时候到?在苏子市待多久?”
秦峦说:“他说你们也累,不好来的太早了,原定是下午四点到,大家都休息一晚,第二天正式见面的。听说他的行程很满,最多待三个整天,你们看看要不要先回来?毕竟人家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大老远来一回也不容易。”
风水协会那边是明天五点开始,崇义是明天四点到,望燕台和苏子市之间又隔着几个小时的路程,无论如何也还是撞得结结实实的。
井溶想了下,“也好,那我们明天先回苏子市,把风水协会这边的事情往后推一推。”
说到这份儿上,反而是刚才一力催他们回来的秦峦不放心了,“能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井溶回答的毫无压力,“左右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再说,他们叫我们就去,岂不是太听话了些?且叫他们三顾茅庐吧!”
外人怎么说也是外人,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口气什么时候出都成。
但崇义不同,他是小师妹的父亲,再怎么样都割舍不了的亲人,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接触,头一次集体聚会更是意义非凡,还是不要随意改动的好。
再说风水协会。
张清德亲自写了邀请函之后,他的弟子朱照还挺不服气的,“师父,您什么身份啊,那两个野路子的小子什么身份?哪儿配让您纡尊降贵的亲自动笔!随便找个人带话就完了。”
面对自家徒弟的维护,张清德虽然内心十分受用,也认为他说的很对,但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岿然不动的神色,看上去竟然真有一点超然物外的淡薄。
“小朱,不要这样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再说了,那两个人年纪轻轻就创出这诺大的名头,想来多少也有些本事,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尽量吸收进协会里来,大家共同研究,一起进步。”
听着这番大公无私的话,朱照都被感动了,对井溶越发不喜,“可是这么一来,师父您也忒委屈了!”
“唉~”张清德浑不在意的一摆手,云淡风轻的说,“大局为重,既然我担了会长的虚名,就得做点实事。只要是对大家有益处的,我就是受点委屈又何妨呢?”
光听这师徒俩的对话,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他们刚大义灭亲或是决定牺牲自我拯救世界什么的,谁能想到他口中的受委屈仅仅是亲笔写了一封邀请函?
几分钟后,外面忽然有人进来传话,“会长,朱师父,那个姓井的回话了,说明天一定按时到。”
“下去吧,”张清德仪态优雅的摆了摆手,又转头教育朱照道,“小朱,你这个脾气是真得改改了,不然动不动就发怒,新人都要被你吓跑了嘛!而且咱们方外之人,炼体先炼心,你这样一言不合就……”
然而话音未落,刚才那人就去而复返,带着点儿气愤的说:“会长,朱师父,刚那个姓井的又叫人回话了,说他家里有点事,暂时来不了了!让咱们改期!”
朱照一愣,刚要习惯性的发火,可马上就想起来自家师父的谆谆教诲,生生忍住了,硬是把一张大胖脸给憋紫了。
他刚要请示,结果耳畔就嗖的飞过去什么东西,然后下一秒就砸在地上摔个粉碎!
“去他妈的!”就见刚还岿然不动稳如山的张清德忽然暴跳如雷,抬手就将一直珍而重之的紫砂茶杯丢了出去,然后破口大骂道,“姓井的那小子简直欺人太甚,来就来,不来就来,说了来又不来是几个意思,耍人玩吗?!”
被他来不来的话给绕昏了的朱照:“……”
哎不是师父,说好的要稳重,别动不动就发怒呢?
张清德现在哪儿还顾得上什么打脸不打脸的,手舞足蹈的骂了一阵子撒气,然后插着腰指天誓日道:“改期?只有老子让别人改期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这些嘴上没毛的小子指手画脚了?做梦!简直,简直是欺人太甚!打量我们望燕台风水协会没有能人能办了他吗?”
这些话要是让井溶知道的话,他指定……懒得喊冤!
怎么就想这么多呢?真当我跟你们这些斯文败类是一样的吗?既然开始说去了,那肯定就是真想去;而后来又说不去了,要改期,那当然是有了突发状况去不了了呀!
哪儿来这么多戏呢,有这个余力和心思去琢磨别人,专注于提升自己不好吗?
这么一来,对此一无所知的井溶和顾陌城当晚就按照原计划收拾行李,次日一早就坐了飞机回苏子市了。
谁知这两天大家都跟约好了似的,来来去去的首尾相继,偏偏就没一个赶巧的。
他们刚出机场,胡云就来了电话,说这几天忙完了,想亲自请他们吃顿饭,借以表达他们对苏家父子的上心。结果就差这几个小时!苏子市这边人都快到家了!
胡云一听也有些懵,哭笑不得道:“这也忒巧了,您说说这事儿闹的,倒弄的跟我不是真心请客,故意挑了这个时候出来似的。”
说的井溶和顾陌城都笑了,“我们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这么着吧,过两天我们还得回一趟望燕台,可能会多待些日子,到时候咱们,可千万别忘了您还欠我们一顿饭呐!”
第七十二章
回到苏子市的湿地别墅一看,许久不见的胖胖的姜老板和姜太太竟然也在。
见他们进来,夫妻两个连忙站起身来,满脸感激的笑,“两位大师回来了!路上还顺利吧?辛苦了辛苦了,快坐快坐。”
尤其是姜太太,看到他们仿佛见了亲人一样,激动地脸都红了。
之前她阴差阳错被小鬼缠身,整个人形销骨立,跟现在这个身形挺拔的女人完全判若两人,顾陌城盯着看了大半分钟才不太确定的问:“姜太太?”
“是我是我!”姜太太红光满面的笑着,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托您的福,我可算是好了,吃得好睡得香,现在回想起来真跟做梦一样!”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姜老板口中描述的那个“健壮女人”的清晰影像。
一米七出头的大高个,骨骼健壮,粗手大脚的,看着就有一把子吃苦耐劳的好力气,难怪年轻时候能跟姜老板一起扛面搬粮。
她好了,顾陌城看着也高兴,笑道:“不错不错,这样看着可真好。今儿是特意过来还是怎么着?”
姜太太是个大气爽朗的女人,之前还病恹恹的时候就有迹可循,这会儿康复之后更是活泛,从头到脚都洋溢着勃勃生机。
她笑着说:“是也不是吧,现在房子卖的好了,我们自己也在这里留了一套,就是从您这前院看出去蓝房顶的那片,趁您还没走,也当一回邻居!前几天公司组织旅游,我先生瞧见那边的大闸蟹特别好,又顺道买了点儿大虾和扇贝,才空运回来就给您送来了,您自己吃也成,待客也不跌份儿,算个意思。”
井溶也乐了,“这算怎么个事儿?怎么都赶着要请我们吃饭?”
前儿的苟局长是,后头的胡云和风水协会也是,还有明天正式过来的崇义,现在又多了这对夫妻,都约好了是怎么着?
姜老板愣了下,挠挠头,“我们还真是想请您过去聚聚的,不过我媳妇儿说二位喜欢清静,也未必爱凑这个热闹,倒不如把东西送过来您自己弄。”
顾陌城和井溶都道谢,连说费心了。
姜老板特别不在意的摆手,还挺不高兴,“您说这些话就见外了啊,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呢吗?您二位救了我们家的生意,又救了我媳妇儿的人,简直就是再生父母,哪怕我们倾家荡产也报答不了这样的大恩,现在只是弄点儿吃的,我们还怕拿不出手,偏偏您就这么见外,这不存心叫我们难受吗?”
考虑到两位大师跟一般人不同,那是真淡泊名利,送旁的贵重物品人家未必肯收,来之前他跟媳妇儿都商议好了,以后但凡逢年过节的,两位大师家里的吃喝他们都包了!区区几箱虾蟹算什么呀?
井溶和顾陌城不是没见过热情的,但真没见过这么热情的!
关键这两口子特别真挚,一点儿不掺假,叫你想拒绝都不忍心开口。
对这些人情往来上,秦峦到底精通着,从一开始就做主收下了,又说:“好东西,运气不好的话,碰都碰不上,哪有嫌弃的道理呢?正巧明天我们这边待客,可不就用上了?”
正好可以挑一点出来当做他们师徒三人的晚饭,然后等明天崇义过来,大家就可以一起烧烤,既应景又方便美味。
听他这么说,那对实在夫妻这才松快下来,又道:“今天我们是不请自来,也没提前打招呼,倒是怪不好意思的。本想着井大师要是不在的话我们今天就光送东西,改天再来。”
原来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姜老板跟媳妇儿商量了一次,决定做点善事。
可现在的慈善事业也是花样百出,其中不乏有水分有黑幕的,两个人琢磨了大半个月都没下定决心到底去干什么,干脆就厚着脸皮过来求教了。
“我们俩人寻思着,基本上也就是架桥修路盖学校弄养老院啥的,可这些事儿弄起来也有点棘手,就怕弄了一个地方,其他地方有意见,说我们故意炒作。我们俩虽然不要求什么回报,可也挺恶心这种做好事反惹一身骚的。”姜老板挠着头说,“您是有见识的高人,能不能费心替我们合计合计,看出我们俩的生辰八字生平事迹的干点什么比较好?”
井溶听完之后就乐了,知道这俩人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做慈善这种事情基本上就凭真心实意,除非是平地起高楼,或者针对特定的资助对象,不然跟生辰八字真没什么关联!这明显不是他的专长呀。
倒是秦峦听后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二位的老家是著名的革命故乡之一来着?好像有不少老兵?”
姜老板连连点头,姜太太说起来也是十分唏嘘,“可不是咋的?当时我家斜对门那院,她家男的长辈基本上都是,伤的伤残的残,哎对了!”
她猛地一拍巴掌,“有主意了。”
最近几年新闻上也常常有相关报道,许多当年曾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虽然活了下来,但相当一部分人,尤其是没有官衔的基层士兵生活相当穷困潦倒。
非常多的人因为终身的伤痛丧失劳动能力,如今年纪又大了,并且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领到足够生活的补贴,生存环境非常恶劣,甚至基本温饱都成问题。
姜太太的意思是在全国范围内开办几家专门针对革命老兵的养老机构,包吃包住包医疗,全免费,只要提供有效证明就可以入住。
大家听了都说好。
秦峦笑着说:“就是这个主意。华国讲究落叶归根,如果你们随便找点什么事做了,到时候难免有人说酸话,问你们为什么不替自己的老家着想,倒不如就弄这个。既是你们家乡的特色,又能够很大程度上填补国内的空白,回头也很有利于你们的企业形象。”
姜老板还挺不好意思的,憨笑道:“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经过上回的事情吧,觉得这些钱光攥在自己这里有些烧手,做点儿好事儿也踏实。”
井溶点点头,对他们的评价更高了。
现在社会做慈善的人有很多,但真正不求回报的少之又少,正因为这对夫妻的思想如此简单纯朴,所以才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顾陌城也说:“这一块确实是一个空白,那些人年轻的时候付出那么大的牺牲,有级别有职称的还好,好歹有退休金和待遇,但是绝大部人要么只能靠救济金过活,要么连那几百块都没有,再没个亲人,真的非常艰难。”
说起来真的非常讽刺,那些人早年奉献了他们所能奉献的一切,可如今却连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人往往都十分自尊自重,如果单纯弄个免费的养老机构,他们未必肯去占这个便宜。
所以,到底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才是最要紧的。
井溶想了一下,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这件事回头我们也一块商量一下,因为我们这边也经常捐款,到时候看如果可行的话,可以一起做。”
本来他们门派的规矩就是赚取的收入一半捐出去,要是能有个由信得过的人经营的慈善机构,自然是比去外面找地方捐来的实际。
姜老板本来就想跟他们保持长期稳定的联系,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不好开口,听了这话简直要笑开花,当即决定把这件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办,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媳妇匆匆离去,两个虎背熊腰的背影中都透出洋洋喜气和满满的干劲。
送他们走了之后,师徒三人对视一眼,“这两口子人不错。”
光井溶一个人一年就能捐出去几千万,如今再加上一个敛财能力甚至还在他之上的小师妹,两人每年光往外送的资金都是个天文数字!也确实需要一个长期稳定的捐款途径了。不然理财师光给他们找地儿扔钱都够累的,要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要么就很容易被人当成冤大头,到头来钱没少捐,可真正的利用率谁也不敢保证。
顾陌城说:“要是能弄起来就好了,咱们的钱也有个放心的去处,到时候我也可以定期过去帮他们检查身体。”
三个人说了几句就兴冲冲奔后厨去收拾海鲜去了。
大闸蟹清蒸鲜甜美味,虾红烧油焖滋味醇厚,扇贝碳烤,弄点儿蒜末、粉丝堆里面,挤点柠檬汁,美!雪白贝肉柔韧弹牙,劲道!
崇义是第二天一大早过来的,为了表示郑重,来之前他还特意去做了个发型,看上去更加低调沉稳了。
然后一开门,他就觉得自己一颗老父亲的心脏被狠狠掐了一把。
这俩孩子……是拉着手过来迎接的。
崇义的视线不受控制的往那边飘,又有点看井溶不顺眼的意思了。
这光明正大的,是故意刺激我还是怎么的?简直太嚣张了。
其实井溶这回是真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