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暖——李寂v5
时间:2018-06-14 08:40:42

  给孩子用的那种,想着多做几个,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备少了怕不够用。
  琬宜肚子很大了,但孩子老实,不闹人,她除了吃多些睡多些,也不遭什么罪。家里人原本就让着她,现在更是溺爱过分,沈骁每日过来两次,总带些好吃好玩的,哄孩子一样。谢安也收敛不少脾气,不敢说重话,虽仍总是冷脸,但学会了轻言慢语,一句话不敢悖逆。
  琬宜活的自在,日日轻松愉悦,边和杨氏说着话,手下针线穿梭。
  阿黄的小白猫真的不见了,琬宜心疼它,好吃好喝捧着,它也慢慢恢复原来精神。家里新养了只鹅,从小养到大,琬宜每日喂着,这鹅脾气躁,冲谁都扬着脖子吼,但和她却关系不错。
  阿黄懒洋洋趴她腿边晒太阳,又待一会,太阳将要落尽,杨氏起身去做饭,谢安也终于回来。琬宜见着他便就高兴,拍拍裙摆,起身要去迎,碎走几步,被揽着肩搂进怀里。
  谢安垂眸贴贴她额头,笑着说,“娘又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好像又胖了些。”
  琬宜不很爱听,停下步子,仰头看他。谢安自觉失言,赶紧抚慰地亲亲她唇角,“不胖的,只更好看了些。”
  琬宜有些笑模样,摸摸肚子,又问,“真的?”
  “怎能有假。”谢安正色,俯身与她视线相对,“要不要抱抱?”
  琬宜看眼厨房位置,扭捏摇摇头,“娘还在,看着了不好。”
  “正经夫妻,再亲密又怎样,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娘不会出来。”谢安捏她鼻尖,一手下去到她腰后,又一手勾着腿弯,“抱了?”
  琬宜捂着唇笑,“你轻点,我怕摔。”
  谢安挑眉,下一瞬便就横抱起她,掂两下,又让她脸颊贴在胸前,笑骂,“白眼狼,什么时候摔过你。”
  琬宜环住他脖子,调皮眨眼睛,睫毛扫过他锁骨位置,发上步摇随着动作一荡一荡。谢安痒,坏心去掐她屁股,琬宜低呼着往上挺腰,看她俏丽模样,谢安低低笑。
  晚上吃炸酱面,鸡蛋酱,上面撒一层葱花和黄瓜丝,香气扑鼻。
  琬宜吃了一碗半,饱的走不动路,半夜睡不着,谢安迷迷糊糊被她翻来覆去吵得受不了,干脆陪她干瞪眼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时,他眼底都是黑的。
  琬宜倒是贪睡了,一家人都吃过了早饭她也不肯起,谢安恨恨捏她耳朵一下,骂一句小兔崽子,也没吵她。本是平静安宁的一个早上,但一个时辰后,收到两封京城密报。
  昆山休养生息两月,京城终于发声。
  第一封是封功圣旨,沈骁与谢安战功赫赫,均封为伯爵,赏白银千两。而西北王除慰问与纸面嘉奖外,无其他赏赐。
  雕虫小技挑拨离间而已,无足挂齿,只第二封……
  匈奴发来停战协定,而条件便是和亲。指定人选是赛满。
 
 
第72章 异变
  琬宜从没见过谢暨发那么大的火。
  在她的心中, 谢暨总是张扬爱笑的, 虽然有时候太闹了嫌人烦, 脾气看起来也不太好,却没有真的生过气。但这一次,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许靠近,连谢安都不让。
  隔着厚厚木门, 都能听见里头暴怒摔打东西的声音, 伴随他的低吼。琬宜被谢安从身后抱住在怀里,急的眼睛泛红,杨氏敲门唤他出来, 谢暨不理会,兀自发泄。
  他自己也分不清, 是更气自己的无能,还是气朝廷的步步紧逼, 或是匈奴人恬不知耻。
  花瓶从桌上掉落, 刺耳碎响, 碎片溅起, 划伤谢暨的手。屋里没点灯, 月色暗淡, 他看不清什么,只闻到屋里渐浓的血腥味, 嘴里苦涩, 说不出话。
  终于安静许多, 却并不让人觉得安心,担忧更重几分。
  刚才的瓷器破裂声琬宜听的心揪起,她垫着脚唤谢暨几声,得不到应答,终是急了。她从谢安怀里挣脱出,往前两步拍打窗棱,喊他的名字,“谢暨,你出来!”
  屋里安静,琬宜深吸一口气,低声问他,“我怀着孩子呢,你都不管我了?”
  过一会,谢暨终于开口,沙哑嗓音,“嫂子,你回去睡吧,我想静静。”
  琬宜音调拔高些许,“这就是你静静的方式?你的书都白念了?”她缓一口气,又说,“谢暨,我和你再讲最后一遍,开门。”
  谢安怕她情绪激动伤身子,往前一步拉她进怀里,琬宜手指攥紧他袖子,听谢安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你往后退,我来。”
  他齿咬一咬下唇,借着杨氏手里的烛火四处看看,往墙角走,拾起地上劈柴的斧子,在手里垫了垫。琬宜心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谢安走过去,冷着脸冲门劈了过去。
  木门在门框中狠狠颤一下,中间横裂了一道大口子。他神色不动,抬起手,又是狠狠一下,门禁不起他这样大动静,晃悠两下,嘭的倒落在地。
  琬宜也没心思说他粗暴,见能进屋了,赶紧提着裙摆跑进去,四处寻着谢暨。
  杨氏用手里烛火点着屋里灯盏,终于明亮。谢暨无神跌坐在地上,左手鲜血淋漓,见有人进来,他连头都没抬,面色苍白如纸。
  曾经鲜衣怒马少年,现在颓败如斯,看他那样子,琬宜心都要碎了。
  她抹一下眼角,过去蹲在他身前,用帕子缠上他手上口子止血。谢暨没动静,琬宜又气又急,狠狠拽紧绳结。谢暨感觉到疼,指尖微动,抬头对上她眼睛,唇颤颤,轻声说了句,“嫂子,你别蹲着,多难受啊。”
  “你还知道管我?”琬宜哽咽看他,“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谢暨闭紧眼,声音破碎不成句,“我不知道……”他咬咬牙,撑着地站起来,想去扶琬宜手臂,“嫂子你先坐下……”
  话没说完,便就停住,谢暨只碰到琬宜衣角,她便就被谢安捧抱起,放到旁边炕上。他没说话,只手指动动,胳膊又垂在身侧,往后退几步,靠在墙壁上。
  杨氏走到他身边,含着泪和他说话,谢暨慢慢平复下来,眼神清明许多,但仍旧颓丧。谢安只顾着安抚琬宜,半个眼角不曾赏给他。只支起一条腿踩在炕沿,让琬宜坐在他腿.间,手护着她肚子。
  过不知许久,杨氏也累了,和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就回了房。屋里便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一地狼藉,碎瓷满地,烛火灭了一盏,显得有些昏暗。
  谢安舌顶顶腮,拍拍琬宜后背,站起来。
  琬宜抿唇,腿吃力往上要搭在炕上,垂着眼,动作还没完成,就听见那边传来一声重响。她心一惊,慌忙抬头,看见谢安抬起的手。他眯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废物。”
  琬宜捂着唇,想过去拉开谢安,但终是没敢动。
  谢暨头偏着,唇角渗出血迹,眼里漆黑闪烁。他没还手,仰着头看谢安,过半晌,溢出丝哭音,“哥……”
  “怎么着?觉得难受,觉得自己不中用,好不容易看上个姑娘,眼见着她要被抢走,但无能为力?”谢安冷笑,手指点点他肩膀,用了力道,谢暨踉跄一下,又听他说,“所以就在这撒泼?”
  谢安盯着他眼睛,缓缓开口,“你是个娘们儿吗?”
  谢暨下巴颤抖,喉结动动,低声说,“我不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谢安挑眉,拎着他的衣领带着他环顾四周,“觉着这样做有趣?这样做了,你就高兴了,赛满就能不用去了,任礼之和库恩就都能自己死了?”
  他一句句逼问,咄咄之势,谢暨只是摇头,他痛苦闭上眼,“哥,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谢安语气放缓些,手搭上他肩膀,“你和赛满之间,我知道,但是,你不能就这样。你得站起来,像个男人,而不是废物。”
  “哥……”谢暨咬紧下唇,眼底血红,手臂青筋迸起,“我该怎么办……”
  谢安反问,“你想怎么办?”
  谢暨低吼,“我想杀了他们。”
  谢安弯唇,“这就对了。谁敢欺负你,那就弄死他们。”他揽过谢暨的肩,用力拍了拍,语调低柔,“想做什么,哥帮着你。”
  --
  京城里,昭郡王府仍旧灯火通明。
  今日是任青城第三次收到单于的来信,均只讲了一件事,想要见一见小公主。但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一是因为合作已经崩盘,双方各握把柄,没有必要再迁就。二是因为,任青城根本就没有小公主的踪迹,他手中所握着的,不过是半块信物罢了。
  任青城原本打算是随便找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充数,但现在看来,倒省了这桩麻烦。多年来计划功亏一篑,他现在焦头烂额,朝中之事已让他足够烦忧,只把单于晾在一边,不去理会。
  夜已深,但他了无睡意,也无心思看书,脑中混乱不堪,混杂着某个人的影子,一团团缠绕成乱麻。忽然间,门口传来响动,任青城猛地睁开眼,手中烟台掷出去,摔的破碎。
  来人一抖,仓皇跪下,颤颤道,“世子,王爷请您前去议事。”
  任青城缓缓呼出一口气,起身道,“这就去。”
  筹谋许久,本以为能一朝飞上枝头,最后还是要受制于人。他实在心有不甘。
  书房里,昭郡王还有兴致品茶,见他过来,招招手,要他坐下。
  任青城神色温和,缓声问,“父亲这样晚请儿子过来,所为何事?”
  “定是大事。”昭郡王笑,不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你该去昆山一趟。”
  提及这个地名,任青城拳在身侧攥紧,压下眸中神色,又问,“父亲作何打算?”
  “旬贺现在势力正弱,若要除去他,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昆山之战大胜,朝中声望又有渐起苗头,呼声甚高,实在是我心头竖刺。”昭郡王话只留一半,“你可懂?”
  任青城起身行礼,“儿子省得。”
  踏出门的那一瞬,任青城多日来压抑情绪忽而舒缓许多。天上一轮明月,他指尖动动,想起了常常在心头萦绕,却又不敢说出口的那个名字。
  赵岩的最后一封信,说她可能在昆山。
 
 
第73章 憧憬
  赛满离开的前一夜, 月亮很圆。
  很美的景色, 然而,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嫁衣早就准备好, 丫鬟呈给她时, 赛满只看一眼, 碰都没碰。琬宜本以为她或许会哭闹, 但她没有,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面上仍笑着, 少女不染愁色, 但夜半无人时有没有哭,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上吃糖醋鲤鱼, 赛满来凑热闹,还提了一壶马奶酒。桌上说说笑笑, 好似平常, 只谁人都知, 说不准就是最后一次相聚。谢暨喝的有些醉, 被琬宜看一眼, 他省得了,这才停下。
  琬宜已经七个月身孕, 行动吃力, 白日里杨氏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 晚上便是谢安照顾。
  大夫来诊脉,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琬宜觉着高兴。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很好,若以后有了妹妹,总能照应着,将来也会是家里的顶梁柱。
  孩子的名字还没取,赛满跃跃欲试,拉着谢暨翻辞典。
  她汉文还不大好,看的吃力,但细致,一页页慢慢翻下去,不时和琬宜商量几句。看到哪个好的字,就写在纸上,不知不觉便就列出了一长串,看得人眼晕。
  虽然费不少力,但最后名字还是定下来了,杨氏拍的板儿,叫谢祈。
  祈福,祈祷,祈愿以后一路平安。
  赛满还有半块血玉在她这里,琬宜早几日前就化了自己的金坠子做成项链,把玉嵌在其中,今晚又还给她。琬宜摸摸她的发,有许多言语想表达,最后也只化成两个字,“珍重。”
  赛满走的时候,奶娘来接,谢暨只送到门口,遥遥望着她背影。
  琬宜到他身边,轻声问,“你怎么不再和她说说话?”
  谢暨低声道,“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琬宜沉默一会,又问,“你不喜欢她吗?”
  谢暨仰头,看茫茫夜色,掩去眸中神色,声音沙哑,“可我的喜欢,不该成为她的负担。”他说,“若以后,她心里还没有别人,我有能力抢她回来护她安稳,我再告诉她这句喜欢。”
  这话说的干脆,但听着充满哀伤。他现在的心情,琬宜略懂,但终究不能完全体会。
  她算是看着谢暨长大,从青涩少年变成现在样子,他所经历的苦难,不比谁少。虽是叔嫂,但情同姐弟,谢暨难过,琬宜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里苦涩不是滋味。
  少年未曾说出口的爱恋,随看不见的泪吞入腹中,由他自己慢慢消磨。
  谢安从屋里出来,在她肩上围了披风,胳膊虚虚搭在她肩上,三人一同站了会,也不知在看什么。风吹过来,裹挟着淡淡桂花香味,九月了,是四季桂盛开的时节了。
  桂花酒,桂花酥糖,桂花蜜,都好吃。
  琬宜往后靠在谢安身上,伸手扯一扯谢暨袖子,声音轻柔,努力含些笑意,“明个回来,给你做桂花糖吃,要不要?”没等谢暨回答,她又急切说,“可不许说你不喜吃甜的,娘和谢安都不吃,你若再拒绝,我便就没人陪了。”
  “吃,你做的都吃。”谢暨回头笑,嘴咧着,但细看,瞧得见眼底的红。他掸掸衣摆,又说,“明个集市,我去买几个大石榴,现在都熟的透了,小孩嘴一样裂着缝儿,肯定甜,陪你吃。”
  琬宜舔舔下唇,低声说好。
  没再呆多久,谢安怕她冻着,手腕动动搔她下巴,示意该进屋子了。琬宜听了话,又和谢暨说几句,便就道别。快进门时,她回头看,谢暨还站在那里,很高的身板了,像个男人,只背影萧索,带些凄凉孤寂。
  心头飘过一句诗,虽含义并非恰当,但意境相似。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洗漱过后,琬宜仍旧恹恹。她换了亵衣,慵懒斜靠在椅子里,腿半缩着,搭另一条长凳上。
  谢安沐浴出来,发梢滴着水,见她颓靡样子,拿布巾擦擦头发,过去蹲在她面前。
  他拉着琬宜的手,轻轻摇摇,“怎么,不舒服?”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