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趴在他爸爸背上,到底没有说出那句“我爸爸最好了。”
因为最近这一年,他总是时不时害羞,自己都不懂,害羞是要闹哪样,但就是感觉有些话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
甚至苏天宇很明白,跟前的邻居,包括的同学的父母,他们没说、他也清楚,背后有讲究他爸缺心眼、他妈妈眼神不好,还说没有爷爷奶奶支撑,没有嫁的好的姑姑,他家就得如何如何。
可他从没有觉得丢人,倒觉得他爸妈挺好的,妈妈总是把好吃的给他,他挨欺负,他爸爸会拎着棒子出门帮他。
而这趟出来,人在旅途,他江男姐的一番话,更是让他醍醐灌顶。
他姐一方面强调,兜里有十块钱,父母全部给你的,和有十万块却只给你花一万块的区别。
另一方面,也是他记忆最深刻的,姐姐原话是:苏天宇,前三十年,望父敬子,三十年后,望子敬父,跟前邻居还敢不敢背后讲究你家,就看你行不行了。
“爸,你真的背得动我啊?”
“爸,你把我放下,我看看我能不能背动你?”
这天晚上,行政套房的爷俩,在屋里就能玩的很嗨。
可隔壁江男,却没怎么睡好,她打给苏玉芹问:“家里怎么没人接电话?”
苏玉芹撒谎说家里电话坏了。
江男想了想,又打给江源达,像对口供似的:“家里怎么没人接电话?”
江源达和苏玉芹很心有灵犀:“那能不能是故障了?这么的,打你妈手机啊,今天新买的,我在医院,你姜大爷轻微脑震荡,男男吶,你啥时候回来啊?”
江男挂断,甩了甩头,把那不好的第六感甩掉,还在心里劝自己:
那秦不要脸,让她给收拾走了之后,人家那俩人,都要研究生儿子了,看看,今天还买新手机,能出什么事?
切,她就是一个多余的,还是琢磨琢磨明天怎么给舅舅糊弄过去吧。
第二天早上,江男真就挎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给苏玉福介绍:“这是我同学。”
又和这姑娘一起,目送苏玉福,嘱咐背着相机的苏天宇,又偷着塞给他舅一沓子钱,上了旅行社的大巴车。
前脚旅游车开走,后脚江男拉着这位姑娘出了友谊宾馆。
她将车停在道边,放下车窗递过去五十块钱,然后就一脚油门,直奔外县。
不过在赶路时,有个问题一直很困扰江男,那就是到了后,怎么和林迪认识上啊?直接蹬林家门,说路过借口水?那还不如期待来个偶遇。
第二百零五章 英雄救美
一路很顺利。
江男凭着记忆,走公路、拐岔道、上乡间小路,左拐右拐,不但没看到让她现在最害怕遇见的交警,居然逃掉个收费站,她都觉得自己挺有才。
然而,当真的开进小镇后,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那辆静静停在路边的车,引得骑自行车来回路过的人们纷纷侧目。
要知道,去年林雅萍开这车回老家时,那都引起轰动了,一时十里八村都传开了。
可见这时候对于小城镇来讲,私家车还是凤毛麟角的稀罕物,更何况车上还是个女司机。
可是为什么会停车?
因为江男情绪激动了,她好像都有些不了解此刻的自己了。
她刚开始萌动这想法,就是很单纯的:
那是林迪,她上一世的丈夫,他会把挣的所有钱交给她花,怎么花都行,都不会和父母说实话。
而她是会跟任何人讲公平,最精于算计,却会舍得给他买任何东西。
他们两个世俗的人,以合适为基础,以结婚的名义,抱成一团,在一起组队打怪升级十整年,燃烧着彼此取暖。
就是这样的关系,她甚至都觉得自己来晚了,因为林迪是家人,不找到他,就像是把一个家人扔到了外面。
她不来见见,不看看这个家人,尤其是现在这个家人,还不认识她,这怎么可以,她怎么能放心。
所以她来了,开了几百公里来了,却在临见面之前,近乡情怯了。
因为在这一刻才意识到……
最好不相见,便可不相恋;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惜,便可不相忆。
江男摘下墨镜,她右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问自己的心几个问题:
你上辈子没重生,你的心都很大,你其实都有点嫌弃他了,不是吗?你其实已经给他冠上过不思进取的帽子了,不是吗?
如果这次去认识上了,假如还是选择他,你会不会继续重复抱怨膈应他的父母?
你现实点吧,没办法,经历过婚姻的你,应该知道生活就是如此现实,了解人性就会那么自私,难道你去找他,就是为了让他有一天发现,你在看他时的眼神里,有鄙视,有厌弃,瞧不起他?
那你哪是拿林迪当家人,而是在毁掉林迪相信爱的能力。
好了,现在,再问你自己,那个帅气、喜欢安定、小富即安的贫家少年,你真的要去打扰吗?
想到这,江男摘下墨镜,闭着眼睛,有些颓然地靠在驾驶座上。
可就在她刚睁眼,随意地扫了眼车外,心底还是闹心巴拉、下不了一个决心时,嗯?
江男整个身体一僵,僵过后,她重新戴好墨镜,撂下了车窗。
而此刻心里也再没那些深沉的思考了,什么这个那个的,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字:靠!
好哇,林迪,原来你这时候长这模样,真是你啊,你还留点小胡子,你个丑八怪。
哼,别看你现在长的是真嫩啊,但是看起来是真屯吶,哪像后世,我给你收拾打扮得那样体面洋气。
好哇,林迪,看来你以前真是和我撒谎了?
还说什么,我是你初恋,那她是啥?那现在你跟人拉拉扯扯的,是在过家家吗?
好哇,林迪,那女孩儿是叫袁文姗吧?我还见过。
真特么的,好想上前直接甩你个大巴掌。
曾经,你可是和我一副坦诚模样主动交代过:媳妇,袁文姗不过是我的一个普通同学。
普通?
要气死了,她到咱那,你还请她吃饭,我居然还没多想,居然真的相信你,我这属不属于被你软弱好欺的外表骗了?被你个小家雀啄了眼?
靠!
这一声,江男是对自己说的。
她打算从今以后,长记性了,真的!这回是经了两世、亲眼看到了事实,以后真的要做到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再信男人那张嘴了。
而且江男是越看越生气,有种被戴了绿帽子的羞耻感和背叛感。
她酸溜溜地分析:这俩人是打哪来,隔一会儿一偷偷摸摸拽下手,是要往哪去?
瞧林迪那副样子,拉人姑娘手,又脸红又害羞,心口是不是也在小鹿乱撞呢?
你说你就拽那么一下子,能解决什么问题?把你乐的,不要脸,呸!
江男拿起手机,脑子一热就拨号,气得使劲一下抹掉鼻子上的汗珠,还瞪车外一眼,才对电话说道:
“喂,刘澈,对,我。
别的你先别问了啊,我问你,你那帝豪在沈阳有店吧?能不能从沈阳给我调来几个小保安,对,就你KTV那种保安就行。
哎呀,你怎么那么夸张?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找什么警察?!
我就是想找你借几个人,我也没被人欺负,行吗?
你是真磨叽,不用内保,普通的,是朋友你就……你要是再问来问去……
行了,行了行了,就当我没打过电话,我决定随便找个游戏厅,到里面划拉两个人,免得你废话。”
江男说完真就挂了。
可那头刘澈急了,这算是他第一次和江男发生争吵。
刘澈也很嫌弃江男脾气太急。
他不明白了,他问问怎么了?一个女孩子,明明在外面旅游玩呢,一个电话,莫名其妙就要找几个打手,这不是被人欺负是什么?他能放心吗?
刘澈打过去,带着怒气,本想要接着刨根问底,但是电话一通……:“好,我不问,行嘛,姑奶奶,你别去游戏厅那种地方,你知道那些人都什么人,讹你呢。”
江男咧了咧嘴角,笑了:“我在沙岭,找三个就够用,我在这等他们。”
“马上过去,等电话,不过你要真……”
江男已经挂了,她看向走进公园里的林迪和袁文姗,一手拿手机,一手推开车门下车了,又将车锁上。
她打算也走进这个偏僻的、破旧的、不咋地的,公园,逛逛。
她倒要跟踪看看,就那么两个破凉亭,那俩人特意进去,林迪一边哔哩哔哩地说话,一边还能有胆干点啥。
没一会儿功夫,前面的大一男生和中专女生就坐在了凉亭下面的小山坡上。
微风吹拂,他们的屁股下面垫着的是女孩事先准备好的一块花布。
他们也没干啥,可是在凉亭上面、就差想买个望远镜望一望的江男,看着却更生气了,因为他们很能聊,就干巴巴地聊啊,能聊两个小时,你说?靠!
江男恶狠狠吃了口冰棍,又用手掌扇着风,这大夏天的,都快要给她晒冒油了。
正焦躁着,电话响了。
江男立马在心里为办事效率极高的刘澈真心打CALL,很感谢啊,那都一路飙车过来的。
她给这三个二十岁出头的保安叫到一边,吩咐了几句,还不放心,特意嘱咐道:“别踢下半身,意思下就好,我一出现,你们就跑,不用等我,直接回市里。”
然后袁文姗回家了,离开公园了,林迪也打算穿小道往家走。
可是,意外出现了。
他一个大男生,居然大白天迎面遭遇劫道的。
而且林迪感觉很奇怪,这几个人也不抢钱,问他们:“哥几个,我哪得罪你们了?”他们也不说话,就是拳打脚踢啊。
再之后,林迪震惊地发现,一个微胖的姑娘,就从天而降出现了。
那姑娘甩动着手上的裤腰带怒喝:“住手!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江男还在追“歹徒”时,不小心“崴”了下脚。
林迪马上跑过来:“姑娘,你没事吧?太谢谢你了。”
“你就打算这么谢?”
男生先是愣了下,随后主动热情道:“我叫林迪,你叫什么?”
“江男。”
第二百零六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几个小保安轻飘飘的打完人跑走后,并没有听江男的马上返回之类的。
而是互相无语地对视了一眼,也跑到偏僻的公园里,准备先通报给刘澈。
其中一个保安,捅咕半天手机,急的用胳膊抹把额上的汗:“这玩意儿怎么调号码本来着?我给忘了。”将手机递给同伴。
真不赖他们没见识,是这年月,用得起接打都一块二手机的人,实属不多。
他们几个出来的急,拿的还是经理的移动电话。
另一个小子一把抢过来:“你怎么这么笨。”
翻到刘澈的电话号码:“喂,老板,嗯,我们办完了。”
一直在等电话的刘澈,自然会马上打听啊:“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欺负她?惹到那地方的人啦?说话!”
“不是,好像是英雄救美,不对,是她找我们先演无赖,她好救一个男的。”
“什嘛?”
和刘澈通电话的小保安,又用胳膊肘推了推同伴,他也心里有些没底,怕自己是瞎觉得,还问同伴:“大概齐是这个意思吧?”
那俩人面面相觑了几秒钟,又一起点头:“应该是。”
“老板,真的,她真的是为了救美个小伙子,我跟你说哈,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两分钟后,刘澈一手掐着睛明穴,一手握着电话低声问道:“那男人,叫什么,年龄、身高、体重、相貌。”
“老板,叫什么我们真不知道,总共就出场五分钟,给了他几拳,踢了他几脚,就这,江小姐还特意嘱咐过,别打下半身来着。”
刘澈重复:“别打下半身?!”
“对,她真这么说的,让别下狠手。
至于年龄,二十岁出头?
身高大约比我高点,比大伟好像矮点,我一米七五,大伟一米八,那他一米七七上下?
体重,体重不胖不瘦,长得吧,普通人。”
电话里传来刘澈满满的质疑,他这人一向认为,男女之间,要想引起对方兴趣,说破大天,无外乎就是百分之九十的长相,再加上百分之十的感觉罢了,怎么会是普通人?
“不可能。”
“老、老板,哪方面不可能?”
“相貌。”
“那?”打电话的保安,再次看向俩同伴,那俩人对他直挤咕眼睛,他麻溜改口道:“相貌清秀。”
……
刚挂了电话的刘澈,正好有一块的玩航模的朋友推门出来喊他:“嗳?哥们,还得你出手,弄一次歪了,弄一次又歪了。”
刘澈知道,这是让他焊零件,细致活。
他抿紧下唇进了屋,坐在堆满电调、接收器、螺旋桨的桌边,拿起电烙铁,刚轻点焊接了一下,他就骂道:“擦!”
将工具不是好气地扔在一边,转头又出去了。
这举动,引得屋里的几个人纷纷看向忽闪忽闪的大门。
刘澈两手插腰站在院子里,他气啊:合着几百里地,给江男调人手,就是为了让那小丫头勾搭个清秀贫家少郎?
打电话,他要打电话,问问江男,那人谁啊?哪冒出来的?
再看这头,江男将刘澈的电话按了一遍又一遍,林迪一直静默地观察他。
在电话响第三遍时,林迪好奇问道:“你怎么不接啊?”
江男低头扣电池:“没事,”说完,她微扬下巴:“来,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