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林迪惊奇异常地指向身边的轿车:“你开来的?”
“对,上来吧。”
江男在系安全带时,发现林迪似乎很局促不安地要开后门,她又补了句:“坐前面,方便给我指路。”
等这俩人站在林家大门口时,附近的大娘大婶们纷纷和林迪打招呼。
大学生嘛,在这年头,这个镇子总共也没有几个,再一个更好奇开车的女孩啊,好奇到,看一眼江男、看一眼车,再问一句林迪:“这姑娘谁家的啊?”
然而江男却没空注意那些大妈们,没空好信哪个过不了几年就死了,哪个儿女出息了,她听说过之类的。
她在一直观察林家的房子,心里就有一个词,还是感叹词:哎呀。
两个屋子的砖房,那并不是她上一世见过的。
上一世,应该是翻修过,大翻修过。
而现在,那红砖已经看不出来红色,长满青苔,还日久天长变成了黑色,正屋的旁边接了个类似储物间的土房。
土房……
她姥姥家,虽然也是平房,但是住的屋子是一溜几间大屋子,隔着院落,对面更是有一溜体面的红砖房,那当仓库做豆腐用的红砖房,比林迪家正屋还要体面几倍。
江男站在这样的房子前,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上一世,她那个招人烦的婆婆,为什么骂林迪的口头禅会是:“我头朝地、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供你个大学生那么容易呢,你小时候,我对你那么好,我老了,你对我这个样,我咋不把那些钱都吃了喝了。”
林迪笑着示意江男:“进屋。”
江男点点头:“好。”
“你先坐着,不好意思,我家好像没有红花油,我去借一瓶,再……”
江男打断:“不用了吧,我都能开车,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怎么能行,你得揉揉,要是出个大筋包就麻烦了。”
然后江男就这样被晾在了林家的客厅里,她回眸看向往外走的林迪,那背影……
此刻什么感觉呢?冷静些后发现,最熟悉的陌生人。
看那人和她说话,那表情、语气,总之通通不对。
江男甚至很疑惑地问自己:刚重生回来,看见年轻版的爸妈,就算是看见青少年版的任子滔,为什么她没有觉得隔着什么?
她自认为答案是,那个时期的他们,她都见过。
唯独林迪,二十岁的林迪,她没见过、不熟悉,所以这种陌生的感受,让她险些回不了神。
江男站起身,去了人家厨房。
格局还是那个格局,所以就顺手打开碗架最上面的柜子,翘脚掏啊掏,果真,被她掏出个带蓝色小花的玻璃杯。
可见这杯子买一回是真值啊,能用好些年,因为上一世,江男只要过年过节来林家吃饭,嫌弃婆婆刷碗糊弄,她就会管婆婆陈凤英要新筷子。
至于不可避免得需要用到的水杯,就是这“小蓝花,”等她走时,再刷好举高高放起来,那时候陈凤英一边心里骂她,一边就气哼哼说过:
“那杯子一直没人用啊,你放心,就放在原来那地方就行啦,我们都是不摔碎不换杯,不像你个城里人,那么臭讲究!”
江男又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打开人家饭锅瞧了瞧,恰好林迪一手举着红花油,一手拿着贴膏药进屋。
江男看着锅问道:“这是早上吃的?”
“嗯?噢。”
“就吃白粥?没主食?”
第二百零七章 给我打工吧
林迪被问的一愣,随后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你是饿了吧?对,你开茬道了,中午肯定没吃上饭,进屋,随便坐,我这就烧火给你炒个饭。”
江男接过药瓶,看着提了下裤腿,就蹲下身准备烧火的林迪,抿了抿唇:“你爸妈是种地的?我看他们都没在家,是在地里吗?”
“对,呵呵,务农,农民。”林迪又补了句:“不过他们今天没下地,是下屯子吃酒席去了。”
“那你家有多少亩地?都种什么呀?”
林迪笑眯了眼:“问这个干嘛?”
“我救了你,还崴了脚,好奇问两句怎么了?咱俩当聊天呗,我总不能干巴巴的等蛋炒饭吧。”
呵呵,林迪这回干脆笑出了声。
此刻他眼中的江男,就是一个富家女。
这富家女,路过他们这小地方,说是开岔道,又因为找厕所,所以遇到他了。
林迪现在没空分析为啥大白天会让人莫名其妙揍了几拳,他觉得多半是打错认错人了,就说江男吧,这姑娘看起来不像长相,白净软和好说话,倒是一露面,他就知道是个厉害碴子,而且古灵精怪的。
这是在好奇农村生活吧。
“咱们不都是东北的?和你们龙江省一样,种大豆、玉米。”
“那收成怎么样?”
江男坐在小板凳上,就坐在林迪的不远处,自己拿红花油揉着不存在的“伤脚。”
“收成啊,”林迪一边烧大锅,往里面添柴,一面拍拍手上的灰说道:“一年一万多点吧,听我爸说好像是。”
“这么少?地挺多的啊。”
“你算吧,现在大豆也就一块钱上下吧,玉米四毛多点不到五毛,玉米种的多,地再多也就这些钱,还得包括卖豆角籽,豆角籽能卖个一千多块钱。”
江男点点头,一万,现在还有个农业税,过几年才能取消,国家才能每个月给点补贴,而现在,再加上这面种地都得往上交几百斤粮食,是地方硬性规定,真是去掉林迪生活费学费后,可不就没剩啥了。
江男看了眼男人那裤子和T恤衫,看到他起身开始给她炒饭了:“你是学编导的吧,那你……”
在油烟中的林迪,忽然侧头看过去,他打断江男,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呃?你刚在车上说的。”
“我只和你说我是北广的啊。”
江男极快地舔了下唇,大拇指冲身后比划:“你说过,还有你那屋里贴的大学照片什么的,刚才我看见了。”
“噢。”林迪挠挠头,不纠结这话题了,将饭盛出来递给江男,他也给自己盛了一份,还说:“不好意思啊,你刚才为我出头,就给你吃这个。”
“吃这个不是很正常嘛。”
江男接过勺子,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算了算上一世的时间。
估计林迪这学期再开学,恐怕就会去酒吧唱一些乱七八糟的歌,还被喝醉酒的客人扔过酒瓶,致使头皮处落了道疤,都没敢报案,酒吧老板也没给什么补偿,怕的是闹到学校里。
估计也是没办法,不去外面打工,就这破家,支撑不住他在大学的开销。
想了想,好吧,聊正题。
她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想帮帮他,无论将来挣了钱,是给她那个讨人厌的婆婆撑面子,还是给哪个女人花,总之,基本上都不归她管了。
她希望他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小富即安也能平顺和乐。
“林迪。”
“嗯?”
“看到我外面的车了吧,估计在你心里,是认为我家条件很好吧?嗯,确实,是有点基础,但是这些我都能赚来,也已经赚来了。”
“你?你不是高中生吗?”
“高中生怎么了,创业致富还分年纪?
我有很多小伙伴,也是我的合伙人,他们都是我这么大、
我们一起干事业赚钱,每个人都赚来一台车钱了,年龄也都比你小。
你是大学生,更应该知道这世间有很多人,不是按照平常人的路径走的,外国有多少人,嗯,比如比尔盖茨,并不是常规读书那样过人生的。”
林迪听的懵头转向。
江男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是这样,我有个事业规划,本来也是打算寻个稳妥的人给我先做起来,我觉得你就行。”
“我?”
“你不想赚钱吗?”
然后江男就开始拿校园网举例,她其实是想复制脸书的模式,开始详细描述她的计划:
“类似水木清华,知道吧?
不知道你查一下,了解下模式,说白了就是一种高校网络社群。
每个大学生都可以把姓名、住址、兴趣爱好、照片、发现的及时新闻上传,不同于清大的校园网,会有好友添加,留言板、是否在线状态,这样慢慢做大,一种让大家到这里互动来玩的免费平台。”
“免费?”
“对,免费平台要的是流量和点击量,人多了,打广告的自然就会找来了,赚广告费。”
“那我?”
林迪总是说半句,江男就会告知:
“我是想雇你,在业余时间里,拍搞笑图片、高校生活、寝室糗事、大学美女照,越美越好、越有新意,越吸引人眼球越好。
至于视频,嗯,视频以后再说,可能现在还做不到有那么大的服务器。
我们先从图片开始,用图片和扎人眼球的新闻题目,吸引人来。”
“你是说,让我给你拍素材?”
“对,只要我采用,论张收钱还是论月给你开钱,这个你自己考虑。
毕竟我现在也没有太大的精力往大的做,一是要有流动资金给服务器做支持,要不然同时上线,会爆炸,二是一旦做大,别人要是瞎传图片什么的,也不行,得需要雇大量工作人员审查和维护。
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和几个合伙人的规划了,不归你管。
你现在马上要决定的就是,要不要利用业余时间用你的相机、摄像机来发现生活中的美与丑,我想,这应该是你考北广的梦想吧。
呵呵,导演什么的,那梦太大,但咱这毕竟也是拍片子,不是吗?钱上不会亏待你,钱……”
第二百零八章 返回
林迪赶忙挥手打断,心噗通噗通的乱跳。
本来他也打算再开学利用晚上时间,找点什么活干,还想过试试去给商家发宣传单,但京都雇人要这证那证,再开学又要国庆了,管的太严。
这送上门的挣钱生意?
拍拍照片,哪个学生干二愣子的事了,拍下来逗大家一乐,对面这女孩采用了就给他钱,这好事去哪找。
“不是钱,我?我?我有点激动。那好,江男,如果你坐这说这些不是和我开玩笑,我干,等我开学回去,就租学校的……”
江男拉开皮包,拿出两万块:“我这只剩这么多,你去买设备,不用租,尽快注册QQ,买个电话,拍完了发给我,我审核,之后的事,包括你的银行账号、给钱方式什么的,我们再联络细聊。”
说完,又拿出本子,写下自己所有的联络方式,撕下这张纸递了过去。
林迪在裤子上搓了搓手,搓掉手上的汗,他激动地接过来,又瞟了眼饭桌上的两万块钱,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又激动又懵,忽然想起来:
“不行,我得给你写张收条,咱们得签个合同,再把我的身份证复印给你一份,我不能就这么拿你钱。
你也?你也太信着我了!
咱俩可是萍水相逢,真的,江男,我比你大几岁,我得提醒你,做买卖真不能这样,万一我是坏人呢。”
后来,在婆婆陈凤英听邻居们说,有个开小车的女孩来她家了,她又欢喜又着急的往家赶时,江男恰好在此之前驾车离开了。
林迪斜跨着兜子,兜里装着那些钱,他打算给江男送出镇,再去趟信用社把钱存上。
可他此刻,看着那汽车尾气,那尾灯,手上除了紧握的江男地址,再不知道江男其他情况。
他脑子一片空白,傻傻地站在小路旁。
这一天,他莫名挨顿揍,然后就出现了一个说是走错路的姑娘,这姑娘来了他家,打听了一下他家的收入后,忽然心血来潮告诉他、她的挣钱计划,忽然就看上他、信任他能拍出好图片,告诉他,她现在比他小那么多,却已经和很多同龄人挣了很多很多钱。
林迪问自己:像不像话本里的故事?那个叫“田螺姑娘”的故事……
江男也在离开时,一路开走,一路看向倒车镜,直到看不见林迪的身影时,她才情感复杂地看向前方。
没来之前,她设想过,见了林迪后,能用什么方式,尽快短时间认识上呢?其实,想来想去,发现很难的。
这是其一难,紧接着说上话后,又能跟他聊什么,才能走得近,这是其二难。
她甚至想过,搭个上,然后呢,跟他谈诗词歌赋?还是靠以往的了解,谈他感兴趣的吉他、文艺片,谈一个小镇男孩,为什么会选择念北广之类的?
结果没想到,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见到后,变成了找人揍他,然后才能借此机会说上话。
又厚着脸皮,装崴脚去人家,到了人家后,过去的种种和现在的那张脸,使得她干巴巴地谈起了挣钱的话题,好似除了帮他快速改变一下生活状况,再没其他可说的。
呵,上一世的丈夫,唯一的男人,因为再见只是陌生人,又一世了,就这样,变的谈不到诗词歌赋的程度,变的和任子滔、刘澈、就是六子哥,都能去聊去笑闹的话题,到了林迪这,再没必要去说了。
江男想:好吧,那就这样吧,顺其自然,看过了,不用再惦记了,恐怕错过这第一次,以后也能很平静地联络了吧。
不过,这算什么。
算是花钱帮帮他?算是花钱帮帮自己的心病?算算花钱也是为了挣钱?
答案已经无所谓了。
江男一手把着方向盘往沈阳赶路,一边去拽兜子,掏出里面的手机开机,打刚开,电话就进来了,还以为是舅舅,结果是姑姑。
“喂?姑。”
江源芳怒气冲冲道:“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