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超从后座探头:“二哥!”
安玉凯也操着一口辽阳话,探头喊道:“你可下回来了。”
任子滔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笑着坐进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杨彬马上拍着方向盘显摆道:“怎么样,哥们特意为你借这车,有面儿不?”
任子滔侧头笑了笑。
“嗳?就这车,你们猜多少万?”
没人响应。
“子滔,你说。”
“七十多万吧。”
“看看,终于来了个识货的,刚安玉凯问我,这车得不得二十多万啊?哈哈哈,听他说话真逗,开玩笑,二十多万买瓦盖子啊,今儿哥们就带你们长长见识,都坐好了啊,我要给油了。”
说完,杨彬还将音响开到最大声,自己先进入嗨的状态。
后座的井超和安玉凯对视,对视间,控制不住自己,撇了撇嘴。
这杨彬,本来人不错,挺能张罗事儿,为人热情。
再加上是班长嘛,班里的大事小情,甭管是谁,他都会热心肠帮助,但就是太爱装逼。
什么学生会校队的,全是他哥们,什么这四九城,有好多个哥哥,哥哥们要是联手,吹牛没个听,说能把这天捅破了。
还有,据说老乡聚会,杨彬为了要排场面子,学生会活动多,说白了就是没给面子,没寻到小会场,非要租皇冠假日酒店的小会议室搞联谊。
这钱要是他掏,那大家一定非常高兴啊,白吃白喝还涨见识,对吧?但问题是均摊。
井超对这些全部都有耳闻,本来吧,他琢磨着,爱装装去吧,反正他得低调,他从没说,老妈是清大的老师。
但就是因为杨彬这次老乡聚会,有个川小子跟他关系不错,说每个学生家庭条件不同,很多困难的,去皇冠假日压力太大之类的,他顺口就和杨彬转达了,杨彬当时嗤笑着回的居然是:这样的,不来也罢,朋友嘛,本来就是个筛选的过程。
真让人心寒。
听听,井超再次冲安玉凯撇了撇嘴,杨彬又开始了,要不是想来接二哥,他才不坐这破车呢。
井超这小暴脾气,给安玉凯吓的,怕一会儿哪句话不对,再顶牛起来,赶紧推眼镜间,挤咕挤咕眼睛。
杨彬在对任子滔说:“元旦时,咱学校有个校友重返校园的聚会,届时,知名校友们,凡是有空的估计都会来,我给你安排个会场的活。”
“什么活?”
“摆杯子啊,我跟你说,就这活,多少人抢,都想当志愿者,能借此机会认识不少学长学姐,我跟你说,哥们这次为你真是厚了回脸皮,硬要来的。”
“咳,”任子滔握拳咳嗽了一声,摆杯子?再拿小尺子量一下杯和杯的距离?这活他干不了啊。
赶紧指着前方说:“杨彬,前面直走,别停。”
“你不回学校?”
任子滔很接地气的回道:“噢,我要先回趟家,得把饺子放冰箱里冻上,要不然该化了。”
十分钟后。
安玉凯推了推眼镜:“哇!”
继刘柳后,井超又砰的一声躺在了大床上。
杨彬微眯着眼:“子滔,你这是租的房吧。”
任子滔一边接电话,一边随口回了句:“买的,我得下趟楼,我朋友到了。”
然后杨彬又看到,刘澈开着一辆军用车牌子很六六六的吉普,停在了任子滔的跟前,而且这俩人,一看就是多年的好朋友。
第四百二十四章 聊崩了
刘澈探身将车门打开,等待着任子滔坐进来。
但是杨彬却笑着抢话道:“Hi,哥们,大院儿的?”
刘澈轻点了下头:“你也是?”
“对,我四川的。”
“噢。”
“认识王紫阳吗?”
王紫阳?刘澈微拧眉搜索记忆。
任子滔心下好笑,杨彬说,和他一起下楼去车里取手机,现在手机也不忙着取了,隔着他非得和刘澈尬聊。
“应该不是我们院儿的吧?”
“他家住帽儿胡同。”
“空院儿?”
“嗯。”
刘澈咧了咧嘴,真是看任子滔的面子才咽下话,摆了摆手说:“行,哥们,改天聊哈,我和子滔有点儿事。”
任子滔也扭头道:“杨彬,你先上楼吧,让安玉凯把饺子煮了吃,你们几个还没吃饭呢。”
“好好好,你们聊。”
等杨彬进了单元楼了,任子滔刚上车,刘澈就问道:“这哥们脑子有问题吧?我二大伯这车牌子,看不懂?他问我下面空院儿的。”
“他那人就那样,家庭环境,耳濡目染,没什么坏心眼,说话有点狂,再没别的毛病了。”
“还想有什么毛病啊?”
这话问的任子滔的一笑,调侃刘澈道:“这才能凸显你的难得和家教。”
“家教?哼。”刘澈冷哼了一声自己。
他这一哼,任子滔就明白了,老家那头的事,看来是知道了。
不过他没着急问,他等着刘澈说。
果不其然,在保持沉默耐心方面,无论是少年时期还是壮年时期,刘澈永远敌不过任子滔,通常都是他往外倒的心里话比任子滔多。
“先说打架,后来我哥去了。”
“刘恒?”
“嗯,我也就只敢跟他说。我没怎么样,受伤的是你,要是弄对方,得要你证明,怕搞不好得经你学校。”
“算了吧。”
“是算了,十万块,对方给的。”
刘澈回身将后座的纸袋递给任子滔,又舔了下唇,很不好意思,很抱歉道:“憋屈不?我真恨不得那灯管砸我头上,可刘恒啊,他变了,说这样的解决方式最冷静,对你、对我,都好。”
十万买挨砸一灯管,说行也算可以,毕竟现在的物价摆在这。
说不行吧,也是真不行。
他任子滔的血,就值十万?
任子滔笑呵呵接过:“澈,你哥说的对,市场经济了嘛,对你、对我,这样处理确实最好,咱们到学校是读书的,不要往大了扯,再扯成不好听的名人。”
“我已经成为名人了,只是这事没端到台面上罢了,无所谓。”
刘澈自嘲的一笑,随后扭头问任子滔:“回去就没听说什么,比如我那个亲娘,副院长泡汤了。”
“听说了。”
刘澈忽然脾气暴起,握拳对着方向盘就猛拍猛砸了起来。
任子滔上前拦住他,喝道:“你这是怕我再为你出头挨揍?所以不能拿人撒气了,开始拿车撒气?幼稚不幼稚!”
刘澈颓唐地趴在方向盘上,他说:
“我都知道了,前两天,我是非要拨通江男的电话,就要着急和她说话联系。
现在是看着号码,不知道拨过去还能说什么。
子滔,我怎么说,怎么做,我感觉怎么解释都摘不出来自己,说与不说都是错。”
任子滔看着车窗外,实话实说道:“就是换做现在的我,这事儿换我身上,我也一样,准确地讲,或许换任何人身上都和我们一样。”
刘澈抬起头,激动的不行:
“亲妈!
你不知道跟亲妈吵完有多纠结、有多痛苦。
如果我跟她吵,我跟她闹,要是这招好使,也行,我带着愧疚心疼每天过的不开心,只要她消停就好。
可她是人,是我妈,还是个有点儿权利的妈,她不是木偶,她有自己的思维和办法,这是我完全控制不了的,她不听!
我这两天,想了无数次,要是我上回没和她争吵,是不是就没有收回五十万直接和江家对上的事儿了?
我现在只觉得和江男联系,子滔,我是个麻烦,你能懂吗?!
江男会觉得她很倒霉,她不是我的什么,是我单相思,人家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为什么要受这个?!”
“你冷静点儿。”
“我冷静不了,要是你妈这样,你能冷静嘛。”
任子滔好脾气的摇了下头。
这样表情的任子滔,更给刘澈添堵了,刘澈拧着眉喊道:
“我现在甚至都不敢跟我妈吵,她副院长丢了,我怕她彻底疯了,我爸那人再公正,他护短,那是他媳妇,他们俩再跟江男家没完没了,江男也会倒霉的没完没了,这到底算什么事啊!”
任子滔斜睨刘澈,心想:那你们家真是吹牛,动江家,得先把他踏平。
任子滔忽然有点烦了:“行了啊,给你十分钟抱怨抱怨就得了,大男人,纠结在这些事情里,算什么能耐?更何况江男现在跟你没关系,她是我女朋友,将来是我媳妇。”
刘澈立时冷静了:“什么时候的事?这两天你回去确定的?”
“早我们就有这意思,你装什么傻?
非要往里面掺和,给你妈也搅合进来了。
澈,这就自私了,为了自己。
你要知道,江男是高三生,上一次咱们离开,她右手中指还正常,现在因为握笔姿势不正确,已经凸起了,不到一学期,可想而知,她的学习压力。
还有你们家那些破事,她至今还不清楚,五十万、你妈又为难等等,她都不知道。
她父母就怕耽误她学习,指着她成为老江家最高学历。
你是她朋友吗?是朋友应该怎么做?我要是江叔,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给我消停的吧,好吧?”
刘澈一张脸失魂落魄看前方:“是因为我妈这事吧,她就接受你了。”
这话真给任子滔气着了:
“自信是好事,自大就招人烦了。
这世间优秀的男人多了,男男不是非你即我。
是我足够真诚足够优秀,我们俩足够来电,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澈,你的问题就是想的太多了,出茬头也是因为你想的多,自己作的。
给我回去冷静冷静,回去学习,飞机自己能上天?想摆脱你妈下一次不再这样,自己没能力,靠吵靠闹能成事?
暂时别和我联络,我看你来气!”
第四百二十五章 初露锋芒
刘澈没想到,任子滔忽然跟他发脾气了,还摔车门?
这在他看来,太不正常了,太出乎意料了。
要知道,以前子滔不高兴了,那就干脆不吱声,或者是给自己闷到哪个地方,呆一会儿就好了。
这?
一想到子滔说“别跟我联络,”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刘澈就能心堵的恨不得想撕烂身上的衣服,比失恋了还难过,喘不上气。
他一把扯掉衬衣上面的两个扣子。
一个个的,都拿他撒气,就没有一个人理解他。
一个个的,都是赢家,就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连个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是吗?什么兄弟,狗屁!
而坐电梯上楼的任子滔,望着电梯间里自己的影子,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发这种脾气。
要知道,人啊,随着一年一年又一年,各种事情给心性磨的,年龄越大,越懒得多说话。
工作上,他早已经练出,甭管手下出了什么纰漏,都能淡定的说加班,只这俩字就好。
深谙发脾气不但浪费时间,还没用,而且,他的人生哲理就是:企业家要有一颗永远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的心。
当然了,出了成绩,也俩字就好:加薪。
至于私事上,无论男女,要是在他面前敢耍小心思,表面看破不说破。
不是为了免于对方的尴尬,是为了让自己保持得体,瞧上去像个绅士。
实际上,假的,太清楚自己的小心眼了,下一次不会再联络而已。
所以像今天,像刚才,像扯嗓门跟刘澈喊这种状况,也挺阔别已久。
想到这,任子滔轻摇了下头,又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当他刚打开房门,脸色立刻一变:“超!”
“怎么啦?”
“你怎么能坐床上吃饺子。”
井超抱着盘子,赶紧对杨彬的方向卡巴卡巴大眼睛,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想和杨彬一桌。
任子滔深呼吸:得,行,好,十六岁,小。
随手将挨打得的十万块扔进抽屉里。
杨彬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下:“子滔,呵呵,就刚才那哥们……”
任子滔没等他说完,就抢话道:“咱们抓紧时间吃,吃完去上课。”
语气跟掷地有声扯不上,但杨彬愣是没反驳,只觉得今天的任子滔有点不太一样。
接下来,一件事接一件事的,一直偷偷观察任子滔的杨彬,这一次发现自己真看错人了。
或许,他压根就没了解过任子滔,档案那点儿底细算个屁?
或许,他从前真有点儿怠慢这哥们了。
比如,在下午课上,教授弄来十台收音机的零件,只留一句话:几人一组,组装。
组装没问题啊,可问题是,让他们拿什么组装?没有发线路图,他们才大一。
教授很任性道:“我的学生都是自己画线路图,大一又怎样。”
好吧,学霸们纷纷登场,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发挥特长。
但是在几个关键的线路点上,大家很茫然。
就在这时,井超大嗓门道:“看我滔哥多厉害,我们完事儿。”
这话一出,引得一堆同学立刻呼了上去,任子滔不仅能指导,他还能几句话,就给爱较真的同学讲的频频点头,佩服的不得了。
等到真动手安装,大家兴奋地摩拳擦掌时,杨彬就一个感受,这教室成了任子滔的主场,每一组碰到难题都喊任子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