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百花盛开的花丛之中,明辉眼中含笑,双手缓缓撩开了“新娘子”面前的红盖头。
他注视着凤三那双充满震惊的眼睛,嘴角勾起了愉快而满足的微笑。
“……我想做这个。”他摩挲着凤非离细白柔嫩的面颊,低声道:“三娘,我们还没拜过天地父母,你的盖头不是我掀开的,我的新郎袍子也不是你解开的……我想现在给我们补上。”
“……我当年成婚的年纪,好像和现在同岁。”
明辉点点头:“按着那一次的年纪计算,你今天和当年,是同一天。”
凤非离一抬手拽掉了自己的盖头,手落到了一半却被明辉抓住了手腕,被迫与他十指交缠,那红帕子纠缠入两人的指间相交的位置,彻底掉不下去了。
“……行啊,成亲倒是可以。”凤非离气极反笑,眼睛向下一扫,说话的口吻有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挑衅味道:“不过你这个和尚……到底会不会啊?”
明辉一点都不生气:“我不知道啊,不过三娘你亲自可以试试?”
凤非离:“……”一个素了这么多年的和尚那是她这种脆皮的小身子骨能尝试的吗!
她眉头一竖立刻就要挣开明辉的手,结果这小子手速极快,直接用先前那条红帕子在凤非离的手上打了个结,年轻的女皇陛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被捆起来的双手,好一会没能反应过来。
“……明辉!”她这回终于怒了,“我生气了!!!快点给我解开!!!”
“等会再解。”白发的妖僧对她露出笑脸,居然还能一脸理直气壮的问她:“能和我去成亲吗?”
凤非离气到肝疼:“如果我不同意呢?”
明辉便道:“那我便问你问到同意为止。”
凤非离想了想这小子寒冬腊月为了等她出门在门口站了三天的壮举,不得不一脸悲愤的点头:“……我现在只能他妈的希望你什么都不懂。”
……盖上被子纯睡觉吧,放过她的腰好不好?
数千年间不止一次主动补课、见识过的花样远超凤非离想象的明辉一脸乖巧的点头:“我不会没关系,我等三娘你教我。”
凤非离:……
这小子究竟要不要脸哦!?
第58章 江山美人令(6)
垂下的纱帐之内, 明辉撑着脑袋侧卧在外面, 把已经睡着的女皇陛下搂在自己的怀里,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卷着凤非离散在枕头上的长发, 一个人自娱自乐倒是也玩的十足开心。
她被折腾狠了,这回难得睡得很沉,明辉之前拽着她的手指玩了半天也没能弄醒她,一个年轻的人类姑娘的体力值自然是不能和一个活了几千年的妖孽相提并论的,如果这是一场比赛, 前半场凤三倒是握住了主动权,可惜后半场依然输给了妖僧一双乖巧无辜的狗狗眼神和恨得她咬牙切齿的公狗腰上面。
……没人告诉她这他妈还是一场加时赛!
凤非离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意识迷乱的功夫,她恍惚睁开眼, 白发的和尚撑着身子伏在自己身上,他一只手按着自己的手腕,另一手掐着自己大概已经泛起青紫的腰杆,桃花眼的眼尾被□□的味道染得发红, 周身绷紧的肌肉配合他抿紧的唇线使得他看上去难得多了种优雅而压抑的狂气。
女人就莫名的从他那双发狠发红的眼睛里,品味出了一点旁的味道。
“……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我呢。”她的手指轻飘飘的抚着他的脸颊, 汗珠顺着额间划过高挺的鼻梁落在她急促起伏的胸口上,滑入一片高耸的柔白之色里,明辉倾下身子咬着她的颈子却舍不得用力, 只是用牙齿把唇下肌肤磨得发红,留下一大片暧昧的印子。
“因为三娘你没有心, 所以我就只能多给你一点, 把你那份匀出来。”
凤非离便忍不住失笑出声, 然后被有些不高兴的明辉一下子顶的险些上不来气儿,又是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好一回,这才放她睡觉。
***
明辉这个人……怎么说呢,蔫坏蔫坏的,用句不太恰当的形容,这个人平日里的神情举止之间而且还有那么几分容易激发母性的柔软可怜。
比如说现在,就算凤非离睡得昏昏沉沉没法给他一点反应也不打紧,他把自己的整个人贴在她的身上,肌肤相贴肢体相缠,这种过分亲密的举动无关□□,纯粹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单纯依赖和祈求——
如果用现代的角度来看,那么就可以用另一种角度说明:明辉这个人其实有很强的皮肤饥|渴症,而罪魁祸首,就是现在被他小心放在臂弯里安静睡着的女人。
明辉的性子无情却也长情;他自小就是个聪慧又通透的,可惜毫不犹豫的一头栽在了三娘的身上。
明辉是看透了这个人,却也舍不下这个人;为她守身,为她修炼,为她入了佛道,又为了她入了魔……
和尚就是明知道结局是什么,但还是忍不住把自己赔了进去……说要改命,改吧,结果也没改成,明辉从没见过那么诡异的命盘——三娘那命格缠缠绕绕,动辄就是个死,整个命盘就是一场无解的僵局。
于是他又开始推演她的未来。未来这种东西吧,是最为瞬息多变的东西,可能因为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分支出无数个未来的结局,明辉在找到凤非离之前,率先推演了她这一世的未来——
没有自己参与的未来。明辉知道就算没有自己,她仍然会登上至高无上的皇位,然后以一个年轻的不可思议的年纪坐在那把华丽冰冷的椅子上,理所当然的俯视这下面所有的人——像是她曾经做过的那样,就算她从来没有刻意摆出傲慢的姿态也不打紧,有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流淌于血脉之中的。
然后那个叫做薛泓的小子会成为她忠诚的走狗,乖顺,听话,而且手段足够利索,能够弄到他主子所有想要的东西,所有想听到的消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皇的偏心偏爱,朝中大臣们的毕恭毕敬……直到无尽的权力和愈发无法满足的贪欲把他原本安分柔软的心腐蚀得干干净净,他开始想要得到一些他原本不应该妄想的东西。
……比如说,更多的权力。
……再比如说,一个本该不是一个太监应该有资格觊觎的女人。
不得不说,薛泓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而他的三娘又是个不在意这些东西的性子……换句话说,如果薛泓能给她想要的东西,那么给这小子一点特别的怜爱也未尝不可。
但是薛泓却想要的更多,残缺的身体和过大的年纪让他日趋疯狂。
得到了女皇的专宠之后,他开始变得日益疯狂:薛泓肆意毒打每一个靠近过女皇的太监和宫女,女皇风华正茂的年纪里他却已经年近四十,对于年龄和衰老的恐惧让薛泓丢掉了最后的理智。
当时的朝臣们因为女皇膝下无子,便变着花样将面容俊美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送去后宫祈求垂怜,当时的薛泓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成了个疯子,他比历朝皇帝后宫之中任何一个以恶毒善妒出名的妃子都要可怕;他毁掉那些男子的面容后残忍的虐杀掉他们所有人,就连女皇偶尔夸赞过的鸟雀也要下令捏死,然后把它们的骨头磨成粉,自己喝下去。
故事的结局,是女皇终于靠着这把刀做完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借着薛泓想要进一步触碰军队的机会将他送到了塞外,终其一生也再未曾见过他一眼。
毕竟她总是足够无情的。
……倒是薛泓,在女皇过世之后不顾阻拦不顾军令,一路狂奔跑回了皇宫之中,在她的棺木之前磕了三个头,道了一句“奴才跟您一起走”后,直接转身撞柱自尽。
薛泓的感情,究竟是忠,还是爱,亦或是痴……明辉分不清楚。
明辉推演出这样的一世后只觉得,他的三娘用了大半辈子控制这样一个疯子,一定非常累。
于是他寻到了凤非离,让她能靠在自己怀里,然后离薛泓远一点,再远一点。
……最好,能永远这么靠着就好了。
第59章 黄粱一梦(1)
凤非离刚刚被推醒、迷迷糊糊的那会, 最初还以为是明辉又在折腾她, 却又反应过来身后触感不对——不是藏香阁的床榻, 而是一张宽大的皮椅,她恍惚抬手按上自己额头的时候, 发觉到手指上有个冰冷坚硬的触感。
凤非离顿了顿, 拿下放在额头上的手凑到眼前细细端详, 这只手, 指骨修长皮肤白皙,因为常年锻炼的关系指腹上生着一层薄薄的茧;不同于常年养尊处优的女皇的手, 拿得起轻飘飘的钢笔, 也能轻松扣下冰冷的扳机,拗断一个人的脖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的食指上还套着一枚华丽精美的祖母绿戒指,模样很熟悉,又有些陌生, 正当她盯着戒指发呆的功夫, 旁边推醒她的那人有些不高兴的开口了:“那戒指就那么好看,能让你盯着瞧那么久?”
女人语气嗔怒,声线又娇又媚, 一开口就能让人酥了半边骨头,凤非离迟疑了好一会才转过头去,对上一张与她的模样约有七八分相似的脸。
女人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头微微蹙着, 一副又担心又生气的样子。
“……”凤非离抿紧嘴唇, 罕见地一言不发。
“怎么, 看傻了?”女人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凤非离垂下眼睫错开头不去看她,低声道:“……白鸿你别晃了,晃得我头疼。”
女人柳眉一竖,一巴掌拍在她的手背上:“没大没小,叫姐姐,不要总是叫我名字。”她这一巴掌拍下去凤非离的手背立刻红了一片,凤三没说什么,白鸿自己倒是先一步心疼了,抓着那只冷冰冰的手揉了揉,又去摸凤三的额头:“你睡得这么迷糊,是不是又累着了?”
——白鸿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在凤非离真正的那个童年里,她即使姐姐又是母亲,不过因为资质不够没得到父亲的重视,连族谱都没上去,十二岁之前一贯称为“老大”或者“大小姐”,十二岁之后,父亲给她直接取名为白鸿。
“……没有。”凤非离凝视着她的眉眼,握住女人的手从自己的额头上挪开,低低笑了一声:“就是做了个梦。”
“又是噩梦呀?”白鸿一脸忧心忡忡:“你梦到什么了,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凤非离眯起眼睛想了想:“我梦见你死了,然后被人剥了皮,活生生灌了水泥沉了大海,然后你的皮送到我的面前,后来我给你报了仇,成了凤家的家主。”
“……噫。”白鸿一脸嫌恶的叫了一声,两根手指并起来捏住了凤非离脸上一块软肉往外扯了扯:“你就不能想点好的,非要咒你姐姐死啊?”
凤非离任由她扯,在白鸿松开手后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是个梦。”
“呸呸呸,梦也不成,”白鸿瞪她一眼:“你不晓得呀,人家总说梦做得多了总容易成真的,而且梦是反的,你梦见我死了,谁知道又是谁死了呢……要我说呀,早些把凤家的这些东西弄干净了,你也不要跟着做了,早些收手,做些干净的工作才是好的。”
“这话说的是,”凤非离笑吟吟的应了一声,自打她睁开眼开始,脑子里那些原本清晰地画面反而像是梦境一样迅速的消散去了,随之清晰起来的是她自己的人生——像是那些漫长又奇幻的世界只是一场虚空大梦一样,醒了,就过去了。
凤三有些茫然,还有些奇怪——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睡得迷糊了,不小心把梦里的事情当做真的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刚才白鸿捏她的脸疼痛感很是清晰,这让一向思路清晰足够理智的女人有些罕见的茫然。白鸿却没注意到妹妹发呆的样子,继续说道:“老三,我说真的……反正老一辈都不在了,你趁机把家里的事情收拾收拾吧。”
凤非离应了一声:“我已经开始着手了,现在都做得差不多了。”
白鸿拍拍自己的胸脯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但你也不要太劳累哦,薛泓总是同我讲你睡不好,不知道该给你弄些什么吃的,所以我才特意跑来看看你。”
凤三不着痕迹的一抬眼,然后轻飘飘的应了一声。
她的姐姐并没察觉到这一点小细节,只是絮絮叨叨的继续说道:“你最近总是睡不好,是不是家里的事情太多了?我熬了安神汤,你多多少少喝一点。”白鸿推了推桌上的汤盅,又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不大放心的叮嘱道:“你也不要总是自己一个人工作啊,那么多帮得上忙的,能让他们做就让他们做,你身子一向不好,还总喜欢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哪有老板把自己累到出毛病的。”
凤非离冲她乖乖笑笑连声应是,目光随即落在桌上的白瓷汤盅上,她倾过身子掀开汤盅的盖子,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汤水:“你在里面下毒了嘛?”
“……有这么和姐姐说话的吗,我打你哦。”白鸿作势抬手要拍她,凤非离压根不去看她,自己已经动手舀了一勺汤送进嘴里,随即皱皱眉:“这汤放了多久?都凉了,一点也不好喝,而且药味太重了。”
白鸿瞪了她一眼,劈手拿过了她手里的勺子收起了汤盅:“还不是因为薛泓让我等会叫你,说你刚刚睡着,所以这汤才放了这么久的……汤凉了就别喝了,等会晚上和我回家,我重新给你做一份新的。”
她晓得自家妹子做的什么活,也没去指责她的做法,只是把汤盅推得远远的:“若是做了噩梦,”
“姐你就那么听他的话呀,”凤非离十指交叉,笑眯眯地靠在皮椅上,语气却蓦地一沉:“……那我把他送你好了。”
“胡闹。”若是其他时候她用这种口吻说话,足以吓得十几个大汉手脚发软,可白鸿只是不大高兴的嗔了她一眼,伸手捏了捏凤三的鼻尖:“我盯着你还盯不过来,对你身边那个小疯子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