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她说,“你白天光明正大过来不好吗?”
赵晏清接过水,抿了两口,总算是顺过气来。听到她后面的话又一顿,慢慢地回了句:“白天有王府的人在,没办法说话。”
好像也对。谢初芙正想坐下,却觉得有些凉,才想起来自己只穿着中衣,忙回屏风后取了外裳披上。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赵晏清凤眸极亮,但她一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撇开头,盯着手里的杯子。
幽幽的月光暗不清他的神色,谢初芙也没法猜测他在想什么。
她坐下,侧耳听到外边的动静消息了,但好像还有轻微的脚步声。一看槅扇,果然看到有昏黄的光亮接近。
估计是惊动在外边值夜的丫鬟了,她在昏暗中‘嘘’了一声,赵晏清明白她的意思,默不作声。
小丫鬟捧着灯,站在槅扇外一会,大约是在听里头动静。没听到动静,就又转身离开了。
主子还在睡觉的样子,她自然就不会再进来惊动。
见烛光慢慢远去,外间又恢复黑暗,谢初芙松了口气:“你这惊动了侍卫,一会要怎么出去?”
堂堂齐王夜闯未婚妻香闺,传出去两人真是跳水里都洗不清。
赵晏清也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护国公府的侍卫那么警惕,而且是对初芙这院子守得特别严。
“有永湛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你把他丢外头了?”
赵晏清嗯一声,都怪这个身子毒还没清完,总是体力跟不上。
谢初芙心里就同情了一下永湛,这王爷亲卫也不是一般人能当,关键时刻就得被卖出去。
两人就那么不约而沉默了一会,谢初芙想起早间打听的,先打破沉默将事情都说来。
不想赵宴清听过后却是问:“你一大早就去见陆承泽了?”
“对啊。”谢初芙觉得哪里不对,他的关注点不对,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表哥说是陛下那里不让锦衣卫再追查睿王亲兵的事,看来他们算是安全了。还有,那个烧死的人可能是南边的富商你怎么想,这个要再有消息恐怕也得四五天。”
赵晏清这才微微回神,淡淡地问:“你说那个富商先前有个妹妹是在……皇后身边伺候的?”
“是的,这也是表哥告诉我的。那天我们在一个巷子里吃馄饨,就见到富商从那巷子里的宅子出来,他这人八卦,又爱打听消息,所以什么都知道一些。”
“嗯,你喜欢听一些小道消息?我那里也有不少的,你想听什么,我让人每日给你送来?”
“啊?不是我爱听,是我表哥爱打听。”
怎么就越不过去陆承泽了吗?赵晏清抿了抿唇,谢初芙没察觉他的怪异,继续绕着案子说:“现在疑点是,如果死者真是南边的商人,那么他是怎么回的京城再在客栈死的。死的时候,他明明还有意识的,因为他在尖叫挣扎,但是手又伤着了,如果是在着火前伤着客栈里的人应该也有发现才对。”
“然而并没有,这应该是案情的关键。第二就是,死的另有其人,之前那个叫李双财的人呢,他又去了哪里。两人间还有一个关联点是,两人之前有着接触,下边似乎还有合作,所以才有李双财说自己要飞黄腾达的事。还定下了京城的一座宅子。”
谢初芙说的都是疑点,但赵晏清所想的最关键并不是这两点,而是在南边富商曾经有个妹妹在他母后身边伺候。
如果死者真是南边那个富商,在司礼监里还有人撑腰,那和宫里的人肯定也有关系的。这个关系是从他母后那里来的吗?
他母后疯了,死的又是和她能扯上关系的人,会有那么巧合吗?
赵晏清觉得这一点也不可能是巧合,那天晚上……太子也在!
他思绪有些乱,眼前现在这一切都像光透不进去的迷雾,明明有关联点,却又让人毫无头绪。
“殿下?殿下?”
“嗯?”
谢初芙连喊好几声,总算把沉思的人给喊回神了,她微微拧了眉说:“殿下是想到什么了吗?”
“并没有想到什么太有用的东西,我会派人也去南边查查那个富商,应该能比大理寺的人快一些。”
“我也会再和表哥联系的,他那里可有会什么别的说也不定。”
“不用了。”
赵晏清下意拒绝,引得初芙又侧目,看到他闪动的眸光。
他说:“不好老麻烦他,而且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在查这事。”
有些紧张,语速很快。这下谢初芙终于发现他情绪不对,哪里不对呢,正好听到他又说:“你也不好老去见他,被人瞧见了,总会说些不好听的。”
说些不好听的,她扑哧一声就笑了,终于明白他哪里不对。齐王这是吃醋了啊?
“那是我兄长,谁还能说不好听的。下回你们什么时候也正试见一见吧,他这人挺好的,就是总醉心案件,到现在也能给我找上个表嫂。”
赵晏清还是木着脸拒绝:“那他一定没有时间见我,我近来也得上朝。”
谢初芙真是忍得好辛苦,每一个字都带着本王在吃醋的酸味。
她清咳了两声:“那以后再说吧,总能见上的。”
吃醋的某王又是淡淡应一声。
这时夜风似乎刮得大了些,窗柩都在震动。初芙就说:“殿下也该早些回去歇了吧,你明天还得上朝吧。”
赵晏清眸光又闪了闪,他能不能把刚才要上朝的话给咽回去。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是后悔也只能站起身来。
正好外头响起猫头鹰一样的叫声,是永湛在发信号外头安全,可以离开。
谢初芙也已经站了起来,去慢慢开了窗,探到一片安静。
“殿下慢些,天黑路不好走。”
她话才落,就被他灼热的气息包围,被他揽了腰,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他似乎意犹未尽的,但她推了他一下,也只能松开手。
“我明晚再过来。”
谢初芙:“……”
还过来干嘛。
想着警惕退后一步,赵晏清没看见,已翻身出了窗,快步走到树下,借着树杆做助力,顺利翻过墙头。
初芙看着空空的院子,把窗关上,抬手摸了摸唇,扑哧一声又笑出来了。虽然刚才是觉得他再来不好,但心里似乎又有些期待。
她知道这是动心了。
她居然就对人那么动心了。
感觉似乎还不错。
谢初芙心里有点甜的重新躺下抱着被子,全然不知刚被她确认动心的对像正被人拿着剑挂在脖子上。
赵晏清被贴着皮肤的寒意激得手心微湿,余光扫见的是拿着剑的人半个猪八戒面具,而永湛也立于那个戴面具的人侧边,手中的剑亦抵在他腰后。
暗夜下,三个人极诡异的僵持着。
第37章
赵晏清从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天。
刚私会了情妹妹, 下刻就被人拿剑架脖子上了。
还是个戴着面具的诡异男子。
他大脑快速运转着, 怎么想也不觉得国公府的侍卫会有这种怪嗜好,带着面具巡逻。
所以……这是外人?
可性命在人手上, 他想再多, 有判断也不敢异动。永湛也是一身冷汗, 死死盯着那张猪八戒的脸, 就怕对方一个手抖,他家殿下要血溅三步。
三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对峙着。
不远处又传来了巡逻侍卫的脚步声,那个动静是要往这边来的。
赵晏清心中一动, 说道:“这位壮士, 我们再站在这里,都会被人发现。若不是各走一边, 相安无事?”
不想面具人根本没有动, 长剑甚至往他脉搏处又贴了贴。
永湛注意到他的动作,剑尖也刺破了对方衣裳, 冷声道:“不许动!”
三人还在僵持着, 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赵晏清也不劝了。
实在不行,他丢个王爷脸面,被谢家人发现夜闯, 初芙肯定不会丢下他不管。但这个人极可疑, 能混进国公府来, 又是在一姑娘家的院子外。
他决定就那么僵持着, 怎么看这人都比自己可疑和危险。
他沉默了,永湛却是急得手心都是汗,再不走真要被人发现了。戴着面具的青年也是巍然不动。
赵晏清听着脚步声,在心中默默算着也就十余步的样子。不想这个时候,脖子上的剑突然离开了,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那个面具人是要离开。
他心头有主意闪过,转身掌化抓扣向那人的肩膀,并大喊一声:“永湛!”
永湛会意,当即跟他一同去禽那人。
面具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出尔反尔,说反水就反水,反应过来与二人打斗起来。这个时候,赵晏清更出人意料地高喊:“这里有人侵入!!”
面具人闻言混身都抖了一下,本只是自卫的动作成了杀招,永湛被他精湛的武艺吓一跳,忙拼全力去追击。
但对方不但武艺高他一筹,力气还大得吓人,两剑相撞间,他手碗被震得发疼。
赵晏清被这个身子拖累,空有一脑子的招式却体力追不上,只能帮着攻人下盘,还毫无用处。
在侍卫高喊什么人来到前,那人直冲向院子,踏着院墙飞身进去。
初芙!
赵晏清头皮发麻,二话不说也攀着院墙跳了进去,高声喊:“初芙!不要出来!”
谢初芙才躺下,就听到吵杂声,细听下竟然是赵晏清的声音,猛地再坐了起来。
但他在喊不要出去?!
她正犹豫着,院子里亮起了灯,是惊动了丫鬟和婆子,都打了灯笼出来。
被追到院中的面具人也不往屋里去,而是再翻了另一面墙快速离开院子。一众侍卫都跟着翻墙再追过去,可怜那面雪白的墙多了一排脚印子。
赵晏清进了院子后却没有追人,顺带把要追上前的永湛也拉住。
永湛气喘吁吁,惊疑不定道:“殿下?不追?!”
“他是贼,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刚才是灵机一动,恶人先告状。
再追上去干什么,这时候当然是找人把自己嫌疑先摘出来!
不然等国公府侍卫抓到人,再被人揭穿,他这王爷的威仪真要扫地,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永湛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看着气定神闲去敲人姑娘家门的主子,忙将眼底的鄙视收了。
他们家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了啊。
谢初芙和值夜的丫鬟就躲在屋里,听到有人敲门,再听到是赵晏清的声音,她松一口气。
丫鬟去开了门,赵晏清才进屋,就看到初芙将手里胳膊粗的棍子放在圆桌上。他看得挑了挑眉。
这屋里哪来的棍子。
“殿下这是怎么了?”
谢初芙本想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但丫鬟在屋里,忙改了口。
“追一个可疑人追到这儿来了。”
赵晏清胡诌起来面不红气不喘,这下轮到谢初芙挑眉了。她将丫鬟赶了出去,听着外头越闹越大的动静,知道这里暂时安全了,就让大开着房门。
毕竟是深夜,不管发生了什么,关着门孤男寡女的说出去都不好。
赵晏清看着退到院中的丫鬟,这才将事情全部说来,谢初芙有些无语。
这招贼喊捉贼也够损的。
“我看这国公府也不是太安全,我回去就挑信得过的侍卫过来,就守在院子里。”
“这是不是也挺方便殿下以后行事的?”
谢初芙一双杏眸亮亮地看着他,赵晏清一怔,旋即耳根在发烫。心思被人看个透彻,是挺不自在的。
她看着他难得的窘迫模样,却是抿唇笑了,眸光璀璨:“要劳烦殿下了,有殿下的人在,我也安心。”
赵晏清就听到自己心脏怦怦猛跳了几下,觉得她的笑十分闪眼,口也好像有点干。
明明开着门,他怎么觉得气闷,体温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烫。
谢初芙在烛光中看到他耳根通红,一双凤眼一错不错看着自己,但自己一对上那视线,他又开始闪躲。
一见她就耍流氓的齐王……是在害羞?
她心情大好,有种掰回一局的舒畅,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余光扫到他手也放在膝上。把袍子都抓皱了。
她想起昨夜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手心温暖,让人眷恋的温度。
她手慢慢就探了过去。
外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谢初芙有些遗憾的收回手,还想着自己也能耍一回流氓呢。
是追人的侍卫回来了,面有惶恐,半跪在外头禀报:“禀姑娘,那人逃离了国公府,属下办差不力,还请姑娘责罚!”
“逃了?”
谢初芙听到人逃了,似笑非笑看了赵晏清一眼,见他凤眸就垂了下去。她觉得逃了也挺好,省得更多解释了。
“逃了也罢,今晚若不是多得齐王殿下路上就发现那人行迹诡异,跟了过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是属下的错!”
侍卫长又是抱拳请罪,赵晏清这个时候咳嗽一声:“也不能全怪府里的侍卫,明儿我再派些人来,毕竟国公府那么大,总会有漏洞的。”
谢初芙笑容依旧灿烂:“那就有劳殿下了。”说罢又吩咐侍卫,“二叔和老夫人那里怕也被惊动了,你们只说是有外人潜进来,齐王殿下跟过来的事就别提了。省得府里再传得乱糟糟的。”
侍卫长应是,知道自己没被罚心里松口气,却又十分愧疚。暗中咬牙发狠,从今以后,连只苍蝇也别想再飞进姑娘的院子来!
若是抓到闯进行来的那个人,他非得朝他身上甩一百八十鞭,让他连累他们坠了名声!
侍卫长又愧又气地离开,赵晏清发现了一个问题:“国公府的侍卫似乎都还是听你的令?”
谢初芙视线已回到他的手上,点了点头:“都是我爹爹留下的亲卫,别人想指使也指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