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一定会好好的生下来,再在爹娘的关爱里好好的长大!
他还有两个哥哥,肯定会特别幸福的!
这个消息自然很快就传遍了阖府,正院里头个个喜出望外,西院里的气氛则微妙起来。
几个侍女宦官窃窃私语了一阵,最后还是推了在容姨娘跟前最得脸的花佩去说这事。花佩便硬着头皮进了屋,闷着头说完后,半晌没得到回音。
“……姨娘?”花佩试探着一唤,容萱终于后知后觉地回了几分神:“啊……”
她咳了一声:“夫人有喜了是吧?我要去道个贺吗?”
花佩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容萱被盯得不太自在,摆手道:“要去道贺的话,你就帮我把礼备好,我明天一早去。不用就算了。”
她心里现在乱着呢,夫人有孕的事,她实在顾不上。
当下缠着她的事有两件,一是两个哥哥有出征去了,这回进犯的不是玛尔齐,而是玛尔齐分裂之前的罗乌,据说兵力要比玛尔齐略强一点;二,是她最近卡文卡得太凶残了。
这两件事里,第一件她左右不了,只能一边担忧哥哥们的安危,一边对罗乌这么个弹丸之地上蹿下跳的行为懊恼。容萱觉得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大齐朝旁边的罗乌、玛尔齐如此,她原本的时空里,隔三差五在我国边境搞核试验的奇葩邻国也如此。
第二件只有她能左右,迟迟过不去这个坎儿,就让她很怨念了!
她在现代时看网络小说,作者们都是拿电脑码字的,通常日更三千日更六千什么的。她现在不是没电脑么?都是手写,而且还是毛笔,她一般一天能写出两千字。
可现下这两千字,她都卡了至少五天了。
剧情跑不顺令她夜不能寐,该睡觉的时候大脑活跃得很,感觉神经都一跳一跳的。可晚上睡不着吧,白天还不清醒,弄得她这两天精神状态糟糕透顶。
容萱的心思便全在这上头。
她还希望自己日后能在大齐成神呢,大致的路线她都规划好了——她这个侯府妾室的身份去出书(而且还有肉),可能会惹麻烦。她打算回头起个笔名,托人帮她匿名投稿,自己不露面,就像是阿米尔·汗拍的《神秘巨星》里一样。
所以她和手头的剧情死磕上了,说什么也要把这故事写完。处女作不说样样完美,也至少不能是个坑吧?
容萱盯着眼前的新一张白纸,一脸沉肃。
“姨娘……”元显咿咿呀呀地走过来,抬头看看她,双手一伸,“抱我!”
“……姨娘现在没空抱你哈,乖,找奶娘玩去。”容萱赶紧把他往外哄,叫了乳母过来陪元显。
几天之后,太子妃有孕的喜讯传遍宫中朝野,各府都陆续听说了这件事,有关没关的都得感慨一句“大喜事啊!”。
东宫里,各方送来的贺礼堆满了宜春殿的外殿,前来道喜的命妇络绎不绝。
只不过,没几个真能见到太子妃。绝大多数都让嬷嬷挡在了外头,喝一盏茶,小坐一会儿,意思到了便也回去了。
寝殿之中,忠王妃坐在太子妃身边,两个人都好半晌没说话。
卫氏是被太子妃的气色吓着了,见她不开口,就什么话题也不敢说,生怕惹得她不高兴。崔氏则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能说什么呢?说她一点都不开心?还是说她在东宫度日如年?
她知道太子近来对她好,可她也很清楚,太子为什么对她好。
他不过是想挽回在朝中的名声罢了,做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直让她觉得恶心。
她对他早就没了期待,原本各过各的也没什么,她巴不得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才好。可如今呢?他要做深情,便从一个月见那么一两回面,变成了一个月里有二十日都要见面。她心里抵触得很,无论如何也平复不了那份怨怼。
何况太子也并没有真的对她多好。这一切毕竟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常进她的宜春殿,外人便会觉得他们的夫妻感情有所缓和。可宜春殿里是什么样子,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们根本无话可说,她不喜欢太子,太子也对她很不耐烦,闹得不愉快是经常的,太子冷着脸对她更是常见。
如此这般,她当真觉得,这还不如他从前贪恋美色偏宠妾室的时候。
那时虽则在她生病时、在元晰生病时,她会觉得日子很难过,但大多数时候她都至少还可以怡然自得,不用日日面对一个令自己厌恶的人。
如今……
崔氏疲乏地缓了口气,跟忠王妃说:“多谢你来看我,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你别担心。”
“……你想开些。”卫氏艰难地劝说,“我不多劝你为孩子多做打算,只求你多为自己想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你也多个倚靠。”
不论太子多么混账,这孩子日后都还是有爵位的。但凡崔氏好好教,让孩子日后对她孝顺,日子便总会舒顺起来。
崔氏有气无力地苦笑了一声:“我知道。”
卫氏又说:“你也不必太怕他。若真心里憋屈,就叫人回陛下一声,陛下总归还是能管得了他的。”
崔氏却摇了头:“不必了。”没有意义。陛下再怎么对太子恼火,太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大齐的储君。再说,就算太子被骂好了三日五日,假的情分也还是假的,只不过是被粉饰得更好看而已。
“殿下,该服安胎药了。”有宫女低眉顺眼地进了屋,福着身低声吸气地禀话。卫氏一转头,便见一股苦药汤的味儿直撞过来。她正想说多备些蜜饯,崔氏却已面无表情地直接把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好似半点都不在意那点苦味。
卫氏一声叹息。她知道崔氏这是心里比那药更苦,也知道这份苦自己根本没法说什么感同身受。只得庆幸崔氏还算是个心里刚强的人,好歹没去寻了短见。
“夫人,该服安胎药了。”青釉这句话传进耳中的时候,正蹲在地上陪元晋玩的叶蝉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然后慢吞吞地起来端药。
坐在罗汉床上读书的谢迟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把药接了过去,只不过眉梢眼底都还透着一股悲愤,就差把“啊,好苦”几个大字写脸上了。
谢迟笑了一声,看看桌上的盛着蜜饯的小子,拣了两颗梅子出来用小刀一划把核剖了出来,然后下榻踩上鞋向她走去。
于是叶蝉愁眉苦脸捏着鼻子把药灌完后,搁下碗就发现面前跟变戏法似的多了个人。
他又跟变戏法似的向她一摊手:“喏,苦惨了吧?给你吃。”
两块暗褐色的梅肉躺在他手里,晶莹剔透的等着她。
“……”叶蝉斜眼瞥他,死鸭子嘴硬地道,“不苦,我不怕苦。”
“不苦也吃一个。”他说着不由分说地就把梅子往她嘴里喂,然后自己吃了余下的一片,又抱起元晋,“爹难得今天没事,带你出去玩吧,好不好?”
元晋揪着手指矛盾了一下,伸手指叶蝉:“我跟娘玩。”
谢迟便说:“娘怀孕了,肚子里有个你的弟弟妹妹在慢慢长大,要多休息——她刚才已经陪你玩了半天了,我们让她睡一会儿好不好?”
元晋显然不太乐意,谢迟就又补了一句:“不然娘会生病的。”
元晋就点头了:“那好!”
哎,真乖!
谢迟很满意地亲了儿子一口,又扭头亲叶蝉:“那你睡会儿,我陪他出府玩玩。就在附近,你放心。”
“嗯!”叶蝉点头,转身就打着哈欠上床午睡去了。元晋被谢迟抱着往外走,走着走着想起来:“带哥哥一起!”
“好,那我们去接哥哥!”谢迟满口答应,去西院接上元显,便带着两个孩子一道出了府。
他让刘双领找了个藤球来,就让乳母退远了,自己陪他们玩。两个孩子感情一贯挺好,年龄也差不多,在巷子里跟他玩得特别高兴。
玩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有宦官寻了过来。刘双领眼见先看见了,便主动迎了过去,问清了事情又来禀给谢迟。
“怎么了?”谢迟一边举起藤球逗着两个孩子一边问,刘双领道:“四王府世子殿下来了,说有要事要跟您商量。”
谢逢?
谢迟点点头,把藤球塞给刘双领,吩咐乳母说:“带他们回去吧,别吵着夫人休息。”说罢便先一步往回赶了。
第63章
谢迟走进书房就看见谢逢跟驴拉磨一样在焦灼打转,一看见他就迎了过来:“哥!”
“怎么了这是?”谢迟忙请他坐,看他一额头的汗,便让人去上冰镇酸梅汤来。然而谢逢好像没什么心思喝,随手一抹汗就道:“我这……查问官员查出了些大事,不知道怎么办,吓死我了!”
谢迟不禁笑出声。
谢逢是四王府的幼子,今年十六岁,为人没什么心眼,是几个世子里跟他最亲近的一个。别人都还一口一声“勤敏侯”叫他呢,谢逢早就管他叫哥了。
谢迟于是也拿他当弟弟看,见他急成这样,便从案头拿了糖衣花生端给他:“别急,边吃边说。”
谢逢一脑门子官司,随手抓了几粒花生却没吃,锁着眉头一声沉叹:“牵扯到了东宫,你说怎么办?!”
谢迟手一哆嗦,差点把花生碟扣他脸上。
他错愕道:“你说什么?”
“牵扯到了东宫!”谢逢无比懊恼,“是盘问一个吏部官员时牵出来的,接着问下去坏了事了,东宫官只怕没一个干净!”
谢迟赶忙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各地官学官舍的事情,可和东宫挨不上,太子就算有权也还管不到这些事情。
谢逢说,官学官舍和东宫是挨不上,可你架不住东宫官向底下人索贿,逼得底下人从官学官舍上抠钱啊?
“索贿?”谢迟皱起眉头,“这怎么回事?两边的规制差不多,论实权东宫官可要低一截。”
“一朝天子一朝臣嘛。”谢逢叹气,“朝廷上下这么多人,一辈子也混不出什么名堂的大有人在,但东宫官日后的出路却是可以看见的。他们仗着这一点,又仗着陛下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对朝中位低的官员或许以日后的官位、或直接弄进东宫去,保他们今后几十年富贵无虞。像曹尚书这样的位高权重的官员自不会动心,甚至压根不会与他们接触到,但对位子不够高的人来说,可真是块肥肉啊!”
谢逢当时听着都觉得这真是诱惑不小。如他不是个宗亲,不是原本也衣食无忧,他都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过去这个坎儿。
谢迟也一叹:“那你为难的是什么?”
“你知道东宫官牵扯进去多少个吗……”谢逢气虚道,顿了顿,张开一只手,“五十多号人,从上到下,层层盘剥。这事若不禀陛下,对不起陛下的信重,对吧?可如果禀了,太子御下不严的罪责一定逃不过——就他那个小心眼儿,继位之后不得找茬剐了咱们?再说,万一这些官员索贿的钱又变成贺礼进给了他呢?他罪加一等,来日不得灭咱们满门?”
谢逢想当忠臣,可摊上这么个储君,谁不得为来日的安危想想?就算陛下身子还康健,瞧着还能在位个二三十年,也终究还是有太子继位的时候呀?
谢迟在屋里踱了半圈,又坐回书案前:“张子适怎么说?”
“我还没跟他提。”谢逢神色颓然,“他毕竟是太傅的门生,太傅和太子又一损俱损。这事若打算禀给陛下,还是绕着他为好。”
谢迟一时也举棋不定,想了想,提出先看看案卷再说。谢逢就差了身边信得过的宦官去取,等东西取回来一看,满满一箱子。
“……你这是审了多少人?”谢迟看着箱子嘴角抽搐。
谢逢咂嘴:“从账册理清了就开始盘问相关人员,怎么也有三四十号吧。涉事的东宫官还没敢惊动,不然更多。”
那今晚看来睡不成了,谢迟蹲在箱子前拿了本案卷翻了翻,吁着气叫刘双领:“收拾个住处给他。告诉夫人一声,我今天大概不得空过去了,让她吃好睡好。”
“嘿。”谢逢一听,也叫了个宦官进来,“去府里回个话,说我在勤敏侯这里忙着,今天不回去了,让侧妃别担心我。”
他还没大婚,府里现下和他处得来的就一个侧妃南宫氏。谢迟听言嗤地笑了声,谢逢的脸一下就红了:“笑什么笑,你还不是时时处处都想着嫂子?”
二人便在书房中忙了起来,事情禀到正院,叶蝉听完哦了一声:“我没事,让他专心忙正事吧。晚膳有劳刘公公盯着他用,别饿着肚子忙一夜。”
刘双领连忙笑着应下,叶蝉想想又说:“叫厨房备点方便吃的东西,包子一类的吧。”
这类不带汤不带水的东西吃着合适,他们边忙边就顺手吃了。如果吃饭时要把手头的事搁下的话,他们忙起来很可能一拖再拖。
刘双领应下来,就退了出去,折进正院的小厨房,把差事一句句跟陈进交待清楚了。
正院的小厨房里便忙了起来,到了傍晚,香喷喷热腾腾的包子出了炉,陈进便跟周志才借了两个人,帮忙把包子送到前头去。周志才也乐意帮他这忙,去君侯面前露脸的事谁不高兴啊?他就叫了手底下办事机灵的小臧和王普,让两个人一道去送膳。
二人一路都没停,路过前院的大厨房时,身形一闪就过去了。院子里,两个大厨房的宦官坐在廊下直磨牙:“真能往跟前凑!”
他们大厨房里,先前钱大厨的那一班人马因为不是宦官的缘故,各自给了笔钱,另谋生计去了。现下这批人,和正院小厨房的那拨是同时入的府,混得却远不如小厨房那几个好。
这主要是因为君侯大多数时候都在外忙碌,偶尔一回来就和夫人一起在正院用膳。他们不敢说君侯和夫人不对,可当下的处境真气人啊!
给西院和下人们做饭有什么意思?做得再好也没多少赏赐。亏得老爵爷和老夫人还爱吃大厨房做的饭,不然万一那边的小厨房也开了灶,他们大厨房就别混了。
几个宦官看着小厨房的人一直眼热,当下一见他们连前宅的膳都包了,自然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