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农场主——屠静
时间:2018-06-14 10:22:45

  
        往前有个穿着大褂子的男人扯着李萍,旁边两个干部模样的正在劝架。只听得一个女声尖锐的惊叫。李萍不知道在拉扯之间被谁打了下,踉跄的往后倒,她的后面只有修了一半的大马路,没有弄平的碎石地。她就像车轱辘一样横着滚下去。
  
        “怎么回事呀,哎呀,嫂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呀。”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众人都去拦着李萍的婆婆。那个七十多的老妇人不知道哪里来的中气。叉着腰骂街能一口气不带喘。男人则是皱着眉头跑下去拉李萍,她一手摸着头一边忍无可忍的说:“我回家不能回了!你们家是土匪窝,你们全都不讲道理,这事是中央下达的政策,我回去名正言顺,谁敢拦着我!”
  
        话音刚落,众人却转头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起李萍起来。其中有个妇人则说:“你呀,犯什么糊涂,还跟你婆婆犟嘴,哪有小辈这么跟上人说话的。还不赶紧道歉。”
  
        “就是啊,你婆婆脾气顶好了。你说我们汪家沟是没给你饭吃,还是没给你衣穿?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好生过日子不行吗?你都嫁人了。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结了婚就是要过一辈子。没听说过谁家媳妇说走就走的。你走了,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李萍气的哆哆嗦嗦:“我是我妈生的,我爹养的,我怎么回不的我家去了?要不是她把我高考报名表偷偷撕了,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样,你就是拦着我回城,我也不会依着你,我要回家去,我爹娘还等着我回家。”
  
        “那你回去,死回去!我看你就这两条腿,走断,你回得去吗!”
  
        李萍的婆婆拦下扶着她的人,指着李萍骂:“嫁了人还不安分,要不是栓子死心塌地要娶你,你以为你能进我家门?我打死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说完,抄起扫把就要打李萍。
  
        闹哄哄的吵了一阵子,公社大队里的干部和妇女主任都跑来劝架。又是劝李萍好好过日子的,又是劝着李萍婆婆消气。每一个是劝李萍回家的。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以前有谁知道知青还能回城,连那些知青自己都以为要在这里过一辈子,这才结婚。现在有了回城的希望,谁不想回去。
  
        可是给那些结了婚的知青,甚至李萍这样的家庭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要么离婚独自回城,要么带一个孩子的名额回城。可这势必会带来无数争端,孩子跟着爹还是跟着妈?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眼睁睁看着老婆带着孩子走么?那些生了孩子的女知青,会忍受和子女分离的痛苦吗?
  
        四妮儿看到这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今天是大妮去学校的日子。她拉了拉大姐的衣袖说:“咱们别管了。赶紧赶路去镇上搭车。”
  
        火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四妮儿要送她到火车站才行。她把干粮都装进大妮贴身的口袋,又看三妮儿的行礼还差些什么。他们并不是单独走,而约了个今天一同坐车去京都的学生。同一个村子出来能在路上相互照应,只是那个知青是单独一个人。她老家就在京都。这次能回城早就是等的不耐烦了。一路坐在牛车上就停不下话。一会儿摸摸兜里的车票,一会儿又说:“钟兰,到京都咱们就当做是老乡了,咱们虽然不再同一个学校,可是离得也近。我是x地质大学的。到了学校也不要断了联系好不好。”
  
        明明是前段时间还不熟的人,这两天迅速打好了关系。因为同行的亲切,那个女知青对大妮热络的很,好几次都说要带她去他们家做客。大妮都应了。一会儿二妮腻着她身旁撒娇说:“姐,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了,就写信回来给我们报平安,一家子都惦记着你,晓得啵。”
  
        大妮心里也忐忑,不过她早就接到了姚鸿文寄来的信,心里多少都沁在蜜糖里一样美滋滋。盼着能和对方见面,对姐妹离别的伤感淡忘了不少。她的性格是柔顺的。所以点点头同意,趁势让二妮提了不少要求。知道车快出发的时候,她才眼泪一下飙出来。回头和四妮儿一起大喊:“姐啊,你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回头使劲跺跺脚说:“明天我也考京都去!”
  
        四妮儿笑着摇了摇头,冷不防又被二姐捏了一把脸:“又装大人,你这小老头子。”
  
    
  
    
  
    
第二百章
 
  
        四妮儿剩下的时间都在准备升学考试,她跳了一年级,得开始准备小考了。这本来对她来说没有多少难度,可是据说今年小考特别难。她只能放学回来就开始乖乖写作业。抄习题做。伟华比他第一年级,每天还有空去田里捡稻谷玩。有时候天黑才回来。
  
        送走大妮的唯一感受就是,家里又开始拮据起来。这不用钟老爹说。四妮儿知道家里光请客就花了好大一笔钱,虽然来的人都带了回礼,但还是入不敷出。钟母原本不太想请客,但是钟老爹执意摆酒,也只好依着他。周末夫妻两个回来,四妮儿就听到钟母抱怨的说:“非要花这笔冤枉钱充面子,现在倒好了,好不容易攒点钱都花出去。今年万一分房,咱们哪里拿得出钱。”
  
        要说大屋刘现在这样住平房宽敞,比城里的筒子楼舒服多了。不过共产主义嚒,就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人人都说好。
  
        钟敬贤最近嗓子有点咳嗽。喝了一杯胖大海以后有气无力的说:“分不分得到还是一回事,先等着吧。爸心里就装着这件事情,咱们依着他就行了。再说了,妮儿考上大学你心里未必不高兴?”说完,还去假装看钟母,惹得她笑出声来。
  
        人到了这个年纪子女都已经长大,相互比较的无非是工作,子女。大妮这回考上大学给她挣面子,钟母面上不说,心里却是喜气洋洋。她既心疼钱,又觉得这请客无可厚非。心里矛盾极了。转头就逼着钟敬贤把工资交上来,以免没等两天就从麻将桌上输了出去,那才心疼。
  
        四妮儿去知青所要那本《物理化丛书》。她过去的时候知青所已经没有多少人烟。剩下的知青也在准备走。他们来的时候坐的是一辆绿皮大卡车,回去的时候则是悄悄的,背着小包袱。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了似的。
  
        四妮儿看到院子门口的草都冒出头来。里面年轻的男青年喊了声:“书我给你了,接着。”说完,就从铁窗子里伸出一双胳膊。四妮儿连忙接了,那人说:“幸亏你今天来找我,明儿我手续办完了,十一路车走人啦”。这声音欢快极了。四妮儿问道:“您什么时候走呢?我和老师说一声。”
  
        男青年就是上次在书店门口排队时候遇到的。他也就认识村小的老师们。“这么不打声招呼走的确不好。不过事情确实挺急的。我今天下午去公社拿我的回城申请表。你如果回学校,就跟你们老师说一声吧。以后常联系。”说完,他匆匆忙忙的扯下一张纸条递给四妮儿:“喏,这是我地址。对了你也是村小的吧,我记得你有个姐姐,考到京师大了。你也要好好跟你姐学习,努力加油。”
  
        “晓得,祝您一路顺风。”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招了招手。
  
        路边尘土飞扬,不多时,就飞驰过一趟铁皮大巴车。这是往返城镇的车,一天只有两趟。挨着窗户坐着沉默不语的两个女青年。他们抱着巨大的军挎。脸色苍白。轻瞥过一眼,四妮儿就垂下头来。她手里抱着一摞书也不觉得沉。高考结束以后,学校的气氛比以前认真多了,连老师教书也更加上心些了。读书的学子有了出路,老师们比学生更操心。以前《工基》都早早的扔了。换成数理化的书来学。人手一本。
  
        她打定主意要上永镇中学,老师跟她的进度要快些。讲习题也会抽几道深入给她讲。四妮儿唯一获得特权就是在下午和早上两节自习她能选择自己学习内容。她这四五个月都没有放松,一直在啃习题。四妮儿跳级赶上了最后一届“五二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往后伟华这一届就得正儿八经的读到六年级,中学六年。
  
        学校里有三个知青老师走了,现在人手紧,这两天又来了新老师,听说是省示范中专的学生过来实习。新老师人美歌甜。刚来就跟校长提意见,说村小课程安排的都是数理化,对学生全面成长不利,要求开设音乐和体育课。于是村小这帮小毛孩就像放鸭子似的,每周去浪两个自习,不过老师要求他们不能出校门。他们就找了几个桌子拼起来打乒乓球。音乐课就是大家一起吹口风琴。
  
        在这个没有乐谱和音乐书的简陋条件下,两个老师去镇上找了本旧书抄下来乐谱,教他们画五线谱打节拍。四妮儿捏着琴键磕磕绊绊的吹了半曲《虫儿飞》。她一开始还觉得有点不习惯,不过跟着一群小姑娘拍手打节拍,时间长了还真有点艺术细胞被唤醒的感觉。
  
        一首《虫儿飞》刚学完,五年级的学生就迎来了毕业考试。
  
        徐誉的信就在这时候寄过来的,他的字迹还是一如既往,说了大妮在学校的情况和清大的学校环境。又问四妮儿考试准备的如何。还没入秋的时候天气正热。蝉鸣响亮。四妮儿就在回信上写道:“.....学校组织我们吹口风琴,我学会了一首《虫儿飞》。还吹的不是很好,可能因为我中气不是很足,老师说我还需要继续练习.....”。
  
        她知道徐誉也要准备期末考,跟自己的小考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她拿到信的时候想了很长的时间如何回信,最后写出来的就像小学生日记一样。而且和他那篇字迹优美的信件比起来,她的字最多是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四妮儿拿出两封信一比较,瞬间被打击的很彻底。干脆什么也不想的把信封糊上了。
  
        徐誉拿到这封信的时候,京都那几天难得天气不错。没有重重雾霾和风沙。露出了湛蓝的天空看得人心里都开阔不少。他一个人独自坐在图书馆里看书。清大的学习氛围让这里注定是人满为患,从早上六点起来占位子都有人在排队。他合上一本厚厚的词典,纸页在手指尖卷起来,沙沙的声音从书缝隙里钻出来。
  
        他捏着信认真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蓝色的水笔在末尾画了只口风琴。跟画儿相比,信上的字较真的有些好笑,他脑海里忍不住想到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趴在桌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模样。
  
    
  
    
  
    
第两百零一章
 
  
        “四妮儿今年马上要高考了是吧,哎呀,让小姑瞅瞅,怎么一转眼都这么大姑娘了,我还记得你大姐跟你这么大,那会儿还没上高中哩,瘦瘦高高的。不过女孩子长太高了,比男孩子还高就有点不好了。四妮儿这样就蛮好。哎,宏达,来跟你姐去后院玩儿去。一会儿你姥姥烧猪大肠,炖粉条给你吃。”
  
        汪宏达今年五岁多了,圆溜溜的光脑壳,夏天时候张了痱子,索性一头都剃光了,他挂在竹椅上晃荡,一双眼睛“滋溜”的打转。时不时盯着院门口的厨房。擦了擦口水掐了四妮儿一下,提着下巴嚷嚷:“我要捉蟋蟀,宜姐,我要捉蟋蟀。”
  
        四妮儿说:“现在蟋蟀都老了,叫声也不好听,你要抓自己抓。”
  
        小姑钟红花看了姐弟两个一眼说:“别在屋里吵,你姥爷在睡觉。出去玩。在外面别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一会儿就吃不下饭了。”说完,目光落在四妮儿身上,和蔼的叮嘱她:“你弟惯得厉害,就喜欢闹人,别让他吃冰的就行了。一会儿晌午回来留点肚子。”说完扭头就跟钟母说起话来。她这意思无外乎就是让四妮儿带弟弟出去买东西吃。
  
        这点零花钱钟母当然不放在眼里,问题钟红花这话是对着四妮儿说的,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偏偏汪宏达听了,抓着四妮儿死死不松手,眼睛就挂在她身上:“带我去,我要去小卖部买汽水。我要喝汽水。”
  
        四妮儿看了钟母一眼,见她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发话,就知道她肯定不愿意出这钱了。也不想想钟母平时一个子儿都不给,她一个没毕业的学生哪里来的钱?偏偏两个大人都装作不知道,搞得四妮儿心里一阵无语。她知道因为自己没去读省中专的事情让钟母有些恼火。这会儿只怕是故意的。
  
        等四妮儿出门了,两个妯娌才说起家常,汪海这次没来,钟红花也没提,只是她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显示出她精神的疲惫。先是问了大妮和三妮儿,这才说道四妮儿头上,村里谁不知道钟家出了两个大学生,这不,马上要出第四个了。“四妮儿读书真没的说,我听村小老师以前就说咱们家这几个都灵醒的很。要是宏达又他姐一半厉害,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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