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跟着缓缓挂下听筒,锦颐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原处等着自己的那政务委员,清了清嗓子,接着先前的话吩咐道——
“让那些将士们继续住在临时营帐里,等把鬼子的军营打下来了,我们再直接安排着人去守在鬼子营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上,别人能想得到的,秦不可能想不到。鬼子暗地里包围,没个几天也安排不下来,女主他们都没守在华界了,知道得晚可以理解,但秦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按兵不动,作者君以为,这世上总有些疯子喜欢去做豪赌,成则永绝后患,败则满盘皆输。秦大概是这样的人。
小天使们不用太生气哈,爱你们,么么哒(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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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大批量驻守在上海的军人一共有三种——
鬼子兵,民军的将士, 以及铁血军的将士。
其中, 铁血军的动作基本就没怎么隐瞒过, 统统摆在明面上, 谁都看得出他们是针对鬼子兵的。而鬼子兵呢,小动作从来就没断过。那些大动作前些时候还顾忌这儿、顾忌那儿的,后来见民军的将士们根本就没有想要抵抗的意思,干脆就连最后的一点遮掩也丢掉了。
是的,所有三个军队里,只有由秦非正亲自领兵的民军战士毫无动作。而此时,鬼子们的包围动作也已经彻底组织完毕了。
“通令全军将士, 立即撤往南京!”
终于, 秦非正做下了这个决断。
“总司令, 士兵们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已经再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面对随时更改的命令了。您确定这已经是您的最后决断了吗?”问话的那位副官显然有些疲乏。
即使在所有人的眼里,民军剩下的这四十万将士,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对鬼子的包围做出任何反抗动作。但事实上, 这已经不是秦非正第一次亲口下达“撤退命令”了。
同样的话, 早在他同铁血军谢司令通电过后,就已说过两次。
只不过他每次说完没多久,正当将士们满怀喜悦,准备暂时撤退休憩,以待从头来过的时候,他又总会反反复复地陷入有关于“光荣的和平”的幻想, 之后又反反复复地撤销军令。
数次下来,军中将士们每次做好的枪炮和火药的收拾工作全都落了空。到了现在,大家实在是被折腾得有些累了,就是此刻鬼子们真的打了过来,估计大家伙也没什么力气再去应对了。
“退吧。”秦非正这样说着。
按理说,他是不该等到谢锦颐去提醒他的。早在刚刚得知鬼子们要包围民军的时候,他就该领兵撤退了。甚至,早在鬼子兵的援军还没在上海登陆之前,他就该听从各位将领的意见,直把鬼子们打到从上海彻底滚出去的。
但平心而论,他始终是不肯相信日军们会那么直接地、从正面全面侵华,也始终不肯相信,驻华的各国领事会对其放任不管。毕竟,华夏对各国还有用不是吗?
事情不到最后,他不肯认输。但这一次,他的确是赌输了。
副官领着秦非正这也许是最后已经完全肯定了的命令,再次回到了民军驻扎着的乌泱泱一片的临时营地。
他把秦非正的命令传达给军中的四十万将士们。将士们其实已经是不大相信了,但动物向生,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于是,怀着最后对生的希冀,将士们把那一次又一次收拾好又解开过的行囊重新收拾完毕,就准备往南京撤回了。
他们的准备过程做得很慢,他们其实是在等。等着秦非正后悔的命令再度传来。但这一次,秦非正却是真的没有阻拦他们。
直到他们成功的从驻扎在金山卫的临时营帐里,退到了由上海到南京的几大公路上,这才敢彻底相信,他们这是真的要撤退了。
秦非正本人仍然留在法租界内,预备同其妻子及守卫他们夫妇的守卫队同乘火车回到南京,并没有同他们四十万的将士们一起同行。
但这些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在经过了秦非正反复的变卦以后,哪怕只是让他们独自回到南京,他们也只会觉得欣喜异常。
四十万的人挤在几条公路上十分拥挤,行动得也十分缓慢。然而,这却全然架不住大家伙心里对于“劫后余生”的欣喜。
“诶?什么声音?”
一条公路上,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整条公路上的士兵们就也不得不跟着停了下来。
“呼哧呼哧!”“噗嗤噗嗤!”
像是什么东西卷动着空气带来的气流声,又像是什么巨大的机械卷动着的器械声。
那声音在广阔的公路上显得十分彻耳,却又叫这帮将士们觉得十分熟悉。
不自觉地,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大家循着声音去找那声音的来源,没一会儿就有人指着天,被吓得口舌都有些叫人听不清楚——
“你们快看天上!”
众人听着那人的话抬起头看,而后心里就忽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是鬼子的轰炸机。
“快逃呀!快逃呀!”
轰炸机是一种空中堡垒,和霍克机不一样,轰炸机的载弹量达到了数千公斤,装载的武器除了机枪,还更多了机炮。
面对上这样的军事武器,再没有同样能够与之匹敌的武器之时,众战士们连对抗的心都升不起来,都不用他们的长官亲自去喊,自己就慌慌张张地开始想要逃跑。
可笑的是,这公路在几万人堆砌的人潮下实在是显得太拥挤了。他们人挤着人,谁也逃不出拥挤的人潮。
好好的一场大撤退,谁也没想到的就变成了一场大逃亡。
“大家不要急!炮兵团、炮兵连的赶紧架起咱们的大炮!把鬼子们的轰炸机给炸下来,我们才能活下去!”
眼瞧着鬼子们的轰炸机丢下一颗炸弹,他们军队里的人就要倒下一片,终于有将领粗着嗓子喊道。
他话刚一说完,自己就首先一边躲着鬼子们机枪射下的子弹,一边去到已经开始作战的自己的炮兵团下的炮兵身边,推开把着大炮的士兵,让他给自己拿出射程最远的榴弹炮,瞄准了鬼子的一辆轰炸机,“嗖”地一下就开了炮。
同时,他自己也还被大炮发射的余力给震得抖了抖。
鬼子们,这是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所谓的包围怎么可能是假的?除了他们这一路的,别路的战士们或空军、或陆军,必定也是遭到了围剿的。
他想的很简单,他们这一条路上,八万将士,个个都是精锐,能活着逃走一个是一个。活着出去了,像那些早就撤退了的兄弟们一样,回到原来的地方驻守家园也好,跟着铁血军干也好,总之别再跟着秦非正那狗贼了。
他们这些人,能留在上海继续跟着秦非正的,都是在民军经历过数次生死,对民军有着无比强烈的归属感的。这还是第一次,这军官对他无比热爱的民军产生了怨愤,对秦非正产生了恨。
越是恨,他却越想活下去!只要从这里逃了出去,不管是跟着铁血军还是回到原先的守地,最后,他们总是能叫那些鬼子们血债血偿的!
死在这里......
不值当!
“呀——!呀——!”
每开一炮,那军官都要大喊一句!纵是那轰炸机本身是涂了一层防弹油的,也必须得被他们炸出个大窟窿来!
*
鬼子们弄出了那么大的阵仗,几乎是倾囊而出,铁血军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锦颐亲自领着人,按着他们原先的设想,疾驰着向鬼子们的军营行去。
是的,设想。
事实上,哪怕她曾经那样晦暗地去劝过秦非正,但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要不然,她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设想着趁着鬼子不在,夺下鬼子的军营。
但凡一个人还存着点良心,就不会想看见四十万条性命白白牺牲,哪怕他和那些人素不相识。但她首先是个华夏人,其次才是个见义勇为的义士。
她看透了秦非正,之所以忍受至今,不过是不想损了铁血军里这帮真正为国而战的战士,让鬼子在其中讨得了便宜。所以,她是无法放着上海、放着华夏不管,去让铁血军的将士也跟着那四十万的人去做无谓的牺牲的。
“停下!”
一长串的军车绕过了公共租界,就快要接近鬼子的军营了,锦颐忽然对着自己身边驾驶位的士兵命令道。
她一把推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下,走到紧跟在身后的第二辆军车靠副驾驶的一边,对着张腾飞招了招手。
“司令,怎么了?”张腾飞看着锦颐,也跟着跳了下来,有些猜不透锦颐的心思。
“腾飞,不是要把鬼子们彻底赶出上海,赶出华夏吗?十万战士,我带着三千去公共租界,剩下九万七,你继续领着去打鬼子的军营!”
打鬼子的军营,在鬼子们都倾巢而出跑去打民军,只剩下几千人守营的时候,九万七的战士,就算是那血和肉去开路,也绝对是够了。可张腾飞担心的是,她领着三千人,去以一种蛮横的、强势的,与鬼子们无异的姿态去灭杀小鬼子,反而会遭到国民政府的谴责,使得各国领事更将抗战一事的过错方名义安到华夏身上。
“你要想清楚,英美等国的领事馆就在公共租界里。你要是带着人去公共租界,就算是只打鬼子,可他们离战事离得近,难免会把你当成过错一方。”
张腾飞担心地为锦颐分析着,锦颐听了以后却是蓦地一笑——
“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吗?”
从一开始,从她坐到了铁血军司令的位置上,这世界对她的非议就没有停止过。那些人或辱骂她、或责怪她,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躲在这一片由他们这些看不起的人拿命拼出来的土地上?
“在这个时候能留在华夏的日本人能有什么好人?他们会帮我们去责骂他们的同胞吗?会帮我们反过头去打他们的自己人吗?不,腾飞。就像鬼子会在这场战争中,重新征用他们的退伍兵一样。这些人留着,就只会是鬼子的后备军。”
转身,她吩咐了人把命令带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她就坐在打头的那一辆军车上,掉过了头,重新向着公共租界的方向行去。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在伤害无辜的人。华夏何其无辜!那被围剿着的四十万民军战士们何其无辜!她现在还给鬼子的,连鬼子对华夏犯下的罪孽的十分之一二都不足!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鬼子侵华,或许日本国内的民众大多无辜,但作者君始终认为,在这个时候,还远渡大洋来华的,一千个人里大概九百九十九个都是对华夏有企图的。
至于剩下那一个,就当是战争下的牺牲品好了。华夏牺牲的无辜人比这多得多了,老实说,如果作者君是女主,在国家面前,我会做得比这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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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从原来的地方绕回公共租界,其实并不很远, 也用不了多久。
因为淞沪炮火声的响起, 鬼子们将公共租界的北区和东区也作为了他们进攻华夏的基地, 所以这条去往日本军部的路, 本身就是由日本军部直通公共租界的北区和东区的。
军车驶进了公共租界里那一片已经被称为“上海日租界”的地方。甫一停住,不管是军车副驾驶座旁的车门还是大型尾箱的车门此时一并打开,所有的将士们紧跟在锦颐的身后,立马就从军车上跳了下来。
“哒哒哒哒”
战士们怀里揣着统一的机枪,配备着一致的装备,脚刚一落地,就一路小跑着, 二话不说地冲进了路边正在经营的店铺里。
“你们是什么人?这样无礼地闯进来是想做什么?”
一家和氏餐馆里, 老板见了五六个穿着华夏军装的士兵闯了进来, 先是努力安抚了一下店里的客人们,而后才操着一口还不大娴熟地华语,对着铁血军的战士们瞪眼质问道。
可他怒气冲冲的话才刚刚问完,“砰”的一声枪响就兀地在空气里响起。
他不可置信的开着那领头的、端着枪的士兵, 缓缓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濡湿一片。还没来得及再把手给放了下来看看那粘稠的液体是什么,“嗙”的一声,就重重的仰倒在了地上。
“啊——!”“啊——!”
锐利的尖叫声,随着那店老板的倒下,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惊恐的、慌张的、东躲西藏的、涕泗横流的、以及他们在八年前,把鬼子们打得退无可退时就已经听惯了的“杂种”这个日语词汇。
所有的声音都交汇在一起, 贯穿着士兵们的耳朵,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心软上半点。
“砰、砰、砰”
他们的子弹精准地刺破空气,从这日式餐馆并不很大的空气里的角角落落经过。
他们的子弹大多数刺穿的,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男人,却并没有刻意的去分辨那个男人究竟是日本人,还是他们华夏人——
住在所谓“日租界”的,英美人、印度人、华人都有,但更多的,却是日本人。
所有上海的华人,在战火声响起的时候,在日本企业的人通通离职。就算是躲避战火的难民,也统统躲进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里由英美意管辖的区域。
在这种几乎所有同胞都一致对外,主动断绝了所有与日往来的时候,还出现在“日租界”的华人,大抵只有两种——被迫驻停“日租界”的华人巡捕和探长、以及汉奸。
那些爱国的华人巡捕和探长不会光顾鬼子的店铺,那么剩下的,无论是鬼子本身,还是跪迎鬼子的汉奸,统统死有余辜!
虹口吴淞路,这块日侨从早期就在上海聚居最多的地方,同样的场景不断在上演,枪声也跟着不绝于耳。
锦颐就站在这条路的最末一端,站在从军车上跳下来的位置上,始终没有移动过位置。
她就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听着那不同的嚎叫声穿过不同的房屋传到街道上,动也不动。只在看见有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狼狈地从某个房屋建筑里跑了出来,就要向着她的方向跑来,她才“嗖”地补上一枪。
渐渐地,原本的街道,也开始慢慢被殷红得刺目的鲜血给一片片晕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