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那么……”杨盼八卦的心思起了,“北燕的喀芸公主……”
  杨灿说:“唉,别说了,说了现在屁股还隐隐作疼……挨了那么顿胖揍,还得扶痛进洞房,真是无比的爽利!大兄现在都笑死我,说这样小母狼一样的公主,也只有我这样经得起揍的才配娶。”
  杨盼更小心地问:“大兄倒不怪你抢他媳妇?”见杨灿连连摇头,才放下心来,问:“那么太子妃是哪家的女郎?”
  杨灿摇摇头:“哪有太子妃!阿母都愁死了,说——”
  他突然闭了嘴,小心看看姐姐一眼。
  杨盼虎了脸说:“说吧,不就是怪我起了个坏头?”
  “可不是!阿母说,都是那时候阿盼起了个坏头,二十岁了死活不肯嫁,多少英俊的、有才华的、家世合适的男儿她都眼高于顶、看不上,非要找个异族的小郎。好了吧,被拐跑到千里之外了,多少年看不见,白养大了,心疼死了!还叫弟弟有样学样,跟着眼高于顶,多少漂亮温柔的世家闺女,他撩了人家就跑,倒跟个花花公子似的,只是不肯有着落……”他说得绘声绘色,活脱脱就是沈皇后的口吻。
  “停!”杨盼说,“说耽误婚事随我,这黑锅我也就背了;说撩了人家就跑,这种习性我可从来没有!人家公主都是花丛里翩翩多少回,我呢?”
  想想当年就是一把辛酸泪,她杨盼也不差啊,除了罗逾,咋就谁都看不上她呢?连王霭和沈征,都各寻各的欢喜去了,所以她才苦哈哈嫁给罗逾嘛!
  杨盼愤愤然地想。
  杨灿耸耸肩膀:“这我可就管不着了。反正我和喀芸挺好的,我也所求不奢,很足意了。”
  杨盼愤愤然大口啃着兖州特产的烧鸡腿,那草籽蚱蜢养大的鸡肉又嫩又香,吃了三年的牛羊肉了,今天简直是幸福。
  楼船平稳地向南行。晚上波浪微漾,特别宜于入梦。杨盼打着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很困,但是睡得不算很香。她和以往一样,把被子一卷,然后梦中好像又明白了什么似的,翻身把胳膊和腿都压到另半边床上。
  可是,那半边床空落落的,没有一个弹性的身子来承接她的胳膊和腿的重压。
  杨盼朦胧间醒了,睁眼在床上找了找,然后随口喊道:“逾郎?你解手去了么?”
  外头传来伺候的小宫女的刚惊醒的声音:“公主可是要解手?”
  杨盼猛然清醒过来,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怎么一回南秦就变蠢了?莫不是自己生来就该在北燕待着才长智慧?
  她只好假装还惺忪,说:“不是,可能说梦话了。”
  那小宫女自己也半梦半醒的,听见不是需要伺候,便也睡下了。
  杨盼突然睡不着了。楼船的窗外也有一轮明月,把天空照得澄澈,她赤着足到窗边,楼船下头的水里也有一轮明月,被粼粼的波光摇碎成一点一点的闪亮的星星。
  她的逾郎有没有也半夜摸着的是空落落的半边床?有没有也觉得缺了什么睡不着?有没有也爬起来看他们共有的一轮明月?
  早起杨灿看姐姐恹恹的模样,问道:“阿姊没有休息好?”
  杨盼无力地点点头。
  做弟弟的贴心地说:“好好吃一顿就好了。”
  果然呢,白天寻着各种吃的,晚上睡得不好似乎也可以弥补,随着水路摇曳,离着家乡建邺也越来越近了。杨盼想着父母和女儿,终于把某人抛到了脑后。
  石头城外,旌旗猎猎,公主在矶头下船,听得两边鼓乐声声,迎接她的仪仗早早地摆好,用的是南秦的国家之色——绛红,特有种喜庆感扑面而来。
  她抬头一看,不远处还有皇帝的辇车和驷马,顿时激动起来,扭头问杨灿:“阿父也来了?”
  杨灿笑着低声说:“大概是要迎接可敦皇后,咱们这里也得由皇帝陛下来才能匹配?”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是此刻哪里顾得上他的揶揄,杨盼提起裙摆,顺着早已铺设好的红氍毹,朝着皇帝的车驾而去。
  她今日也是盛装,眼看那裙摆就像一朵姚黄牡丹盛放在红氍毹上,绛红色的垂髾,如点缀在姚黄之中的花蕊。
  皇帝杨寄已然从辇车里探出头来,笑容满面说:“是我的阿盼回来了?!快起来!快起来!”
  杨盼先还想好的冠冕堂皇的说辞“臣女拜见父皇”,这会儿都没剩了,吸溜了两下鼻子,就起身提着裙子一下子扑进父亲怀里,撒着娇叫“阿父”。
  皇帝本来就是个没架子的平民皇帝,乐呵呵拍拍女儿的脊背,长叹道:“可算回来了!我的囡囡可算回来了!”
  和亲的公主,嫁到那样一个危机四伏的敌国,做父亲的多少个长夜里担心、后悔、自责……都不敢奢望此生还能囫囵见她一面,再没想到今日女儿全须全尾地在他怀抱里,还和当年一样娇俏可爱。
  临安王杨灿俯身道:“父皇,后面广陵公主的车驾已经备好了,是否现在就请广陵公主上车,回建邺城,回太初宫?”
  皇帝杨寄摆摆手说:“这如今是一国的皇后,怎么能用公主的车驾?就和朕同乘御辇便是。你在一旁骑马。”
  杨灿觉得这里头有点小别扭,眨了眨眼睛。但是他父亲不在乎啊!不仅不在乎,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恨不得把女儿掬在手心里一样,小心地拉到了御辇上。
  “阿父一点都没变!”
  杨寄亲亲女儿的额头,端详着她的面孔,笑道:“怎么没变啊?光就为你,头发都愁白了。”
  杨盼伸手摸摸父亲的头发,真的,一头乌丝里有几根白发。她顿时觉得心酸不舍,扑在父亲的怀里几乎要哭了:“女儿太不孝顺了……”
  杨寄笑道:“没有。你嫁到北燕,也是为国家解难,是大智和大勇。你二舅劝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味地把你看护在手掌心里,你未必能成长得像今天这样好。我当时还怼他呢,现在瞧瞧——”他疼爱不够地又凝注着女儿的脸颊:“他说得也没错。你在北燕时很多事,我后来听斥候说了,真为你捏一把汗,为你后怕,可是再想想,在那些生死抉择的瞬间,你真是聪明极了;罗逾能够上位,也少不了你的功劳。”
  杨盼笑道:“哪有这样夸自己女儿的?别人听了要笑!”
  “谁敢笑!”皇帝摸摸她乌云般的凌云髻,“王蔼也从柔然回来了,向我递了求见折子,今天太初宫可要热闹了!”
  “王蔼也回来了!”杨盼更为惊喜。
  车轮辘辘进了建邺城的御道,平坦的青砖路已经被打扫一净,清水泼洒,铺着细细的黄沙。远远看见高大的太初宫城墙,杨盼激动得不能自已,简直想把脑袋探出去看看。
  和北燕的平城宫不同,平民皇帝的家庭除了住的房子大点,其他的其实与平民无异。宫里到处是春天的花花草草,开得姹紫嫣红,宫女和宦官满脸带着笑容。
  而玉烛殿里,一进去并没有见到沈皇后的身影,杨盼探了探头,皇后宫里的大宫女笑道:“皇后早早就吩咐御厨准备了好多食材,说这么久没见公主了,一定要亲自做点好吃的给公主吃。”
  亲娘啊!杨盼热泪盈眶,说:“我下厨去看看阿母!”
  “去吧。”皇帝笑道,“我叫他们把小都兰带过来。小把戏可好玩着呢!”
  御厨里烟雾袅袅,沈皇后穿着布衣,挽着袖子,用布帕包着头发,腰身依旧苗条如旧,声音也依旧爽脆动听。
  “快!蒜!”
  “黄酒,芡粉,韭齑……”
  “火再吹旺点!”
  ……
  杨盼瞬间眼睛就酸了,说:“阿母……”
  沈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睛一亮,叫了声“阿盼”,但是接下来又回头盯着菜嚷嚷起来:“快,火小些,爆蟹不能过火!”
  爆蟹的鲜香味随着“噼噼啪啪”的炭火声飘散开,皇后动作麻溜儿,手挥五弦一般撒葱、撒姜、撒苏叶,最后是热醋一泼,蟹壳发出“哔剥”的爆裂脆声。
  杨盼也不由“咕”咽了一口口水。
  一道菜做完,沈皇后擦擦手,才回头看着女儿笑道:“这么久没看见你,原以为会变好很大,结果几乎没变呀。”
  杨盼过去抱着阿母,摇摇摇还像小时候一样。
  沈皇后张开两只还有些油腻的手,吃吃笑着说:“说你也是个皇后,我怎么不信呢?”
  杨盼笑道:“说阿母是个皇后,大概人家也不信啊。你看,哪有皇后亲自下厨,烟熏火燎地做饭?”
  沈皇后疼爱地给女儿屁股一巴掌,嗔道:“还不是为了你!你阿父前两天想吃蟹,我说这秋蟹过冬可不容易了,得拿大瓮,加满稻谷养着,十只里只能活三四只,死了就不能吃。好容易养下三十几只来,阿盼一天吃两只,也只能吃半个月,哪有多的留给他这老鬼吃?”
  啊,父亲在家里真是底层人士啊!
  杨盼看着热腾腾的爆蟹,流着口水说:“好像记得爆蟹要趁热吃……”
  沈皇后深以为然,拿筷子夹了一只递过去。本身就是肥蟹,肚子都被蟹黄胀开了,此刻背壳一揭,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赤红的蟹膏、艳黄的蟹黄、雪白的蟹腮都露了出来。杨盼赶紧在厨房就着一张小马扎就坐了,蘸着姜醋汁吃爆蟹。
  沈皇后看她吃得香,自己也甚为满意,看看一旁装着各色食材的竹筐、瓷盆,吆喝着:“下一道菜,蜜煎鳜鱼。其他人,把麻鸭筒煎的食材备好,一会儿我亲自上手做。”
  ……
  杨盼在御厨房里吃爆蟹吃得热泪盈眶。
  阿母的手艺,家乡的味道,还有这样接地气的亲情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是半夜饿极了又不敢吃怕肥的时候写的
报复社会。。。。
已经吃饭的可以放心地拍拍胸了
 
  ☆、第二二九章
 
  家人团圆的大宴, 热乎乎的菜肴都是沈皇后亲手所烧, 比过节还隆重。皇帝杨寄笑道:“阿盼,咱们大家伙儿可是跟着你享福呢, 平时只能吃御厨房的温火膳,都快吃腻了!”
  沈皇后在下头踹他一脚:“有的吃不错了!想想你当年蹲我家门口要饭的日子!”
  这段苦难史,皇帝从不避讳, 对太子杨烽和临安王杨灿, 还有杨煜、杨睐两个小的说:“可不是,所以我今儿个当上皇帝了,才发现人的欲望是很难有止境的, 你们几乎从小都是好日子享福享过来,所以更加难以满足。”
  他又看了看还在乳母身边的几个小的——有他的儿女,也有他的孙儿女,笑道:“他们呀, 以后也要一个一个学着过苦日子,才晓得创业的不易,守成更不易。”
  杨盼深有感触。上一世的她, 好日子没少过,骄娇二气一个不少, 被护得太过,结果就是一点抗击风险的能力都没有。可是重生这样的事, 又岂是可遇可求的?大部分人只能过一辈子,后悔一辈子吧?
  她持酒敬了父母,然后便是对两个弟弟说:“阿火阿灿格外应当记住,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阿父阿母疼爱我们,我们若是叫他们不省心,真是大罪过——普通人家,也就是阋于墙而已;咱们这样的皇室,祸害的就是天下。”
  杨寄点点头说:“阿盼到底有经验了,这次北燕内乱,缘由就是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打成一锅粥,把那么好的基业化作一片兵燹战火,生生折耗了多少人力民生,帑银军饷!”
  杨盼闪闪眼睛,又向父亲举杯:“阿父,北燕现在换了新主,虽说是经了大行皇帝封储、禅位,但是到底年轻,从前又不是执政握权的人,所以在朝在野奥援不多,应对这样的兵燹战火之后,百废待兴的新政局,还需要阿父多多支持呢!”
  杨寄喝了一口酒,对沈皇后笑道:“到底出嫁从夫,咱们囡囡满心都是她夫君呢!”
  大家一起笑,杨盼也跟着笑,但又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
  杨盼刚刚先已经在厨房吃过一顿,此刻自然饱了,便从乳母手中抱过都兰,亲自喂她些软烂的食物。
  都兰不怎么认生,见有好吃的,当仁不让,就着母亲的手吃得“砸吧砸吧”的。沈皇后笑道:“简直跟小时候的阿盼一个样!馋鬼!有好吃的天塌下来都不管!”
  杨盼抚摸着女儿的小脑袋,心里都是温暖。
  皇帝在家宴之后,去前殿接见王霭。他点了太子杨烽和临安王杨灿一道去,又瞧瞧杨盼,笑道:“阿盼,可也去见一面?”
  杨盼抱着许久不见的女儿都兰,有点纠结,最后说:“好,我先跟阿父去太极殿见王霭,回头你们商议国家大事,我就陪都兰玩去。”把女儿又塞给了乳母。
  杨寄笑道:“你和都兰,来日方长。不过也好,王霭此来还不知接下来怎么办,说不定有的话得私下里说。”
  王霭的父亲王谧是陪着一起来的,在皇宫里不宜哭哭啼啼,父子俩只是对望着,笑容里感慨万千一般。
  见皇帝的身影过来了,王霭愣怔了一下,突然心头酸热上涌,注目了皇帝一下,才随着父亲一起俯首行礼,哽咽道:“陛下!罪臣王霭……回来了!”
  杨寄加快了步伐,边走边喊:“王霭啊!快起来说话!”
  王霭没肯动,反倒又磕了两个响头,吸溜鼻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皇帝已经疾步到这个跪着不肯起身的人面前,亲自弯腰去扶:“王蔼,这怎么话说的!是朕叫你受苦了!”
  跪着的人强行忍着哽咽声,忍得肩头耸动,最后哑着嗓子说:“臣王蔼,去国千里,背弃婚约,私娶别国公主,置身柔然王庭久久未归,实乃辜负了陛下的厚恩……”
  不但不肯让皇帝扶,反而连连顿首,皇帝拉都拉不住他。
  皇帝只能叹口气,劝慰道:“没有的话!你这次是为国受苦,为国立功,点点滴滴,朕心里都记得,都有数,都感激你!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看看,你父亲头发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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