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杨盼继续摇父亲的手:“阿父,我也要去嘛,我也要去嘛!”
  皇帝觉得不能带她,但是被她手一摇,软侬侬的话一求,居然不知道怎么拒绝了,只能说:“你阿母不会让。”
  杨盼早就胸有成竹:“阿母让不让弟弟去呢?”
  皇帝只好点头。
  杨盼说:“那就是了,弟弟能去,我怎么不能去呢?弟弟要知道民间疾苦,我怎么就不该知道呢?再说,弟弟那么小,我还可以照顾啊!就这么定了!”
  “啥呀啥呀,你自说自话地‘就这么定了’?”皇帝急了,但是想起要一道往北边送的李耶若,他想到了什么,倒又不再反对了,斜着脑袋打量着女儿,说,“要去也不是不可以。先说几句好听的给你阿父听,我听舒服满意了才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李耶若:咩哈哈哈,我胡汉三,啊不,我李耶若又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杨盼嘴甜起来跟涂了蜜似的, 张口就来了:“阿父阿父, 你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皇帝摇摇头:“马屁往马蹄子上拍!今天谁怪我打她弟弟下手太狠的?哼!”
  杨盼眼珠子转了转:“我的阿父是最伟大的英雄,推倒了前朝昏庸的统治, 让咱们大秦的老百姓都过上了好日子!”
  皇帝玩味一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朝堂上听多了,早就不觉得稀罕了。不爱听。再说不出新样儿的, 你就还是乖乖呆宫里吧。”
  杨盼觉得皇帝是故意为难, 气呼呼想了想,说:“阿父,你太有本事了, 怎么生出阿盼那么可爱的女儿的呀!”
  皇帝先一愣,转而“噗嗤”笑了出来,摸摸杨盼的脑袋,疼爱地骂:“不害臊哦, 有这么拐弯抹角夸自己的吗?”
  杨盼做个鬼脸说:“没办法。我想,阿父当皇帝的人,什么样的马屁没听过, 什么样的马屁算是新样儿?也只有夸阿父的女儿好,阿父听着才高兴, 对吧?”
  皇帝想想还真是,拿这小家伙全无办法, 说道:“行,开春我带阿火去北巡,你一道跟着去看看。日子会很辛苦, 但是一旦出发了,就得按着既定的路线走到底,那时候再撒娇撒痴想回建邺,可是没辙了。”
  杨盼用力点点头。
  皇帝思忖了一下又说:“这次李耶若也会跟着去,她虽然比你大,但是你是主,她是客,请你尽弃前嫌,好好照顾她。”
  杨盼点了一半头就僵住了,半晌才问:“阿父不是要把她嫁给西凉叛将石温梁吗?我那么久没看见她,还以为早已进洞房了呢。”
  皇帝轻轻一拍她脑袋:“洞房你个头,小孩子家家不害臊!”
  又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实在不肯也就算了。她不是心气儿高吗?我呢,也为了显示我的宽宏大度,表彰她义结三国之谊,封她做大秦‘归义公主’,虽然没有实质的封邑,但名分是给足她了。”
  言下之意:要是她再使幺蛾子,就不是他杨寄不仁不义了。
  但杨盼还不知道北燕求婚于李耶若的事,便觉得父亲此举未免莫名其妙。此刻,为了能陪皇帝北巡,少不得把不满咽了下去,默默然不做声。
  后宫的用度,好大一部分分给了杨盼在管理,天天忙得不亦乐乎。内府又交来李耶若封公主要做的衣衫、打的首饰的清单,杨盼看着单据上这个千钱、那个万钱,都是贵重东西,却又是给一个与自己关系那么差劲的人,满满地不愿意。
  她拿一支笔,正准备用“杠子”大涂大抹、删减一番,外头的小宦官又过来禀报:“公主,国舅请您过去有事。”
  杨盼捏着清单,打算顺便请教一下舅舅,怎样削减这张单子既不显得抠门,又不让李耶若得大实惠。
  沈岭仍在他最喜欢的那间太初宫书室里,正在端详外头什么。秋日的阳光透过冰裂纹窗棂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他仍是一脸平和冲淡的微笑,一点看不出有急事的模样。
  杨盼躁气的情绪顿时减淡了不少,缓步进门时刻意注意了一下,头上插的一枝步摇居然都没怎么动。
  “阿舅,有事找我?”
  沈岭回头,对杨盼点点手:“阿盼,你来。”
  杨盼向前走了几步,在沈岭面前席地坐下。沈岭说:“陛下告诉我,明年开春要带你和太子去北巡,我寻思着明年你就是及笄的年份了。”
  他仔细打量着外甥女,女孩子一旦发育起来,感觉似乎每日都不一样,个子长得快不说,身形也像刚刚绽放的花骨朵,散发着青涩但别致的魅力。
  沈岭语言未停,接着说:“我劝陛下,在北巡之前,先为你办及笄礼。”
  杨盼有些小小的羞涩:及笄礼一办,就意味着她是成人了,成人了就意味着可以婚嫁了——虽然现在这个可以婚嫁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但同时,小小的自豪感也升腾起来,这一世的她,又一次像花朵开放,但和上一世的自己比起来,她开始读书、做事、思考,虽然日子不是过得一帆风顺,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远离了罗逾,她也相信自己这一世能够找到合适的人,再不会重蹈覆辙。
  沈岭却不仅是要跟她讲这些,他说:“阿盼,你是大人了,有些大人的事该让你知道。”
  杨盼一惊:啥,阿舅想讲啥?顿时脸都红了。
  紧跟着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沈岭沉静地坐在那里,娓娓地跟她讲起了皇帝登位前的种种往事,也毫不避忌他自己那时做的恶。
  最后他叹口气道:“所以老子说:‘是以圣人之志,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有时想想我们自己,若是无知无识,只要有口饭能够活下去,大概所求也就不奢。可惜,时代的洪流总会卷挟我们,有时是身不由己,有时是有所欲求,有时则是想着圣人之教,应当赌上一赌——并不是为自己的富贵荣华,而是为万民请命,为天下苍生立志。”
  杨盼原以为他之后必然会加个转折词“但是”,可他并没有再说话,只是悠远地凝视着杨盼的眼睛,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之前讲的那些故事,已经让杨盼震动颇大,她有些一知半解的事,现在如冰山慢慢浮出水面——但是浮出水面的仍然是冰山的一角,她又有更多的疑惑生出来。但是此刻这样宁静到复杂的场境里,她突然又不想问了。
  事有因果,一步步拆解,那些秘密,或许也只是洪流中的一些中流之柱,改变了水流的方向,却终不能改变大势所趋。
  她懵懵懂懂间有些感悟。
  沈岭适时挥手道:“阿盼,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阿舅也希望你不要耽于自己一己的幸福与否,广陵公主,是食国邑的厚爵,你要对得起你阿父力保的江山和天下万民。”
  杨盼出门,才发现自己手里仍然攥着那张李耶若封公主的礼仪清单。她回忆着阿父的话:“表彰她义结三国之谊”,阿父早有他的算盘,自己还斤斤计较这点衣服首饰,还计较李耶若曾经阴过她、戏弄过她做什么?
  她回到恩福宫,叫过管理李耶若封公主事宜的宦官,道:“就照所拟的单子,一切从厚。有几件首饰我怕匠作那里赶不及,我这里有现成的,只消他们把玉再砣一砣,把金子再炸一炸,珍珠不亮的再换一换就可以了。”说罢,吩咐小宫女捧她的首饰匣子去。
  秋去春来,江南的烟雨与秦岭的连绵,渐渐在杨盼眼中幻化为一致的风景。
  皇帝北巡,对于将士而言,其实已经算不上辛苦了。尤其还要带着两位公主和一位太子,很多地方都得迁就。
  “回禀陛下,前头已经探查清楚,两山之间的谷底,有穿谷的溪水,山麓两边均无落石和洪灾的危险,山中十数家樵户业已排查,均是当地老实民户,祖祖辈辈在这里居住。”前锋的主将一一禀明情况,最后说,“陛下可以安营扎寨。”
  皇帝杨寄抬眼扫望青山,又低头俯视他马匹所在的小山坡下一条汩汩的流水,终于点了点头:“全军扎寨。”
  皇帝的命令下去,意味着大军可以在这里小憩一两日休整,下头是小小的欢呼声。
  皇帝的目光一扫身后,远处山道上还有继续赶来的扈从禁军,四面均有巡查的人马。而离他不远的地方,两辆狭窄的椎车正从坑坑洼洼的坎坷小道上被几匹马拉上来。椎车后面,是太子的小马,周围围了一群人在帮着牵缰绳、推马屁股。而马背上坐着的那个九岁孩子,哭丧着脸,揪着马鞍边儿,抬起屁股正在喊:“这可到了吧?这可到了吧?”
  一辆椎车的窗打开,露出一张圆圆的脸,安慰骑马的小太子杨烽说:“快了,快了,刚刚阿父下令,就在山谷里扎寨。”
  杨烽带着哭腔说:“还要下山?阿姊,我要坐你的车,我的屁股已经给磨破了!”
  杨盼在椎车里其实也颠簸得不好过,但看弟弟更是可怜,正不知说什么,见皇帝已经打马过来,拿鞭子指着太子杨烽,横眉怒目说:“不骑马,你就给我走下去!”
  杨烽看了看长着各式树木的下坡路,台阶都长得歪瓜裂枣的。他苦着脸说:“阿父,我走不动,但是我的马鞍子又特别硬……”
  皇帝说:“嗯。我鞭子是软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杨烽自从出了太初宫,天天觉得他父皇一定不是亲生的,不仅对他的要求特别高,而且动不动就威胁要打要罚的,完全不像母亲在身边时那样可以过得恣意、舒服。
  但是看看皇帝手中的鞭子,黑色的熟牛皮编制的,有成年男人的大拇指粗细,看着就瘆人。他一点都不想挨一下,只好哭丧着脸,继续抬起屁股骑着马。
  那小马大概也是第一次负重走山路,既辛苦又畏怯,任凭前面的马奴怎么拉缰绳和马笼头,就是“咴咴”叫着不肯走。冷不防皇帝一鞭子过来,直接抽在马臀上,小马一声嘶叫,终于委委屈屈地挪了步子。
  坐在马鞍上的杨烽听到鞭子的破风响,以为这是冲自己的屁股抽过来了,吓得尖叫一声,马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哭了起来。这下,他悬空在那里的屁股上就真挨了一下,虽然跟刚才抽马的力度比起来简直是挠痒痒,但以身受之的杨烽感觉,屁股上火辣辣的一条疼痛,比那次挨巴掌更惨烈上几倍!
  他连哭都不敢哭了,抽噎得几乎要岔气儿,耳畔听皇帝冷漠的声音:“坐马鞍子上屁股不动,当然要磨掉一层皮的。在宫里也算习文习武习了这么久,连骑马都没真正学会,唉!”
  杨盼在椎车里其实也被实木的轮子颠簸得屁股疼,但此刻听见两声鞭响,探出头看弟弟可怜兮兮的模样,还是有点心疼他。
  好容易到了山下的谷地里,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圈出一块空场,把杂草除了,然后按照中间是皇帝的御帐,两边环围着亲军的护卫帐,后面是太子和公主的营帐。外圈星星点点散布着随扈文臣武将的军帐,最外面一圈是士兵的营帐和木头栅栏壁垒。谷地进出口和靠山岩的地方,又各个加着类似的几圈壁垒,彼此相互呼应,若是有敌军来袭,就可如常山之蛇,击其首而尾应。
  杨盼出椎车时看了看,不由得感叹原来出征还有这么多学问。
  杨烽好容易双脚着地,厌恶地叫人赶紧把他的小马拉到马厩去别让他看着心烦,然后在那里揉着自己的屁股,袖着双手晒太阳,并且嘟着嘴生闷气。
  还没晒暖和,皇帝拎着鞭子又过来了,对杨烽道:“别傻站着啊,来,学一学怎么钉帐篷。”
  杨烽看父亲手里的鞭子就犯怵,不由退了两步。皇帝这次倒没有简单粗暴,对儿子招招手:“来,阿父教你。”他扯开披着的斗篷,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接过帐篷钉和锤子,挽着袖子,真的亲自示范,完全没有皇帝架子。
  不出一刻钟,一顶帐篷就钉好了。皇帝喘着热气,满意地拍拍手,笑着对儿子说:“阿父以前领军带兵的时候,这些活儿自己都会做。行军打仗要能胜利,这些细节都很重要。”
  然后来个让太子脸色煞白的神转折:“今日你住的地方就自己钉。要是搭不起帐篷来,你就睡露地。”
  看起来只需要一刻钟的活儿,小小的杨烽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没完。
  帐篷钉钉得歪歪斜斜,支架搭一回倒一回,帐篷布也扯不齐。杨盼看不过去,上前帮忙,她也不会这些活儿,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勉强把帐篷立起来,结果一阵风吹过来,立柱斜、斜、斜……
  帐篷又倒了。
  军中已经吹响了晚饭的号角,到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供给皇帝和太子公主的,是热腾腾的麦饭和炖煮的羊肉汤。
  俩孩子都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杨烽看了看肉汤,一脸嫌弃:“肉怎么这么肥?汤怎么一点都不白?作料有什么?为什么汤一股羊膻味?”
  平素最在乎口腹之欲的杨盼也觉得吃得太差,恰好瞧见有几只托盘往“归义公主”李耶若帐篷里送,看起来上面都是做得比较精致的小菜,心里越发不忿起来。她一拉弟弟的手:“走!咱问问阿父去,怎么这么偏心眼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只主角就快见面了。但是别急,这一章的重点内容之一,是阿盼从化解弟弟们未来的皇位之争中,习得了为政的能力。
 
  ☆、第六十四章
 
  杨盼长了个心眼, 先小跑到那几个伺候李耶若的宦官侍女前, 仔细打量了一下菜色,然后, 她也不去找李耶若的麻烦,而是拉着弟弟径直到皇帝的御幄去了。
  皇帝正好也不忙。大约也是好容易得到时间休沐,头发洗过半干, 散在那里晾着。他手上捧着一卷书, 一边读,一边伸头看旁边巨大的沙盘,口里还念念有词一样。抬眼瞧见女儿和儿子来了, 他才放下书,问道:“怎么了?”
  杨盼心里不服气,近前气势逼人的第一句,问的是:“阿父, 不知道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
  杨烽今天被打怕了,躲在姐姐身后,拼命地点头。但皇帝的目光一瞥向他, 他就立刻冻住了一样不动弹了。
  皇帝被女儿问得一愣,过了片刻笑道:“我知道啊, 你们吃细润的麦饭和羊肉,士兵们吃的是糜子粥和青菜烧肉渣, 这就是‘不均’嘛。还好我的兵比较知足,不问你这种傻问题。”
  杨盼被他说得无语,好一会儿才说:“怪不得要封李耶若作公主, 我看,她才是你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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