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倾国,我倾心(重生)——未晏斋
时间:2018-06-14 10:34:07

  罗逾终于笑了笑,说:“那我等你自己绣好不好?”
  杨盼松了一口气,使劲地点点头。两个人四目相望,明明没有什么事了,就是不说道别的话,好像都有话藏在肚子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金萱儿忍不住说:“罗郎君还有什么事么?”
  罗逾醒过来似的摇摇头:“没有了。”又说:“石蜜,公主可着劲吃就是了。吃完了,臣再写信给西凉老家的家人,叫他们送过来。”
  罗逾一离开,杨盼冲金萱儿发火:“我什么时候叫你绣鸳鸯送给王霭的?你居然也害起我来了?”
  “奴婢怎么害你了?”金萱儿不甘示弱,“厚此薄彼,让陛下和皇后知道了,不知道谁要被说呢!奴婢这是一片好心!再说,绣虫子是公主吩咐的,我照办;公主没吩咐的,我挑我喜欢的花样绣,怎么啦?”
  “可是鸳鸯的花样……”杨盼说不下去了,当她还是个傻姑娘吗?!她只能怒冲冲的:“帕子给我!”
  金萱儿有皇后在背后撑腰,此刻毫无畏惧地顶撞:“公主既然看不上,还要它做什么?公主不是说要自己绣了给罗郎君吗?那奴婢教你自己绣啊!”
  她把那块漂亮的青色莲花鸳鸯手帕叠好,收回到怀里,然后直视着杨盼,意思是:你学不学?
  “学就学!”杨盼也是个不服气别人的性格,心里想:怎么我就学不会啦?叫你老是小瞧我!叫你跟着我阿父一起把我和王霭拉郎配!
  端午节到来的时候,皇帝带着太子巡幸回来了。
  杨盼看着弟弟又黑了一圈,原来凸起在那里的圆滚滚的小肚皮变得平平的,眉宇间倒有了几分英气。
  太子随着皇帝下了马,调皮地冲姐姐做了个鬼脸。
  皇帝擦了把汗说:“雍州真热,还是山里凉快。”
  太子跟着说:“可不,我都不愿意回来了。”紧接着凑到姐姐耳边:“就是吃得太差了……”
  行宫内里的事都是杨盼做主,急忙张罗备膳,恰好还有皇帝他们打猎回来的野味,这日的膳食也是丰富极了的。
  太子要显摆,假装帮着卸野味,拉着姐姐到后面的牛车上,指着一车子的鹿、獐子、狍子、狐狸、兔子……各色各样的东西,笑着说:“阿姊,我也会打猎了,兔子打了十二只,狍子打了七只,狐狸三只,还有两头鹿!”
  动物的尸体虽然新鲜,到底血腥味浓重,杨盼捂着鼻子敷衍着:“嗯嗯,你的骑射是长进了。”
  太子杨烽嘲笑她:“阿姊,你看你这娇滴滴的样儿!”
  嗬,他居然来讥刺她,这世道反过来了啊!
  杨盼大不服气,恰恰看见王霭从后头转过来,正在检查猎物们,便对他说:“王领军,这些猎获里真的有太子的?”
  王霭见她主动来说话,脸上飞金一样,连连点头:“可不是!太子的箭法相当准确呢!”
  杨烽很得意地踮起脚尖拍拍王霭的肩膀,就像十几岁的小伙子拍哥们儿肩膀似的。
  
 
  ☆、第七十三章
 
  杨盼看这俩人, 几乎都是一色的晒得黑黝黝的脸庞, 浓密的眉毛,亮晶晶的眼睛, 简直兄弟一样。
  原来那个白包子似的的太子殿下,突然间长成这样,当姐姐的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看到王霭, 她又释然了:好歹她弟弟是太子, 就长残了,将来也不愁娶不到漂亮媳妇;他王霭呢?
  顿时对王霭有了点同情。
  一同情起来,说话也客气多了:“还是你教得好。”
  王霭很认真地收敛了笑容, 回答她:“不,射箭是罗逾教的。”
  这直脾气!
  杨盼无话可说,对他笑笑。
  而杨烽则眼睛一亮:“是了!我还要谢谢罗郎君呢!他在哪儿?今晚上我请他尝尝我猎到的鹿和獐子!”
  对于从小在江南的秣陵和建邺长大的杨盼,雍州的夏日已经算是高爽的了。晚宴上, 皇帝大赐群臣,先是喝酒吃肉,接着是呼卢喝雉(赌博)——反正皇后不在身边, 没人管么。
  杨盼在后殿,督看茶酒、菜肴, 听着前头的热闹,渐渐已经君不像君, 臣不像臣了,她仰天长叹:阿父啊,你从泥脚杆子当上了皇帝, 还是时不时要现原形么?你自己现原形也就罢了,还带着我弟弟一起么?
  听着太子杨烽也在跟那些武将摇摴蒱的骰子,带着童音的叫喊声穿透力格外强。她愤愤然想,你要把我弟弟带坏了,阿母可要咬你的肉呢!
  好容易,前头大宴结束了。皇帝微醺,散了众臣,挽着儿子到了后殿,还不忘了指点他:“刚刚棋枰上有几步走得不好。我跟你说,这摴蒱戏跟打仗的实战似的,虽然天命是一部分,技巧一样重要;不能只看眼前,要多想几步,才能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呃……”
  他是老赌棍了,一直对自己的摴蒱技术很是自豪,拍拍儿子的肩膀,大有把技术传给他的意思。
  一个酒嗝儿后,皇帝终于注意到在后殿里站着气嘟嘟的女儿。
  “咦,阿盼?”皇帝问,“不是都忙了一晚上了,怎么还不休息?那些收拾碗筷的活计,就让宫女宦官干啊,你还这操心啊?”
  他笑着对儿子说:“真是,你阿姊越来越像你们阿母,事必躬亲。不过,也比以前靠谱多了。”
  “不像你们俩不靠谱。”私下里,做女儿的可以批评父亲,“还教弟弟赌,阿母要是知道了,只怕恨得牙痒痒呢!”
  皇帝嬉笑道:“得咧!你现在说你弟,你小时候不也会玩?不是硬生生被你阿母打了几顿,打得不敢再玩了罢了。我跟你阿弟说的,怕苦、怕疼,再没出息不过。现在他不是皮实多了?下一次,还得把你三弟带过来,做我杨寄的儿子,别想安安分分地当太平王,得是这片江山的屏藩;必要的时候,得敢上沙场,敢拿着刀枪在前头领着士兵们冲锋!就像摴蒱的棋枰里走子儿——诶,刚才还谈摴蒱技法的呢,我说哪儿了?”
  刚刚说了半吊子被打断了,这会儿突然断片儿了,想不起来先讲到哪儿了。
  皇帝歪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倒是说到杨盼小时候挨阿母的打,顿时想起了寤寐思服的沈皇后,顿时有神魂颠倒之感,叹口气说:“转眼都出来这么久了!等今年巡完四关、四镇,过了秋就回建邺去。”
  “还要过秋?”杨盼问。
  皇帝说:“你忘了,咱们还带了一位‘公主’,要送了和亲的。北燕的习俗,大概是秋季抢婚的遗风,喜欢秋季结缡。再者,他们秋季兵强马壮,若有坏心,也喜欢秋季入侵,我得防着呢。”
  然后安慰杨盼:“快了,快了!”
  皇帝喝得兴奋,叨逼叨逼还要拉着儿子聊天。杨盼见太子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嗔怪父亲:“睡不好觉不长个儿!你让我阿弟早些休息吧,在外头都累了这许久了!”
  皇帝自己也打了个哈欠,点点头说:“好吧,睡去吧。明儿早上五更,起床先练剑法和力量,然后是骑马和射箭,天大亮了再念书。回雍州城里了,不许在学习上偷懒,过几日我检查,背书不熟,大字写不好,板子伺候!”
  杨盼心疼地看看弟弟,他却很习惯似的,仍然是蹦蹦跳跳一脸笑容,跟父亲道了安置。
  眼见皇帝回他的正殿去休息了,杨盼拉住也要回去睡觉的杨烽,问:“明天这么早起来练剑、练骑射,谁陪你啊?”
  杨烽说:“无外乎王蔼或罗逾。明日王蔼估计要跟陛下谈崤关的防务,而罗逾闲着也闲着,估计还是叫他做我的陪练和伴读吧?”
  黑头里,杨盼眼睛闪动着,随后垂下了睫毛,平淡无奇地应了声:“哦。”
  她一般不起大早,纵使不睡到日上三竿,也总要睡到天大亮。但是这日她一晚上醒了多少次,一醒就唤值侍的小宫女:“喂,看看更漏,到几刻了?”
  更漏是铜壶,上面有刻度,没有月光的时候看不清,小宫女得睡眼朦胧爬起来,摸黑找到火镰火石点着灯,再到漏壶旁看漏针指到了哪个刻度上。偶尔一两次还好,一晚上爬起来八次,就快崩溃了。
  她对公主不敢有微辞,但早上天还没亮,她又一次被叫起来看时辰,答了一声“四更六刻了”,公主就心急火燎喊:“了不得!迟了!快给我拿衣服!”
  小宫女以为杨盼在说梦话——她平时不睡到辰初起得来床?!
  她提醒道:“公主,这……才寅正过了两刻钟!还有一个多时辰天才会蒙蒙亮!”
  杨盼早醒透了,不耐烦地说:“我还不知道换算时辰?哪那么多废话!你只管伺候着就是了!”
  小宫女不敢多话,过来点灯烛,钩帐子,拿衣服拿鞋,伺候公主起床,一边伺候,一边打哈欠。外头得了她的讯号,也繁忙起来:点灯的点灯,烧热水的烧热水,端洗漱水的端洗漱水,伺候梳妆地捧妆奁匣子和首饰匣子,一下子就四处亮堂堂、热闹极了。
  杨盼精精神神,洗漱完边吃早点边吩咐梳头的宫女:“赶紧的,简单的螺髻就可以,插戴的东西越少越好。我是要去看太子练功夫,万一得上手教他两招什么的,叮叮当当挂一脑袋步摇就不方便动弹了!……”
  小螺髻,轻巧玉梳,珍珠耳珰,外加一身俏伶伶的窄褃胡装,杨盼兴致勃勃去箭亭那里看太子练剑、练骑射。
  此时东方刚露出一点鱼肚白,早晨的熏风吹起来格外凉爽。杨盼在箭亭外头的箭道上果然看见弟弟杨烽正在开弓,旁边一个瘦高的影子,甭管穿的是什么,只要一看后脑勺或背脊她就认识。
  杨盼装作没看见罗逾,只管向杨烽走过去:“阿弟,果然这么早在用功了。我给你带了些酥酪,就放在箭亭里,你饿了渴了就来吃。”
  走近了,她才假装看见了罗逾似的:“哟,罗郎君也在啊?酥酪可以一起吃嘛。”
  到底是夏天,太子活动了一会儿,额角出汗,口干舌燥,对罗逾说:“走啊,一起吃酥酪去,比一比,和你们西凉的味道比起来如何?”
  罗逾早看见杨盼似若无意的一瞥,心领神会,摇头道:“我现在还不大想吃。太子正好休息一下,先用酥酪吧。”
  外头还有几个陪太子练武的侍卫和宦官,都一股脑儿地簇拥着太子到箭亭里吃酥酪了。
  熹微的晨光里,杨盼瞟瞟罗逾,罗逾也瞟瞟杨盼,最后都是会心地抿嘴儿一笑。
  杨盼小步蹭过去,突然探手把一团东西塞到罗逾的袖口里,然后又小花鹿似的蹦跶着后退了一步,转脸四下看看,才对罗逾说:“第一次做,不许笑它丑!”
  罗逾伸手到袖子里捏一捏,感觉上像一个什么的套子,密密地绣着花纹。
  他心里暖洋洋的,低声说:“我只不过送了公主一点石蜜,却得到了这么重的回礼。才是真不好意思呢!又怎么敢笑?”
  杨盼低头,脚蹭着地面,眼角余光瞥着箭亭那里——一碗酥酪也就是几大口的量,太子应该吃得差不多了。她低声说:“只要不嫌丑,就得都用着。”转身飞奔着离开了。披帛飘飞,腰不盈握,在罗逾眼中,这简直是人间最美的一幕了。
  太子一会儿就抹着嘴出了箭亭,笑嘻嘻过来对罗逾说:“我阿姊做的酥酪真是好吃极了。你不尝尝太亏了——喏,还留了一碗给你。”
  四下里转了转头又奇道:“咦,我阿姊人呢?这就走了?”小人儿摇摇头,小大人似的:“算了,我们继续练射箭吧。”
  罗逾心不在焉地陪着,好几箭都脱了靶,惹得杨烽笑话他:“哎呀,果然是拳不离口,曲不离手,我在山里打猎,练得一手好箭法。你呢,退步退得好厉害哦!”
  罗逾不像杨盼那么爱怼人,他只是温和地笑道:“谁说不是呢!臣还真不能怠慢了。”
  见周围无人时,太子凑过来:“我明白你的想法……讲真的,王蔼虽然也不错,但性子太直了!他黑下脸来,跟你一板一眼的时候,我都吓得心肝儿‘怦怦’跳。噫,若是把我那个暴脾气的阿姊配给他,我还担心他们俩天天吵嘴呢!”
  杨烽低声说:“上回我听阿父说,入秋后还要去西北的萧关巡视,顺便打打猎,听说那里虽然山多,峰谷间有些草场也绿得好看,我撺掇着这次让你陪我去。那时候,你们一起骑个马,吹个风,吃个烤肉什么的……你呢,也把机会把握好了,要知道,我阿姊的婚事到头来还是她自己做主,阿父阿母是管不了她的。”
  罗逾惊诧连着暗喜,矜持地低着头,轻声说:“那还要太子肯栽培……”
  杨烽拍着胸脯笑道:“一句话!”
  
 
  ☆、第七十四章
 
  罗逾心“怦怦”地跳起来。
  来南秦之前, 母亲流着泪跟他痛诉家史, 那时的他还是个十二岁的男孩子,还带着稚气, 个头矮小。他看着母亲流泻不止的泪水,贴心地伸手为她擦拭,懂事地说:“阿娘, 我都记住了, 该报的仇都要报,该救的人都要救。我不是指望着立下这样的功劳可以有机会登上皇位——我不要阿爷那个位置,我只要你开心。”
  母亲露出久违的笑容:“傻孩子, 我还能为什么开心?还不是为你有出息?以往我责打你、责骂你、惩罚你,都是为了锻炼你的耐心和坚忍,让你早早地学着做个有成就的男子汉。但这可不是靠着与人为善!你要切记、切记!为了达到你的目的,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抛下!”
  他征得了父亲的同意——作为不受宠爱的儿子, 长大成人也不过领大漠中一块荒凉的封邑——那么,肯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事,做父亲的总归是同意的。
  他按照和母亲规划的路线, 蛰伏西凉,终于寻得机会卖身右相罗以衡家做四郎君的伴读, 而后步步谋算,代替罗家四郎到得南秦。十来岁的孩子, 要学着把所有的细节、人心,都算计得清清楚楚,不能有丝毫的误差, 回过头再看,简直是自己都后怕!
  现在,他离自己的又一个目标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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