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恨你更想你——丁律律
时间:2018-06-16 09:19:26

  刘冬冬是个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孩子,父亲是残疾人;妈妈常年在外卖糖葫芦,周日那天,在岚岛卖到晚上十点多,半个人影没了,才往外走。
  经过北边的垃圾桶时,蓦然发现一件雪白干净的羽绒服塞在垃圾桶里,如果刘冬冬母亲知道,她给女儿捡回去的衣服是来自一个死者的,可想而知,多么惊吓。她甚至常年对女儿嘱咐,不要在女老师坠楼的地方徘徊。这样老实而古板的人,死人绝对忌讳。而脏,却不忌讳。
  刘冬冬戴着卢思琪遇害时的围巾,用嘴在里面哈气。即使洗过,也不知道小女孩会留下怎样的阴影。
  显然,陈皖南的善意隐瞒,很有必要。
  .
  晚上七点。
  取回卢思琪的外衣及围巾后。
  瞿嘉拎着一袋新衣服,从服装店出来。灯光照着门前卖甘蔗的大爷,向她吆喝兜售,她无声摇头,手掌轻轻推开老人递上的试吃品,冰凉凉的一片湿意。
  走了几步后,她忽而有些犹疑,转头看向那个大爷,对方正弯腰利索在削一根甘蔗,皮屑飞快的刨出,技术纯熟。顾客很满意,没等两分钟,便高高兴兴拿东西走了。
  瞿嘉再次收回目光时,脸上的犹疑消失了,她脚步略快的朝刘冬冬家的小区门口走去。那里有个窄小的便利店,她将袋子放在裂开纹路的玻璃面上,请里面的大爷帮忙把这袋衣服,转交给刘冬冬。
  老大爷忙不迭的接过,一个劲儿道谢。
  “是我说谢谢。”瞿嘉说完谢意,挥手离开。
  火车站三个亮着红色灯光的大字,近在咫尺的朝她招手。宽阔的广场,冷冽的东风,她处于其中,浑身忽而都像没厚衣服抵寒的刘冬冬一样,牙齿开始打颤,肌肉发抖。
  这情况,堪称突如其来。
  几乎没多少秒的功夫,瞿嘉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人在不舒服到极点的时候,会有大地旋转的错觉,她现在看眼前的车站,就是在旋转的……努力四目望去……也找不到陈皖南的停车地点……
  ……
  树影下一隅,一辆黑色的越野停在车位线上。
  陈皖南在顶灯的照射下,慢慢地翻着手机上技术员发来的视频,正是下午来自岚岛那边的侦查结果。一般刑警见到真凶痕迹,都会出现看到初恋般的那种兴奋表情,而他英俊的脸上除了英俊,就看不出其他什么内涵了。所以白局长经常看不得他这副脸,一看一个脑溢血。
  “陈队,你还有多长时间回来?白局正等着跟你要凶手。案发三十六个小时了。”耳机里,一个技术员这么催促着。
  “半个小时吧。”陈皖南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的闲散口吻。
  “那……韩三平继续看押吗……”
  “继续。其他的,你们自己先讨论,疑惑的,缺少的部分,瞿嘉会给你们补上。她……”陈皖南握着手机,往窗外找了一眼,黄灿灿的高杆路灯,照的广场尤其空旷冷清,瞿嘉从刘冬冬家出来,应该直接往这儿来,他一眼能瞧见,心里突然莫名的一紧,就跟下午会议室忙时,突然抽神看到她不在,心脏首先就跟着一抽。
  “我先挂了。半个小时后回局里。”不由分说结束通话,陈皖南推门下车。
  广场上除了三两个拖着行李的旅人,再无瞿嘉半点影子。
  “瞿嘉——”陈皖南感觉自己喊出的这声音都是抖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失态,大概总结来就是,她六年前突然的人间蒸发,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于是此时歇斯底里。
  “瞿嘉!”
  瞿嘉,瞿嘉,瞿嘉……
  广场上回荡着陈皖南震惊的高喊,如果你恰好当时也在那里,就会看到一个挺拔伟岸的青年,因为寻不到他的前女友,而理智丧失,冲进车站监控中心,差点被当成丧尸给毙了。
  ……
  瞿嘉躺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像无数电影上一觉醒来,被挟持到密闭空间的主角一样,充满戏剧。
  然而,生活是真实的。
  她没有立即睁眼醒来,发动头脑风暴,把自己给解救出去。而是人事不省,像块破布,被丢在充满蟑螂的角落里。左手掌心无助的向上张开,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甘蔗汁干涸,而发亮的光芒。
  一个白衬衫男人,精神不济的坐在破皮的单人沙发里,声音从手缝里颤颤巍巍发出,“米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做的完美无瑕……”
  叫米诺的男人,悠闲的站在瞿嘉的身旁,嘲笑的声音从黑暗里发出,“不。你已经失败了。”
  “我没有!”白衬衫男子大吼,双目赤红地盯着对方。
  “你有啊。还不承认。”米诺嗓音很轻松,“你将你老婆王子娴从窗口推下,三年了,你这个乡下小子继承了她所有的财产,过着和女学生调情的好生活。没想到啊,一个小丫头拍下你当年作案的视频。她威胁你。于是,你想杀她。但你杀错人了哈哈哈哈……”
  米诺笑的前俯后仰。这恐怖的动静下,瞿嘉依然沉睡。
  似乎遭到了今生最耻辱的批判,白衬衫男人完全受不住,他乞求的看向米诺, “我不觉得警方发现我了。这个女人……一整天都在走访卢思琪生前的社会关系,这样查不到我的。”
  “你似乎在看轻她啊。”米诺不满地的发声,继而大笑,“那是因为你这个白痴,根本不够资格成为她的追踪对象。她走来走去,以为是在抓你?不,她只是在挽救一个即将犯罪的少年——她根本不关心你。因为你这个蠢货,给警方留下太多破绽了。”
  “米诺,我不想被判死刑,救我……”
  “回去吧。祈祷警方掌握的线索,只够判你个无期。拜拜了!周老师。”
  颓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这无边黑暗的屋子,也不知道对方从哪里走出去了。
  瞿嘉躺在那里,不知要睡多久。
  “好久不见了,小妞?真可惜,总是我在看你,你却找不到我。这次,就勉强算你拿到游戏入场券吧。来,我先送你回家。”米诺说着,就把瞿嘉扛了起来。
  瞿嘉眼皮痛苦的颤了下,额际的汗颗颗掉落。她就这样,被一个浑身裹着暗皮的人,送往了不知何方。
  
 
  ☆、因爱
 
  宁城有两座火车站,刘冬冬家这边的是老站,位于市区,属于气氛比较怀旧的。
  “姑娘,醒醒啊,听的见我说话吗?”
  “……”瞿嘉感觉自己置身冰窖里,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不过她没有惊慌,努力地,慢慢地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里瞄到一位剪着利落短发的老奶奶,身上戴着,印有优滋味字样的咖啡色围裙,这是一家奶茶店。
  “终于醒了。”老奶奶长舒一口气,她身边还站着自己的儿媳妇,手上端着一杯热水,老人家亲自把热水杯接过来,转到瞿嘉面前,“孩子,喝点热水,你晕倒在公交站台那,我儿媳妇刚好送外卖经过,把你抬回来了。”
  “……抬?”瞿嘉首先注意到这个字眼。
  “是的。小姑娘你穿太薄了,可能又没吃饭吧。看你怎么都叫不醒,儿媳妇就和保安把你抬上车,带店里来了。”老奶奶说着,硬是把那杯热水塞给瞿嘉。
  “谢谢二位。”瞿嘉接过,并朝旁边的年轻女人致意。
  年轻女人点头笑笑没说话,然后转到后厨去了。
  小小的店面不足二十平方,狭长的一条。瞿嘉坐在店内仅有的两张桌子,最外围的一张。迎面一张玻璃,能看到火车站通红的三个灯光大字。她并不多话,甚至没向老人家解释自己为何突然昏成这样。
  就算低血糖,也不该如此人事不省。
  她尚未恢复生气的眼神,茫然的盯着外面的大广场,空荡荡的,想搜寻点蛛丝马迹,然而,那扇空旷的玻璃门忽然被挡住,一个风仆沉沉的男人哐一声拉开把手,门上的风铃顿时促响。
  瞿嘉一惊,未看清他的样子,左肩就先一阵痛,陈皖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关机?喊你那么多声没听见吗!”
  “我……”瞿嘉要解释。
  然而老奶奶矮小的身子立即从柜台里灵活闪出来,哎呦呦的嚷着拉住陈皖南的手腕就往后拽,一边拽一边劝,“两口子可不能这么打架!你这么急的找她,可见也是担心的。人在不就好了吗。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陈皖南:“……”
  急的没脾气。只红着眼角,拿冷冽的余光瞪她。
  “对不起。”瞿嘉见他被老人拉着,无奈又冤枉的样子,心里不自觉有些内疚,避重就轻解释,“我刚才有些低血糖,被送外卖的老板娘看见,好心扶过来的。手机关机,我还不知道。打算马上就离开,去找你的。”
  陈皖南没搭腔,眼睛里的红血丝依旧没退。根本不想理她。
  “怎么离开呀?”这时候,后厨传来动静,是端着面条过来的奶茶店老板娘,她把面条放在瞿嘉的面前,筷子递到她手里,意思很明显,让她食用,“没吃晚饭当然容易低血糖,吃点再走呗。”
  “……”瞿嘉真是食也食不下,径自拿着筷子,半晌听不到他的动静,感觉喉咙都被堵住了似的,这种久违的好像叫脆弱的东西,真是太久没有光顾过自己了。
  ……
  最终,她还是吃了小半碗,陈皖南好像多跟她呆一秒就浑身难受,第一时间掏钱包付掉面钱,一声不吭的推门,在外面闪着白光的招牌下,抽闷烟。
  五分钟后,瞿嘉出来。
  “回局里吗?”她声音明显带着气血亏损的乏力。
  陈皖南不自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没正面看她。心里有些话却压制不住,想问问这个女人,当初在一起的两年,他陈皖南有哪点对不起她,最后落得一个,被分手,需要犯罪心理系一个他见都没见过的人来通知他。
  “能有点实话吗。”一时忘记手上的凶杀案,他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痛快问出来。
  瞿嘉没有回应。她已然意识到他将要谈什么。 
  果然,陈皖南转过身来,把烟蒂往垃圾桶准确无误的一丢,那双严酷的眼睛,是看不出半点桃花的柔情了,只剩嘲讽,“我真觉得大学那会,你虽然清高,但不至于残酷。后来我知道了,你不是清高,是在玩我——瞿嘉!我父亲再婚,我妈车祸去世,鹿跃一度成为孤儿……这些算我那两年的坎,哪件我没跟你交代过。你呢?”
  “现在发现不对,不是太晚了吗?”瞿嘉的意思是,如果当年你觉得我闷,我可以改。现在时过境迁,提这些有什么用。
  快回去开会吧。
  就差没加上这句。
  她低头,脚不断在地上追着彩灯的影子。
  “晚了吗?莫名其妙被分手,还不能追一个理由了?真是够了瞿嘉,你愿意玩心胸宽广是你的事。我就想问,你当年什么意思?求着你哄着你跟我做,你他妈不愿意,老子喝的伶仃大醉,你跑来勾引,弄伤弄残你都你他妈的活该——”
  “陈皖南!”瞿嘉面红耳赤,而且被震惊袭击了。
  ……那天晚上,他明明喝了不少酒,整个过程中,没叫她一声名字,需索强烈的,疼的瞿佳浑身发抖,她以为那样一场大醉后发生的事情,他不会有记忆的……
  “不是你干的?”陈皖南轻蔑一笑,停了停,似乎终于出了气,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脸,下最后通牒地道,“瞿嘉,六年。从你一走了之,就该知道,我一定会找你算这笔账。”
  他说完,就潇洒的转身,留下瞿嘉在原地眼神惶然……
  ……
  ……
  “案子结了,交两份报告。另一份是什么,你心里有数。”陈皖南表情怜悯的经过瞿嘉身边,丢下这么一句话。
  市局刑侦队会议室里,坐满了专案组的其他同事。
  瞿嘉耳根子发红,并不是羞的,而是他行为处事方式,公然利用职权,拿捏她……可,相比她的绝情狠毒,他生这点气算什么呢。
  这么一想,瞿嘉就笑了笑,不再多想,她埋头,仔细检验自己走访调查得来的数据。
  坐在旁边的赵晓然好奇的伸头,想看看瞿顾问都画了哪些关于真凶的特点,却看到那页笔记的抬头,赫然是宋飞羽三个字……她顿时有点懵,宋飞羽和这案子有半毛钱关系么?
  “嘉姐。呆会,你不想说的可以不用说,第一天上班,准备不充分很正常。不要因为白局在,而有压力。”
  “好。”瞿嘉对关心自己的赵乐天笑了笑,再次把视线埋在了文件里。
  “好了,同志们,说说盆景园卢思琪被杀一案的进展。马上三十六个小时了,局面现在很被动。南湖地区的高中,今晚全部停掉了晚自习。大家穿一身制服坐在这儿,没能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安全的读书环境,都要感到惭愧。但我还是相信陈皖南,带领的这支队伍不会如此不堪,抓了一个路过的蒋震,一个吊儿郎当的陈三平……好了,凶手是谁,现在给我交出来吧。”白局长一连串的开场白,拉开了会议室里紧张又凝固的气氛。
  他一向严肃,尤其长了双不怒而威的虎目,这一番先礼后兵,简直泰山压顶似的,给人压力。
  他对陈皖南这次的办案方式相当不满,碍于瞿嘉跟着他一起,女孩子又是老友徒弟,第一天上班,才没当场叱骂。
  “你们重复走了一天,有什么结果呢?”最后,他这么一摊手,虎目严酷的盯着罪魁祸首,忽而,大吼一声,“一盘散沙!”
  “散沙?”陈皖南终于有了表情,明显是不服,他似笑非笑地说,“那现在,我给您整理下,盆景园凶杀案来龙去脉。到底是我散沙,还是您散光。”
  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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