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怪了!”凌斯远惊疑道,“凡人理解的龙王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模样?”
不怪一直都很淡定的凌斯远惊奇,尽管没见过龙王,吕媛媛也知道龙王像不该长这样,真是太不伦不类了些。
金色的龙王笑眼眯眯,敞胸露乳,奇怪的是它头上的龙角和有些凌乱的头发……除去这个,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慈悲的弥勒佛像!只是在衣饰上更华丽些,镶了些各色宝石,远看倒确实像个富贵龙王。
吕媛媛和凌斯远对视一眼,瞬间洞悉了彼此的想法,问题果然出在这龙王像身上!
“是谁把这佛像改成这不伦不类的龙王像?以为给它插两个龙角加点头发,就是龙王了?什么时候弥勒佛跌价跌到还不如龙王的份上了?”吕媛媛疑惑道。
凌斯远摸了摸龙王像头上金色的贴着头皮的头发,一根一根的,很是逼真。
他当机立断让下人打了一盆热水进来,就将那龙王像放了进去,果然不一会,那龙王像的头发就有几根浮于水面,表面的金色也退得七七八八,露出原本的黑色来,凌斯远将其捞出,仔细看了那几根漂出来的头发,“这是人的头发,还不是一个人的。”简单地下了结论,正准备将龙王像放在桌上时,凌斯远手上一滑,龙王像猛地往下掉,吕媛媛看的心肝颤颤,好在对方及时抓住了下落中的龙王像。
“没事吧?”吕媛媛问道。
凌斯远右手抓着龙王像的脖子,眉头突然又皱起来,“又是这样。”
“什么?”
凌斯远将龙王像放在桌子上,仔细凝视着它的头顶,“又是这样……我抓它时,发现它好像头轻脚重,刚刚抓住它的脖子仔细掂量,发觉它的头壳竟然没有什么重量……”
吕媛媛疑惑,“做佛像哪还有掏空头颅的……”若是金子塑的贵重,掏空身体也就罢了。
凌斯远摇摇头,只小心地摸索龙王像的头部,这龙王像处处诡异,倒也让他有些心绪不宁了。
“嗒”的一声,吕媛媛连忙凑近盯死了凌斯远的手。他的手正恰巧拧动了龙王像的金色龙角。
“嗒嗒”一下一下,龙角被缓缓拿开,吕媛媛忙放了个防护罩,果然那龙角被拿开之后,一个极小的黑色的小东西猛地蹿出,又被防护罩弹开,吕媛媛敏捷地拿起旁边的空茶杯将它扣在桌上,又划定了范围让它逃不出去。
一气呵成,“这就是罪魁祸首不成?”吕媛媛扶着桌子道。
凌斯远又打开另一边的龙角,这回自己动手抓住了一只,再摸向神像被热水泡松了的镶宝石的腰带,果然一扯就扯开了,肚脐上的洞里又蹿出一只,一样被两人抓住。
“想来是刚刚被开水烫着了,才这么急着出来。”凌斯远道,又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杯子,将这三只全放在一起,由着吕媛媛施了法固定住它们。
竟是三只黑色的蜘蛛,红色的眼珠子看着很是瘆人。
“不过是几只蜘蛛罢了,怎么害人?”吕媛媛不解道。
凌斯远摇摇头,“这不像普通的蜘蛛,更像是蛊。”他指给她看,“明明是蜘蛛,不吐丝不结网,吃什么喝什么靠什么生存?”
凌斯远凝重地屈起食指扣了扣桌子,“我怀疑受害人的脑壳空了是不是它们给吃了……”
吕媛媛道:“这龙角都封的死紧,它们如何出来,又是谁把它们放进去的,难道接触到它们就会遭殃?可你碰了它就没事,难道这蜘蛛还知道自己该害谁不成?”
凌斯远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断,“这龙王头上的头发是谁的?如果真的是这蜘蛛吃了受害人的脑子,那么它们咬穿的那个洞上的头发哪去了?是不是就是这龙王像上的头发?难道这个凶手有收集百家姓的头发的癖好?”
吕媛媛听得背后一凉,连忙叫停,“我们还是先去找找是不是有姓赵的人家在此之前糟了毒手,如果真如我们所想,从赵家伊始,说不定能从他们家找出什么端倪来。”
凌斯远点点头,便又陷入了沉思。
吕媛媛问:“什么时候去寻?”
“明天一早吧。”对方头也不抬。
“……那你是不是该安排个地方让我歇下?”虽然府里下人都不知道她在,但总该让她有个住的地方?
对方一愣,“对了,府里下人来不及打扫,你现在也不方便去别的房间,先在我床上将就一晚吧,我让人换新的床褥来,我待会去书房歇息。”
“那就有劳了。”她也不客气。
第二天一早,自行收拾好床铺的吕媛媛随着凌斯远去了大理寺找四月前姓赵人家的卷宗。大理寺的卷宗又不是按着姓氏排的,找起来颇费力气,然而两人找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难道不是京城的?”吕媛媛问。
“难说,小案子如果死者家属没报案,大理寺没有收录也是正常。”
吕媛媛有些犯难,她是希望能今天白天处理掉这个事情的。“不然我们还是从龙王像经手的人查起?”
在光线并不明晰的案宗室,凌斯远忙乱中额角掉下几丝碎发,眼睛却慢慢明亮起来,“既然普通的方法不行,我们也只能求助于一些不寻常的人了。”
比案宗室的光线还差的地下黑市,周围穿行的虽大多是人类,但是也有不少妖魔鬼怪穿插其中……路边涂着大红唇的老板娘热情地向摊前挂着粗金链子的男客搔首弄姿,不知道还以为她卖的不是货物而是自己,不过也没大碍,想来也只有那黑蛇精化作的妖娆女子吃别人的份。那男客明显被她吸引当下便与她攀谈起来……金银奢靡的气息在夜明珠装饰的黑市里蔓延——吕媛媛依旧隐着身,瞧了两眼就收回视线,只好奇接下来要见的是什么样的“人”。
凌斯远走到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拍了拍正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黑衣男子。“章老三,你果然还在这儿。”语气颇为热络。
那男子抬起头,顺带吐出一口烟。脸上有些邋遢,只是五官深刻,唇上一撇小胡子,这种不修边幅在他脸上倒有种别样的性感,吕媛媛记得自己死前的那个年代还有不少小姑娘好这一口,潦倒性感的大叔什么的……
章老三从随意寻的石头座儿上站起来,双腿随意盘了个形状斜倚在身后的墙上,手上端着烟杆,“原来是凌大人啊~来找我这种小人物什么事?”声音嘶哑却磁性,也是极讨小女生喜欢的那种。
还挺会凹造型。
凌斯远眼角透出笑意,“怎么也是熟人了,你怎么老拿这种话来酸?”
章老三道:“我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鬼差罢了,不敢乱攀权贵。”
鬼差?吕媛媛打量一下他,地府鬼差多,每个殿里不知凡几,她没见过也属正常。
“游手好闲?”凌斯远笑了笑,“京城这一带的大小鬼谁有你清楚,你这话说的倒是让凌某无地自容了。”
“所以有什么事?”章老三也不是爱扯闲话的,收了烟杆开门见山,只是姿态还是懒懒散散的。
凌斯远道:“我知道你记性好,可知道京城里今年四月前一户姓赵的人家死了人的?”
“呵,凌大人现在也喜欢大海捞针了?这样的人有好几个……呢。”周围烟味逐渐散去,章老三敏锐地朝凌斯远身后瞅了瞅,又嗅了嗅,眉头一挑,“你带人来了?”
凌斯远并不意外,“你果然发现了,不是故意瞒你……”
吕媛媛听到章老三的话的时候虽然有些惊讶于他的过分敏锐的神觉,但既然被发现了,再藏下去就矫情了。
突然无数细小的光点在凌斯远的身后迅速凝聚,出水芙蓉般灵动的脸蛋出现在这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有些突兀,吕媛媛朝章老三温婉一笑以示无害。
章老三却眉头一皱,下一秒就掀起黑色耐脏的衣摆单膝跪地,利落地单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不知阎罗大人在此,有失远迎。”
怎么跪个地还耍帅?吕媛媛虽然意外被揭穿身份,但总是被他明明无意却确实很帅的举动弄的歪楼。
“阎罗王?”凌斯远转身疑惑地看着章老三跪拜的地方上站着的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脸的不可置信,“传闻中的阎罗王不是个翩翩君子吗?”难道阎罗可男可女?
如果吕媛媛知道他现在心里的疑惑,肯定一个板栗敲过去,可男可女个头!你才可男可女!
章老三解释道:“你不知道正常,一个多月前刚换的。”
凌斯远虽然仍然有些诧异,还是准备行个礼,没道理章老三跪了他还站着。
吕媛媛用神力托起他准备磕下去的膝盖,“得了吧,突然这么客气做什么?”接着一样用神力扶起跪地的章老三,“你怎么认出本座的?”
☆、龙王像(三)
“您巡视地府的时候,我曾经远远看到过大人的风仪。”章老三正经起来倒让吕媛媛不太适应,这厮不知道该说他是个人精好,还是太恪守君臣之仪好。
章老三接着问道:“不知道大人此番到人界所为何事?”
吕媛媛抬了抬下巴示意凌斯远,“跟他调查的是同一桩案子,路见不平罢了。对了,你是哪个殿里的?”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查这个案子最初不过是因为它涉及到李式,成神不过月余,难免还有些私心……
“第五殿纠纶宫,秦广王大人的手下。”
“哦?原来是秦广王大人的手下~”这就好理解了,难怪他声望颇高。
她一早就知道地府里比化石还老的几殿阎王在人间遍布“眼线”,当然这也是为了地府更好办事,而这位秦广王……双商都很高,在这十殿里隐隐呈领头之势,让她这位居第一殿占尽天时地利的阎王有点名不副实,论起秦广王在地府和人间的势力她是服气的,就连她第一个月有些事务遇到些麻烦还是找他协商解决的。
“你当鬼差多久了?看你和凌大人很熟的样子。”吕媛媛随口问道。
“不过百年。说不上很熟,只是先前凌大人查案与我有些交接。”章老三恭敬道。
吕媛媛绕着指尖的头发,笑道:“那便请凌大人继续和你交接吧。”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凌斯远突然被点名,愣了下倒也泰然的接受了,“还是刚刚那个问题。”他抬眼瞧向章老三,“只要你觉得符合我说的条件的、死的有可疑的通通找出来。”
……
章老三认真办起事来丝毫不如表面那般懒散不靠谱,两刻钟就找出来三家符合条件的赵家,最后考虑到死者应该笃信神佛以及工于名利的心理,最终确定下来两家,一家是官府小吏,一家是临县富豪。
吕媛媛和凌斯远讨论了一下,觉得凶手很可能是出于对朝廷或官府不满,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官员下手,因此觉得那家官府小吏比较有可能。
这两人死的早,那时候吕媛媛还在现代活的好好的,加上之前处理以前的案宗时也没看到过死法类似这样的,眼下余判官也不在身边,才让她这么没有头绪。
京城府尹的小吏多不胜数,难免有竞争压力,天天当个跑腿的比看大牢的衙役还要辛苦,所以大多数人是希望能熬出头去个好去处的,比如先定个小目标,进个羽林军什么的……赵百行无疑就是其中一位异想天开的典型代表,只是今年三月丢下老母亲和妻儿,死了。
死的确实是有些奇怪的,所以才会引起章老三的注意。
据章老三说,赵百行父亲身缠重病,五年前就死了,死后因不放心家里,就留了下来守护家人,他见他没犯事也就默许了。所以赵百行不是死在家里,而是死在了一家酒馆前,摔死的。
顺着章老三指的地方,吕媛媛二人顺利地找到了平角巷的赵家。
赵家的门口一样挂着白麻布,不过小家小户声势比之孙家小多了,大门紧闭。
赵百行不是死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一副丧事中不待客的样子?
凌斯远问了路过的百姓,这才得知这家又死了人。这回死的是赵家的老夫人,赵家的二儿子侍疾的时候也染了病,看了多少大夫都治不好,一家人哀哀戚戚的,有知情的人说他们家还特地寻来了一个道士驱邪气,准备作法呢!
吕媛媛蹙眉想着这家事情怎么这么多,总出人命。凌斯远眼神倒还算平静,只有发丝在风中飘动,朝她点一点头,就走上阶梯去敲门。自从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倒是比之前待她要尊敬不少。
吕媛媛就跟在后面看着,这个巷子她一走进来就觉得不寻常,直到赵家门口才发现这里就是根源。赵家的死气太重了。
凌斯远的手刚刚抬起,门却突然打开,一个正准备出来的白发白胡须穿蓝色直裰道袍的老头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看半天才移过目光,等凌斯远知趣的让开路,才气呼呼地走了。
凌斯远拦住正准备关门的小厮,“在下乃大理寺寺正,正巧路过此地,听说了尊老夫人的事,想来吊唁……”
那小厮打量了一下他,像是不大信,“我们府里现在不方便待客,大人还请回吧!”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和大理寺寺正还有交情了……
吕媛媛眯了眯眼睛,上前笑道:“正是听说贵府有些不太好,凌大人才带我来的,我也通些道术……”小厮见她气质不凡,白皙莹润的肌肤在这死气沉沉的门前熠熠生光,清澈的眼神也让人不由得信服,竟有些迷了眼。
“二少夫人,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大理寺寺正和道人。”小厮带着他们到一个看似管家的女人面前。女人头上随意插着几支银簪,素色布裙,极常见的柳叶眉,眼尾上挑,看着颇为泼辣,但从她手上不断搅动的帕子足以看出她的心神不定。
二少夫人倒还算个明事理的,也没怀疑她们的身份,屈身行了个礼,“还望两位大人见谅,现在我夫君还在病中,怕是不能出来待客。”
凌斯远摆手道:“无妨,我们也是顺道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倒是叨扰了主人家。”
二少夫人道:“倒没什么叨扰的,只是刚刚家里又来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