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第52章
空的，田娇第一个直觉就是房间空荡荡的。
房间除了原本就就有的桌椅跟床，一望可知的简洁跟干净明显能感受到这里没人居住。
田娇走进去，甚至还能听到麂皮鞋子在地板上磨擦出来的响亮声响，这里宽敞得走路都会出现回音。
田娇不解地看向身后站在门口的许安，为什么要带她到这个房间？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有活人住过。
许安抬起手示意田娇继续看，田娇只好转过身更加仔细的检查一遍。
然后她在木床的边缘发现了莲花的刻印，不知怎地，田娇就是直觉这是王有才刻的。
她摸着莲花刻印，问许安：“有才哥哥离开时有说什么么？”
许安摇头，“跟往常一样，仲安常常三五天不回家，只是这次离开的久了些……他说如果有人来找他，就让那些人直接进来他房间。”他说完耸耸肩，“所以你才能进来。”
田娇陷入思考，发现许安还在门口等着，带着歉意对他笑了笑：“你去忙吧，这边我自己看就好，谢谢许公子帮忙。”
许安被田娇突然一笑惹得脸红，支支吾吾地拱手：“我就在对面，姑娘有事再唤我。”
田娇等到许安离开，开始趴在床上敲床板。
大宝和小宝正在门口守着，田娇边敲边对他们说：“你们也像我一样到处敲敲看有没有暗格。”
小宝跃跃欲试，所以他也进来跟着田娇一起行动，大宝在门口望风。
弄了一两个时辰，高挂的日头偏西还是搜寻无果。
田娇满头大汗，边搧风边蹙眉思考：“没道理阿……”
大宝表示不解。
“这床半新不旧，上头的刻痕却是新刻的，一般人不会没事在床上刻图案吧？”田娇蹲下与莲花刻印平行，皱着眉苦思。
“是什么图样？”大宝问道，“莲花？莲花……”大宝好像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
“莲花有什么意义？还是什么地方有很多莲花？”田娇期待地问。
“倒不是莲花有什么意义……”大宝犹豫。
田娇不耐烦大宝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你就直说吧，莲花什么意思？什么话我都受的住。”
看到田娇露出不悦的神色，大宝忙道：“不是不能说，只是也不算是地方。
“省城里众人谈论聊天时，倘若说起莲花多半都是指一个人，是醉月楼的香莲姑娘。在这里，莲花就指香莲，这件事情，本地人都知道。”
“醉月楼？香莲姑娘……”田娇瞠大眼睛，“是那种……那种地方？”
“是。”看到田娇神色，大宝忙改口，“王公子不是省城人，或许他刻这个是一时兴起，或是指别的也说不定。”
“有什么方法可以见到香莲姑娘么？”田娇说。
“啊？”大宝一开始没听清，后来田娇重复一遍，她慌忙道，“姑娘，香莲姑娘是那里的人，去见她不太妥当……”
“那有什么地方有莲花？没有，你也不知道。所以这个线索还是要试试看吧？”田娇说，“要见香莲姑娘要去醉月楼对么？”
“去了他们也不会让我们进去的，香莲姑娘可是头牌，等闲难得一见，那又是男人逛的地方，姑娘扮男装……”大宝说完就摇摇头，“扮男装也扮不像。”
田娇漫不在乎，“那我们从后头怎么样？”
“阿？”
***
夜色朦胧，衬着月色，挂着大红灯笼的醉月楼显著仙气氤氲，里头人声鼎沸，外头寂然无声。
他们从前头绕到后面，从嘈杂的声响慢慢的变安静，踏在青石板上都能清晰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大宝有点害怕，现在已经入秋，她搓搓发冷的手臂，“姑娘，这样真的会成功？”
田娇瞥她一眼，“不成功也不会怎样，但是，没有尝试过就一定不会成功。”
“我以为……会是从后头翻墙什么的。”大宝看着自己跟田娇的装束，田娇换了一身素淡的衣服，但头上依旧插着亮晃晃的银簪，白里透红的皮肤、水汪汪大眼、娇嫩的嘴唇无一不显眼前是个俏生生的大姑娘。
“然后穿黑衣服，像着黑衣人飞檐走壁？看来平常没少看话本或是听故事。”田娇打趣大宝，一摊手，“就算你做得到，我也不可能呀，光翻墙我就不知道要费多少劲了。”
大宝还想再问，田娇比了个“嘘”的手势，大宝忙闭上嘴，田娇敲了敲门。
“谁呀？”
“我是玉珍斋的人，玉蕊姑娘上次托我们帮忙买香膏，好不容易到货了，这就赶紧送来了。”
玉蕊是香莲的侍女，众所周知，但效果比直接说要找香莲还要好。
里头的人交谈一阵，掀起档板往外头张望，看见外头是两个姑娘，为首的那人天姿丽容，难掩姝色，仪态上充满气度难以小觑。
假扮的时候越大方越理所当然，他们就会怀疑搞不好是真的。
气势越是凌人，就是他们心有所疑，也不会在你没见到目标时就把你赶出去。
这些都是以前王有才说过的话。
看吧，醉月楼守门的人将信将疑，还是开门放他们进去了。
“请问玉蕊姑娘在哪里呢？”田娇微微蹲福，姿态娴雅，孙家九年的功夫都在这了。
“忙着呢。”下人说道，“你从这里直走往右拐上三楼，第一间就是玉蕊姑娘的房间了，那边自有人守着。”
田娇点头回应，回以一个灿烂足以让人恍神的娇美笑容，带着大宝悠然离去。
“这就进来了？”大宝还是难以置信。
“人靠衣装，规矩仪态也算是裹了一层衣裳，进来本来就不难。”田娇说道，“能不能见到香莲姑娘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们依着刚刚守门给的指示找到了一幢精致的绣楼，刚靠近依旧有人拦住他们，田娇用跟在门口一样的说词后得到了过关许可，信步上楼。
“三楼第一间。”田娇喃喃念着，“阿，是这里。”
她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声音。
田娇蹙着眉，举起来的手缓缓放下，示意大宝站在那边别动，她用慢动作轻轻的移到旁边，贴在门上侧耳倾听。
然后还没等大宝反应过来，田娇一把推开门，气势汹汹地冲进去，门后头有人想拦住她，但田娇灵巧矮身一钻，一口气就跑到里间。
“王有才！出来！”
第53章
田娇冲进来时，里面的人才刚刚反应过来。
听到田娇的声音，里头的人“腾”地站起来，一个箭步走到里间门口，打开房门，恰好与莽撞冲进的田娇撞个满怀。
田娇摀着自己撞红肿的鼻尖，忍着因为疼痛差点飙出的泪水，抬头看了眼前这个倒楣鬼。
那人也正在揉着胸口嘶嘶吸气。
“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是不是最近吃多变重了阿，撞得我好痛。”那人抱怨。
“王有才！”田娇瞪大眼睛，“你，你不告而别！还有道理了？”
田娇气着嘴巴嘟起来，她把手伸到王有才腰际，狠狠地拧一把，听着他的“哎唷喂”各种呻.吟痛呼，田娇感到更满意了，“我不只变重，力气还变大了，怎么样，喜欢么？”讲到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一字字咬牙切齿地吐出。
王有才选择认怂，“没有，我错了，很喜欢，你喜欢就多捏一点。“他把手伸给田娇。
田娇当然不是来捏人的，恨恨地拍了他一下，“你为什么不回信？”她问起这句，觉得有点委屈，“去哪里也不说，还要我来找你。”
“王公子，看来你还有事情要先忙，奴家先告退。”柔媚的声音突兀的插进来，田娇才发现屋里有其他人，她定睛一看，桌子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美人，美人看到田娇注意到她，对着她微微一笑。
“你是……香莲姑娘么？”田娇迟疑地问。
“姑娘听过这名字？奴家正是香莲。”香莲蹲福，态度磊落大方，“那么之后再与王公子谈论后续事宜，香莲先告退。”
其他闲杂人等都被香莲体贴地带走，只留下王有才跟田娇。
田娇看到王有才眼神乱飘，一副心虚模样，她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地坐下，指指前面的椅子，“坐吧。”
田娇展现出难得一见的气势，王有才下意识地遵从，直到坐下才想到自己未免太听话了。
“你怎么会来省城？”王有才决定要扳回主导权，主动提问占据发言的优势地位。
田娇拿着前面的茶壶给自己倒茶，轻轻抿一口，是雨前龙井。
她又冷哼一声，反问他，“我不能来？”
“能来。”王有才挺直腰板，正襟危坐，气势可不能输。
“我写了好几封信，迟迟收不到你的回信，关心一下你是死是活，你说我能不能来？”
“能来。”
“你不待在小院，跑来醉月楼做甚？”
“恩……这个……”眼神左右乱飘。
田娇拍了一下桌子，大喝，“说！”
王有才在心里默默流泪，平常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真的好可怕，脑子疯狂转动，在想要怎么蒙混过去。
但王有才还没想好借口，便听到隐隐的啜泣声。
是田娇的声音。
田娇吸吸鼻子，压住哽咽的声音，“我不想哭的。”
王有才拿着帕子沉默的拂去田娇眼角的泪水。
田娇以前不是不曾怀疑过，她只是因为相信王有才，所以他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
只是她受够了担惊害怕的日子，她想要问出来。
“你为什么不回信？我在来这里之前，一直梦到你失踪了……你为什么不回信？”田娇蓄着泪水，直勾勾地看着王有才。
这时候编理由还来的及。
王有才想着，准备回答，但看到田娇湿润的杏眼，眼里映着王有才整个人，满心满意都只有他一人。
他突然不想说谎了，他可以编造千万种理由，但田娇会哭。
“因为我真的没有收到信。”王有才老实说。
“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是因为你不住在小院么？”田娇又觉得眼角湿了，抬手擦擦眼睛，“你怎么会住在这，你跟香莲姑娘是什么关系？”
王有才感到头大，总觉得继续讲下去田娇会更生气，“因为我来省城后，县城那边的消息都是让秦家送来的，他们知道我在这，所以与我是不是在小院无关，可能是秦家出纰漏了。”
“秦家……是阿绵？连阿绵都知道么？”田娇的声音低低的。
王有才在心里疯狂撞墙，女人的直觉真是既没理由又神准阿，他都轻描淡写了还被抓到。
只好言简意赅地说：“恩，我是跟秦家接头，但现在负责的人是秦绵，只是这样而已。”
“我总感觉你们说话有矛盾，是阿绵让我来的……她还借了我人跟马车，现在大宝还在外头站着呢。”
王有才在心里疯狂扎小人一百遍，秦绵阿秦绵，等我回去你就死定了。
“或许是她记错了，疏忽了。”王有才果断得下结论，“现在很晚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好不好？”
王有才说完话站起来，突然脚步一滞，发现自己被拉住，他扭头看着田娇，她右手拉着王有才袖口，左手搁在腿上紧紧捏着裙子。
“我没资格知道么……？可以告诉香莲姑娘，阿绵也知道，只有我不能知道么？”
“你说我是最好的，没人比得上，可是我问你的时候，你只会说那些不重要，如果不重要……我就不能知道么？”
田娇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说着，她的头低垂着因此王有才看不到表情，只能看见搁在腿上的左手静静落下的水珠。
王有才心中空空的。
他不知道田娇会这样想。
王有才自从回来后，他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改变生活，这几年来他做了很多努力，不敢直言多厉害或是效果显著，但的确比前世的境况还要更好。
一开始他懒得跟田娇解释，那个时候的她只有五六岁，小孩子能懂什么？就做个小孩快快乐乐长大就好了。
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烦恼，因为其他的事情他什么都能做。
所以他总是不断告诉田娇，不重要，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王有才想着，这样是不是做错了？
他跟田娇很久没有见面，阔别多年后，他依旧把现在的田娇当成当年的孩子一样小心呵护，希望她无忧无虑，所以依旧告诉她，不需要想这么多。
他早该明白的，前世田娇就十分聪颖，善于察言观色，当王有才每次说出不重要的时候，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有才哥哥讲的，那就这样吧。
她真的没有怀疑过吗？
王有才觉得有点难受，设身处地想过后，如果田娇这样对他，他会怎样呢？
他不可能像田娇一样憋着这股疑问这么久的，一定会想办法得到真相，绝对不会像田娇那样，只是因为王有才不说，她就体贴地不问。
甚至……甚至到现在，她不断追根究柢，咄咄逼人还是因为她在担心他。
她怕他突然失踪，怕他出了意外，她在乎他是否安然无恙。
所以田娇现在正在哭。
终究是他太理所当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