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上面那些事,王有才都遇到过。现实直接告诉你,在这个时候想靠嘴巴赚钱,没有背景是万万不可能。
发明一些实用的东西,也很快会被仿冒,碍于资金的缘故,人家甚至可以做得更好用更精美,当然……王有才不想承认,但现实让他不得不自打嘴巴,他就是时常得罪人,讲话不委婉不懂节制,这样的二楞子,只有家人能忍受他,没权没钱没靠山,人家不踩你踩谁呢?
那时的他,把在古代生活这件事想的太理所当然了。
所以这一世,他不再想靠着什么发明去挣钱,但顺着前人的轨迹别人吃肉他喝点汤应该不打紧吧?因此他想找到卢姓商人,搭着他的顺风车赚点钱改善家境,在村里他们家是属于靠前的富户,但不用说太远,就算只跟临城的几个村落的富户相比,数一数可能都是十名开外了。
以前胸怀大志想要改变全世界,现在他只是想睡棉花弹的床,天天吃烧鸡跟猪蹄膀而已。
田娇兴致高昂地讲她今天一天进城的感想,从陈叔卖的皮货,好吃的糖葫芦,王有才他爹给的山楂,到田三叔的书院,池塘里的鸳鸯,王有才都心不在焉的听着,随着内容附上语调声音高低起伏不同的“原来如此”、“真的吗?”、“好像很有趣”之类的无异议附和,以表达自己还在听,唉,还有什么是小孩子能做的赚钱法子呢?
“……后来阿,有两个人来找三叔,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那个矮个子叔叔看起来好讨厌,他都不理人,三叔说他是马公子,天生不喜欢理人,这世上有不喜欢搭理别人的人吗?”
“娇妹那么可爱,大家都喜欢你呀……等等,你说什么马公子?”正在神游的王有才听到关键字,猛地回神。
“三叔的同窗同学,是三叔的好友带来的,跟三叔借笔记。”
“三叔的好友是谁?”王有才问道,他只觉得马公子很耳熟,总觉得上一世似乎这人相当重要,因此他继续追问。
“三叔叫他姚兄,他高高瘦瘦的,像竹竿一样。”田娇嘻嘻的笑。
王有才又追问了马公子的相貌身材,听到他有些胖,自己心里有数,琢磨着要怎么做,接着又开始神游天外。
但原本叽叽喳喳的田娇却不再说话,王有才过了好一会,觉得怎么那么安静才发现她沉默下来,他带着疑惑的看向田娇,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田娇藏不住话,至少在王有才面前,她的心事一贯都是憋不住的,忍不住道:“有才哥哥……你现在什么都不对我说了。”
王有才不明其意,只见田娇继续说:“以前的你什么都会对我说的……可是自从上个月你溺水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讲了,只会对我说不懂也没差。”
田娇低下头,两手捏着衣角快把它揉皱一团:“当然了,是没差……我不知道也没关系,只是……只是觉得有点寂寞,我想知道有才哥哥在想什么。”
“……”王有才不知道如何回答,自重生以后,他想过很多事情,一方面因为自己年纪,让长辈对于他的异状没什么察觉,加上他刻意掩饰,所以一直相安无事,但如同田娇对于他总是坦承以待,他对她也是从不刻意隐藏,那么他的异状被田娇察觉也是理所当然。
对于要不要讲出重生这件事,王有才当然也想过,说他耸也好,说他没用他也认,但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上辈子的挫折,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没有相应的实力,招摇是没有任何好处,即使短暂的得到些许利益,也会在之后千百倍的偿还,更甚者,家破人亡。
他不想跟其他人讲,是因为他们不会信,不想跟田娇讲,是不想让她在这个年纪承受太多秘密,无法把秘密告诉别人有多难受,王有才深有体会。
看着田娇一脸“你在说谎我就不理你”的表情,他只好拉过田娇,轻轻抱住她,轻轻叹口气:“娇妹,我……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只能先不说,但我保证,如果有天我能坦白,你一定会是第一个知道的,好吗?”
田娇在王有才怀里,她闻到衣服的皂角味,混合着王有才的体温,散发着很好闻的气味,她闻着这熟悉的味道,突然觉得有点安心,觉得自己刚刚有点矫情,难为情起来,只好低低的“嗯”一声。
***
一大早起来,田娇看见田蓉正在忙碌,凑近一看发现她手下的是昨天买的珍珠米,田蓉正在用小石磨慢慢磨,看见田娇吃完饭凑过来,她招手喊:“阿娇过来帮忙。”
“这是什么呀?”田娇问。
“做米粉呢,昨天已经泡软了,现在磨浆然后压一压沥干,快弄好了,弄完你再去找有才。”
“这样就是米粉了吗?”
“哪里这么快,现在夏天,放在屋檐下沥干大概一天,然后拿去蒸至半熟,再捣碎揉搓弄成条状,这次蒸熟才是米粉。”田蓉说,“这次用这个米,做出来的米粉应该也很香。”
听的田娇眼睛睁大,口水都要流出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看见她的样子,田蓉忍不住逗她:“可惜啊,没有你的份。”
田娇大失所望,好想吃……那个米看起来又白又香,颗粒饱满,就算不用配菜光吃珍珠米煮成的白饭也很棒。
田蓉看见田娇渴望又失落的脸,忍不住哈哈笑道;“好啦,的确有部分是要送人,但爹爹有多买,也有多做一些,就知道你这小馋猫看到就想吃。”她捏了捏田娇的鼻尖。
田娇听到有自己的份也就不计较田蓉捏自己了,随口问:“要送谁呀?”娘亲竟然专程去城里买米做米粉,应该是非常重视的对象。
只见田蓉高深莫测的对田娇笑一笑:“你猜?娘叫我不要声张,所以你这大嘴巴,我不能跟你说。”
无论田娇怎么闹田蓉,她都不为所动,说不讲就是不讲,头一次姐姐竟然强硬拒绝她的要求,让田娇无比好奇。
不说就不说,难道她还不能自己查吗?田娇想。
第8章
接下来的日子,田娇密切观察田大娘跟田蓉的动向,她发现娘亲帮家里人都做了一件衣服,三叔的娘做的最久也花最多心思,还不用三叔穿上她就觉得一定比以前的衣裳都好看,田娇自己也得了一件,绣碎花的杏色小袄,试穿时她觉得自己美呆了,到睡觉时间都不肯脱下,非得要田大娘不停催促。
大概是半个月后,田娇一早起来发现娘亲穿着打扮都跟平时不一样,偷偷观察田蓉,她也换上了新衣裳,自己变心中有数,田大娘像寻常一样吩咐田娇去找王有才要听话不惹事,她脆脆的应下,便如同往常一般出门,跑去王家打个暗号,然后在旁边躲起来。
田娇跟王有才讲过她要去看田大娘跟田蓉在做什么,本来想自己行动(因为有才哥哥做事也不带我啊!),但被王有才严正批评,还拉她站到王家院子角落的大水缸旁。
“这个水缸比你还高,如果你自己一个人出去,有人把你丢进水缸,盖子盖起来你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但是有才哥哥跟我一般高,被扔进水缸也出不来。”
“……”真是有道哩,王有才觉得自己傻逼才举这种例子,“可是谁跟你说话你都信,没我在旁边看着能行么?”
“好人坏人我分得出来啊。”田娇撅嘴,又把她当笨蛋。
“……那换个方式讲,如果坏人有一个,他觉得你可爱想把你抓走,他可以一手摀住你的嘴,一手抓着你,你能反抗么?”
“恩……”田娇陷入沉思。
“如果有两个人,一个被抓了,另一个还能来的及大喊找救兵。”王有才循循善诱。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田娇沉思后得到这个结论,勉强允许王有才与自己同行,“那你不能跟任何人讲,尤其是我娘亲跟姐姐。”她警告道。
所以他们现在两人正蹲在村中央的一块大树后。
王有才看着旁边的小丫头,田娇一脸兴奋,第一次玩跟踪总是特别紧张,虽然现在距离王有才真正的小时候已经相当久远,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他也没有提醒田娇跟踪需要冷静跟理智,不然随时都有曝露的危机,反正就是来陪玩顺便防她走丢,说句现实点的话,假设田娇出门去王家,结果人没到王家真的被绑架,王有才替田娇隐瞒错失搜寻的最好时机,田家人就算再心善也不可能对王家毫无怨怼。
到底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辛苦啊,老妈子.王有才萧瑟的望天。
“出来了出来了!”田娇兴奋地拍拍王有才。
只见田大娘跟田蓉走出家门跟田爹作别,田大娘扣住门,手里提着篮子,里头鼓鼓的,携着田蓉往村外走去。
“……”忍住吐槽的欲.望,田娇拍的这么用力,不只很容易被发现,他的手也很痛好吗!
然后王有才拉住田娇,每一次约莫近田大娘跟田蓉一百尺他便停下,他轻声说:“这里是乡下,声音传得远,而且周围空旷,看的见人不丢就成,不需要这么近。”
田娇虚心点头表示领教。
只见田大娘出了村外,一路往东边走,田娇问王有才:“这不是往上水村的方向吗?”
上水村在十多年前曾跟他们村─下水村争夺农田灌溉的水源,后来因为闹出了人命,上水村为表达愧疚,在水源部分作出很多退让,后来几年新来的县令大力整顿过附近的水利,大大缓解了这附近村落缺水之苦,接着政绩卓著便升迁离开。
所以上水村跟下水村近年来没有冲突,但这不代表两村人感情好,虽然两村距离相距不远,但无要事基本不往来,因此田娇对于田大娘竟然上水村感到奇怪。
王有才要田娇禁声,到了别村他们就是陌生小孩,相当显眼,举止鬼祟人家容易把你当作小贼,不幸被发现可是百口难辨,你说你没恶意不是小偷,那你干麻躲在这?王有才还在想有甚么可靠的法子,田娇摇摇王有才的衣袖,问道:“有才哥哥在恍神?”
“在想要怎么进去。”王有才回答。
“直接走进去说要找我娘亲就好啦。”田娇说,“我们是小孩子,大人不会防备,直接问还会告诉我们娘亲在哪,而且……“她狡黠地笑,“我娘亲爱面子,她肯定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赶我们走。”
王有才惊讶地瞪大眼睛,重新审视田娇一遍,心情有点复杂。
他一直把田娇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但她也是会动脑筋想方法。
所以他们俩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路上遇到陌生人,就由田娇负责应答,王有才在旁诚恳的点头应和,很快他们就得知,田大娘是去了上水村的吴举人家。
吴举人是好几十年前的举人,但这不妨碍在田三考中秀才前,他是最有威望的读书人,吴举人现在年余六十,十多年前致仕便回到上水村养老,他一直不喜上水村与下水村年年抢水这事,但又苦于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直到田家那事发生,有足够的立场他才挺身调解,田爹一直很敬重吴举人,因为不是他,很多争执不能很快的平息,言谈间也时常告诉他们要多礼遇吴举人一家。
田娇有印象自己曾来过一次田举人家拜访,所以好心村人问他们要不要领路时,她干脆的拒绝,带着王有才大摇大摆依着记忆靠近吴家,还没走近,就见旁边走来一个挽着双髫,身穿鹅黄色短襦跟桃色裾裙的年轻女子,模样秀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温婉气息,田娇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气质的闺秀,一时间看呆。
那女子发现田娇,走过来笑问:“小妹妹找谁?”
“……恩我,我找,我来找我娘……“田娇看着年轻女子,嘴巴打结话都讲得不利索。
在旁的王有才看的无语,只是一个打扮过的姑娘家也能让田娇看呆,没见过美人吗?田娇自己长大便十分漂亮,他们成亲时,极少化妆的田娇难得打扮,不说那时候他惊艳的傻掉,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幕还是十分鲜明。
我家娇妹是最美的,他自豪地想。
虽然觉得田娇反应很丢脸,但他还是替她遮掩了一下:“阿娇见到陌生人都有点紧张,请问这位姐姐,上水村的田大娘在吴举人家吗?我们来找田大娘。王有才说完还拱手作揖。
“你说的是我家,田大娘的确在,我们一起过去?”吴姑娘柔柔的抿了抿嘴,笑道。
第9章
“你们怎么来这里找田娘子?可是有急事?”在路上,吴姑娘问道。
田娇看一眼吴姑娘,自己就“腾”的脸红了,王有才实在受不了田娇这副模样,自己便接过话应答:“我娘找田大娘呢。”
“你们是谁家的?”吴姑娘又问。
“我是隔壁村王大夫家的,阿娇是田大娘的女儿。”王有才说罢,拉着田娇的那只手还偷偷捏了一把田娇,醒醒回神了。
“……恩我跟有才哥哥来找我娘。”红着小脸的田娇这样回答。
吴姑娘见状一笑,态度可亲,带着他们到吴家,吴家跟其他人家都不一样,是个正经的三进宅院,青砖瓦房甚是气派,看的田娇目不转睛,田娇跟王有才一路过来都是牵着手,一开始是为了预防田娇暴露自己的跟踪行径,拉着手可以随时制止她,现在是她无意识的攒紧王有才的手,他偷偷翻了白眼,有点疼……要不是她是田娇,他一定要狠狠地捏回去。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吴姑娘领着他们到屋檐下,示意他们稍待,径自走进了正厅,隐隐约约地听到吴姑娘跟其他人的问好声,似乎跟田大娘说起话。
“小孩……找田娘子……”话音骤落,吴姑娘轻巧的走出来,笑着笑他们招招手,要他们跟她进去。
走进去田娇就发现田大娘在瞪她,她缩缩脖子,虽然知道会被骂,但要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决定要跟踪!谁叫娘亲跟姐姐都不告诉自己,不能剥夺自己知情的权利,年纪小也不可以,这句话是王有才以前说过的。
所以她决定寻求其他救星,偷偷用眼神扫一圈,发现桌椅子是红漆木,看起来特别好看,眼睛一眨就看到中间坐着的长须,头发有些花白穿着葛袍的老人,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田娇跟王有才,她便中气十足的喊:“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