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5日:……我将永远追随,如果我说谎,只管叫上天降下惩罚——2014年12月26日,“抢了自己红毯”的苏定在某品牌活动是被突然坠落的吊灯砸伤。
至于2014年8月13日,会有什么事件和它对应呢?还是说这些事件之间并没有相互对应的关系,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沈亭暄犹豫着,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压抑渐渐弥漫了她的胸腔、抓住了她的心,砰砰——砰砰——砰砰——
她拿起手机,在通讯录的第一位,拨出了那个号码。
“嘟——”单调的电子音不断重复着,十几秒后,忽然变成了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她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了自己的电话,于是她进入短信界面,打了长长了一段后又倒回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最后只剩下第一句:
小海,我可能有危险了。
***
肃海提着两盒煎饺进了门。
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看光洁的地板,问道:“换鞋吗?”
沈亭暄眨眨眼睛,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边拆着包装边说,“换呀。小海你一直都不来我这里,这双拖鞋就只好放着落灰,今天终于能让它发挥一下价值了,当然要换呀。”说着弯下腰把拖鞋端端正正地摆在肃海面前。
“咳,”肃海把煎饺换了只手提着,想往后退两步但又忍住了,对沈亭暄说道,“你往后一点。”
“嗯?”沈亭暄不解。
“我说你往后一点,算了,你还是站起来,别蹲着,别蹲在我前面。”
“可是我等着把你的鞋子拿去鞋柜里放好呀。”沈亭暄说。
肃海觉得那种久违了的无力感又出现了,上一次它出现是什么时候,半年前?上一次他见沈亭暄是什么时候,大约也是半年前。
面对她可不是什么轻松有趣的事情啊,肃海暗暗想着。
“沈亭暄,你再这样——”
“好啦好啦,”沈亭暄赶紧站了起来,非但如此,为表诚意还专门退后了一步,然后往前倾着身体去拿他手里的袋子,“我拿去装盘,再调点蘸汁儿,你还是多要辣椒吧?”
肃海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就看沈亭暄哼着歌儿进了厨房。
他拿起换下来的鞋子,刚要放进鞋柜,又停下了动作,转而放在了门口。反正很快就要走了,他想,不会待太久的。
他走进客厅,在餐桌旁坐下,默默打量着这间屋子。
一楼面积很大,大概有九十平方,门廊处摆着一盆奄奄一息的盆栽,看样子是因为缺少水和光照。餐厅靠近门廊,另一头是开放式的厨房,沈亭暄正小心地打开一次性泡沫饭盒,把一只只煎饺夹到盘子里,她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别在耳后,露出的一段脖子洁白又纤细。
肃海命令自己的眼神从她身上离开。
客厅和餐厅之间是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扶手是铜质的,雕着弯弯曲曲的花藤一路往上,背靠楼梯的一侧摆着几张舒适的布艺沙发,上面扔着两只长手长脚的人形抱枕,此时一共四双手脚都交叠着,那景象有点儿惨不忍睹。肃海伸手去把它们分开,惊讶地发现这两个抱枕竟然都没有脸,原本应该画着五官的地方全都空了出来,变成一片麻麻的白。
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抬眼朝厨房看去。这会儿沈亭暄已经分完了煎饺,正兴致勃勃地试图切出一片薄薄的橙子来装盘点缀一下。
厨房对面是一间客房,肃海记得那应该是沈亭暄助理的房间,一个挺普通的小女孩儿,皮肤有点黑,经常戴着不同的棒球帽,叫……叫什么来着?这个房间的两边分别是杂物间和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口摆着一尊鱼缸,而现在里面空空荡荡,一条鱼也没有,连水也没有。
客厅连着大大的阳台,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扔着一本书,旁边的矮几上放着沈亭暄的杯子,是一只蠢呼呼的跳跳虎,这样的杯子他的家里也有一个,是一只傻兮兮的维-尼-熊,被他扔进了储藏室的某个角落,现在大概还在暗无天日的落着灰吧。
肃海粗粗地看过一圈,认定这是一间很舒适、很有生活气息的房子,即便因为沈亭暄的工作关系,一年里它被居住的次数很有限,也并不妨碍它的可爱和温馨。
肃海又坐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起身去厨房看看怎么这么慢。
“你在干嘛?”
沈亭暄正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跟手里的小蒜头做斗争,听到他近在耳边的问话,小小的吓了一跳,随即就放松下来,“剥蒜呀。小海你不是喜欢吃煎饺的时候配点蒜水吗?”
肃海看着一瓣蒜被她剥得伤痕累累,半是无奈半是恼火,她是什么思维回路,为什么每次都抓不住重点?
“……我是特意来跟你吃煎饺的吗?”
沈亭暄把可怜巴巴的小蒜头地握进手心,很有眼色地道,“那就不要蒜水了,我们快去吃吧。”说着一只手端起盘子,另一只手去拿酸奶。
“等等,”肃海仗着自己手长,先一步把酸奶拿了过来,皱着眉问她,“你是不是还化妆了?”
沈亭暄无辜地眨眨眼睛。
“你是化妆了吧?”见她这样,肃海更加肯定了,“沈亭暄,你是怎么想的?叫我过来说是自己可能有危险,结果呢,你还有心思化妆?”
“那是因为你要来了呀!”沈亭暄对他的这种态度简直习以为常,一点都不害怕,还笑眯眯地说道,“我知道小海你肯定会比危险先到呀,这样还有什么害怕的?”
“……”
“好了好了,快来吃饭吧,煎饺都凉了。”
两个人对坐着吃完了饭,肃海又耐着性子等沈亭暄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酸奶喝完,这才说,“现在可以开始了?”
沈亭暄点点头,起身去把那三张卡片拿过来,依次摊到肃海面前的桌子上。
“第一张卡片是五个月以前收到的,当时印象很深刻,因为这段话,”沈亭暄往前凑了凑,伸手指给他看,“这段话是我大学毕业演出时里面的台词。是一个歌舞剧,讲了一个平凡的女孩阴差阳错下结识了富家少爷,少爷正直爽朗,乐善好施,天生注定光芒万丈,女孩一直努力地想向他靠近,拼尽全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抓住每一个机会,在这个过程里甚至不惜使用手段陷害别人,变成了她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可是哪怕是踩着刀刃,她也想一步步走到少爷身边去。然而最终她意识到,有些人生来高贵,无论别人穷尽怎样的努力,也只能远远看着而不能触摸,她接受不了,所以她疯了。她杀了少爷,自己也吃下□□,安静地躺在少爷身边,继续追随他而去。”
肃海咳了咳,感觉有些不自在,“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靠过来?”
“因为这个故事让人不寒而栗呀,我们靠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取暖。”沈亭暄说。
肃海伸出一只手把她推得远了点,“好好说话。”
看他态度坚决,沈亭暄只好往外移了移,脸上却带出点遗憾的神情来,继续说道,“总之这张卡片上的字,还有另外两张,都出自这部歌舞剧,也是我当时饰演的这个女孩的唱词,女孩的名字是——”
“艾纱。”肃海说。
“原来小海你知道!”沈亭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毕业汇演那天你没来,我还伤心了好久呢!那你是后来从网上找的视频看吗?视频清楚吗?唉,我后来慢慢有点名气以后这个视频就流出去了,我看过几个,不过都不是很清楚,我这里有当时汇演时老师刻的光盘,送给你好吗?哎呀算了算了,我想起来了,最后艾纱疯了的时候,妆都特别丑,你还是别看了,我不给你光盘。”
肃海听她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心里默默想,什么妆特别丑啊,那个破学校礼堂还挺大,他当时站在最后几排根本连人都看不清,哪里还看得到妆,只能凭借着对她的熟悉,知道舞台上那个时而沉默着好像布娃娃,时而疯狂着像灵魂都被扭曲的人是她罢了。
“说回来吧。”肃海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好的。”沈亭暄从善如流,“所以我看到微博上有人提起,就忽然想起了这张卡片。——它的内容和时间都让我觉得太巧合了,你看,它这段说‘在黑暗中狂奔千里,除非死亡,否则永不停止’,这张卡片是我今天早晨收到的,而在昨天凌晨,唐淼淼就在回剧组的路上出了车祸,这和‘黑暗中狂奔’、‘除非死亡,永不停止’不是正好对得上吗?”
第3章 行凶预告 03
“还有这张,”沈亭暄又指着日期是12月25日的卡片说道,“这里说‘不必等我,我将永远跟随,倘若我说谎,只管叫上天降下惩罚!’我搜了12月26号的新闻,也就是25号的后一天,苏定在出席一个品牌活动的时候被忽然掉落的吊灯砸伤。在外界看来,苏定和我有点不愉快,因为之前我们一起走红毯的时候,他快了我一步,先走上去了,让我在旁边等了很久。这算不算没有‘永远跟随’,而是‘说谎’了呢,所以才会‘降下惩罚’?”
沈亭暄停了停,看着第三张卡片陷入沉思,直到肃海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来,脸上依然有些犹豫,“如果说前两张卡片都能对得上相应的事件,只有这个,是我想不起来的。我搜了前一天的所有新闻,从财经到娱乐,没一件能跟这张卡片对得上。”
肃海从她手里接过那张卡片,仔细读着上面的文字。
我发誓我爱你——
这颗心只向你敞开,这抹灵魂只因你震颤,
这个夜里所有的梦都与你有关,直到海枯石烂
这就是我的爱情,开始时不忍令你如此孤独,若有结束,
必将令我孤独终老。
沈亭暄在一旁说,“这是艾纱第一次向何泽,哦…就是那个富家少爷,第一次向他表露心意时说的话。那个时候的艾纱已经快被自己定下的一个又一个,好像永无止境的目标逼疯了,同时对何泽的感情也一天深过一天,她不由自主地追着何泽,去他去过的地方,操场、酒吧、其他系院的教室,她再也受不了这种没有尽头的单恋,所以即便是时机不合适,她也向对方告白了,当然,对方拒绝了她。”
“‘这就是我的爱情,开始时不忍令你如此孤独,若有结束,必将令我孤独终老’,”肃海皱着眉头,“这句话不应该在告白的时候说吧?”
“这就是艾纱的爱情呀,她的感情就是这样,是带有一种自我奉献和自我牺牲的精神的。所以她的台词里会有很多承诺的部分,以及如果不能兑现承诺之后的自我惩罚。”沈亭暄说,忽然笑了,“小海,你这么严肃,还知道告白时不应该说什么话呀?”
***
沈亭暄坐在旁边,一只手支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沉思中的肃海。
大概是因为喜欢吧,她觉得肃海哪里都好看,额头上因为总是皱眉而产生的抬头纹很深刻,两条眉毛斜飞入鬓,英气勃勃,肃海的眼睛呢,不算特别大,却明亮的像落进了星星,那里仿佛有一片深邃的海和细碎的星光遍布,跟他对视,就忍不住沉迷……嗯,或者忍不住招供?
沈亭暄忽然向前坐了坐,几乎就要坐进肃海怀里,后者吓了一跳,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有当场跳起来,而是往后避了一下,粗声粗气地说,“你干嘛?”
沈亭暄却是伸长了手在他的眼睛下面轻轻掠过,笑眯眯地道,“你睫毛掉啦。”
“……”
“你睫毛好长呀,”沈亭暄摊开了食指凑到他眼前,兴致勃勃地道,“要许个愿吗?”
“不用了,我想用一下你的手机。”肃海冷峻道。
沈亭暄立刻摸出手机递给他,没有丝毫犹豫,“密码你生日。”
“……”
只要排除了来自沈亭暄的干扰,肃海的思考还是很有效率的。他用手机搜索了一两次,又摆弄了一阵,之后还给沈亭暄,“8月14号早上,宁潭区双桥派出所接到报案,一名女性受害人称自己在13号晚上遭到绑架,奇怪的是绑匪在把她打晕之后,用绳子绑住她的手脚,之后就把她扔到了位于市郊的一处废弃工厂里。整个过程没有对受害人进行任何殴打、辱骂,也没有实施其他侵害,受害人的随身财物也都完好,家属同样没有收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受害人醒来之后大声呼救,然而那边很少有人经过,所以当时并没有被人发现,直到14号清早有晨练的老人路过,才救出受害人。”
“所以?”
肃海抬眼看了她片刻,这才开口,“这个受害人姓蒋,微博ID是‘蒋小姐喝茶听戏’,是你粉丝中比较有名的一个,7月底因为你又接了一部韩耀宁的电影,而她是激进的反宁暄CP党,所以宣布对你脱粉。”
“这就是我的爱情,开始时不忍令你如此孤独,若有结束,必将令我孤独终老……”沈亭暄小声念着,问他道,“你是说因为她宣布对我脱粉,所以才会被凶手,唔,我可以这么称呼那个人吗?”看对方摇了摇头,沈亭暄只好换了个说法,“被嫌犯选中,然后实施绑架的吗?”
肃海点点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这样。这个案子在当时因为缺少目击证人,相应的路段也没有拍摄到有用的监控画面,再加上受害人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没有受到实质性损害,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如果把它串起来,就说得通了。嫌犯没有对受害人实施伤害,因为他并不需要,他只是为了践行受害人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若有结束,必将孤独终老。”
“可是小海你是怎么知道和卡片相关的,就一定是这件事情呢?”
“通过前两张卡片,我们知道受害人一定是跟你有关的,确切的说是跟你发生过不愉快,而且消息是通过媒体发布,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对于这张卡片,思考的方向是一样的——有人‘倒霉’了,因为他之前跟你结了仇怨,而且动静还不能太小。再加上有时间的限制,范围一下就缩小了不少。”肃海故意咳了咳,尽量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在我的印象里,去年的整个春夏你都在国外进修,消息非常少,只有七月底你的公司放出和韩耀宁再度合作的消息,导致许多粉丝不满,几个大粉相继脱粉,甚至有人,嗯,脱粉以后仍旧反应得比较激烈……这件事恰好能对得上目前已知的所有条件。我刚才用你的账号搜索了一下,脱粉之后的几天,其他几个人仍然活跃,只有‘蒋小姐喝茶听戏’沉寂了下来,直到一个月后的9月19号,她才重新使用微博,发了一篇长文,题目叫《噩梦》。”